一觉醒来,宋延失声了。
不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的那种失声，但明显在说话时就能感觉到嗓音不对。
沈意试探着让宋延唱一点歌，宋延一开嗓,就感觉到大事不妙。
原本美妙的嗓音荡然无存，现在他给人一种变声器变声失败的感觉。
失声这件事情比什么骤然被迫出柜来的可怕多了,宋延和沈意没敢再耽搁，立刻打电话给jenny汇报情况。
jenny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立刻表示派车过来。
虽然宋延上了个负面热搜，但耀世和他感情很深，也完全没放弃他的打算。
目前的计划就是一方面闷声等热度过去，一方面调查下这种热搜有无背后推手,就当是休一个长假。
宋延的嗓子出了问题，肯定要第一时间处理。
声音这方面,耀世专攻音乐，有自己的私人医生。医生给宋延看过之后表示，声带没有什么病理性的损伤，可能是长期的疲惫加上突然的情绪波动,导致暂时的声带挛缩，以至于失声。
医生给宋延开了中药,要求定时喝药的同时，建议他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就当自己是放了一个小长假。
医生还说,这次失声,其实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因为宋延十几年几乎无休,虽然一直很注意声带的保护，但唱歌本身是对声带的消耗，声带受伤是在所难免的情况。
借着这次风波，好好调理一下，反而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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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延整个问诊过程中，都有沈意陪同着。
沈意本来有点担心，因为某种程度上，对耀世的人来说，就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才导致宋延现在这样的情况，耀世的人不喜欢他甚至当面给他难看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第一次见面就让沈意有点怕的jenny，见面之后反倒对他很和蔼，不但安抚沈意说“没事”，还给他递了一杯水。
另外一个陪同的耀世工作人员虽然只冲沈意点了个头，就把他当空气，但至少没表现出敌意或者“你为什么会在这儿”的态度。
沈意已经谢天谢地。
要舒缓心情，最好就是短时间离开明珠市，离开让宋延感到有压力的环境。
于是两边一合计，反正沈意最近也是闲人一个，干脆让宋延跟着沈意回江都。
沈意在江都的住宅就是个很简单的一居室，听说宋延要过去，程紫还很担心。
因为她延哥从出道以来，就没住过这么普通的房子。
“没事。”反倒是jenny拍着程紫的肩膀说，“一居室也是独立住宅了，你延哥又不是身娇肉贵碰都不能碰，让他去散散心挺好的。”
jenny说的不会错，如果jenny错了那就是这个世界错了。秉承着这样的思想，程紫只得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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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种状况，宋延和沈意其实是不合适出现在公众视野的，反正明珠和江都离得也不是特别远，他们干脆自驾。
陶智和程紫分别开车，宋延和沈意在后座，公主和大福两个装在猫包里，也来了一次干脆的长途旅行。
抵达江都时是下午，一进蜀地，便感觉到悠闲的气息。
陶智轻车熟路地开车转过老城区，转进一条小街，街道两旁，郁郁葱葱的榕树绿荫几乎能遮挡苍白冷清的秋阳，街边到处是小摊，有人在喝茶，有人在打牌。
“偷得浮生半日闲。”程紫感慨了一句。
“他们这叫浮生一辈子闲。”陶智说。
程紫：。
“我们就住在那个小区里。”陶智拿下巴点了下，程紫远眺。
前面是一个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小居民区，房子给人一种建立于六七十年代的既视感，都是六层的小板楼。
车开进去，在一栋小楼边上停下，陶智下车，帮着搬行李。
宋延带的行李极少，只有一个24寸的箱子，里面放了几件衣服和一点基本的生活用品。
程紫看到旁边有一桌人在打牌，有点担心：“咱们要不然等他们走了再下车吧？”
“没事儿。”陶智满不在乎地说，甚至张罗，“沈意先下车。”
“好嘞！”沈意特活泼地跳下车。
不知道为什么一回江都，即使拖着一只伤脚，他看着还是元气满满。
程紫半信半疑地看着沈意下来，心说这要是被看到真的没问题吗？
接着就看到，旁边打牌的老太太看了沈意两眼。
之后老太太跟一边的老头说：“哎！老李！那个好像是歌星！我在电视上看到过！”
程紫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老头头也没抬：“是就是，看他爪子嘛，国人打你哩牌哟！三条！”
老太太立刻喊了一声：“碰！”
程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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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着宋延把东西搬上去，又确定两只小猫咪都没问题以后，程紫便依依不舍地离开江都。她跟了宋延六年，基本上是寸步不离，这会儿要是给她条手绢，她都能叼着哭了。
“要不我在附近租个房子陪着延哥吧？”程紫抹着眼泪说。
“我没事。”宋延笑了笑，他现在说话声音听着还是有点不对，但除了这个之外，从外表看没有什么特别不正常的点。
“真没事。”陶智说，“你在这儿反倒会给宋延老师压力。”
程紫泪汪汪地怒瞪陶智：“你说什么呢？！”
“哎，我错了。”陶智赶紧摆手，“我不是那意思，别急。”
总之程紫最后还是被说服，乖乖自己坐飞机回明珠了。
临走前，程紫跟陶智三令五申，要照顾好他们延哥，还请沈意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尽快联系自己，两个人都答应过后，程紫才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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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的家里铺了地毯，这是沈意有钱之后做的最大宗改装，因为他实在是太喜欢坐地上了。程紫一走，他直接席地坐下来，打开猫箱子，公主探头探脑地不肯出来。
宋延于是走过来蹲下身，冲公主嘬了个口哨。
大布偶这才心情好了点，缓步踱出来，拿毛绒绒的脸蹭了蹭宋延的手。
“公主跟老师好亲。”沈意看着人猫情深的场景，笑着说。
“嗯。”宋延应了声，挠挠布偶猫的下巴，布偶猫眯起眼睛，发出满意的小呼噜声。
“老师。”沈意往宋延边上挪了挪。
他脚上有伤，宋延怕他碰到，赶紧伸手扶他。
沈意便顺势靠在宋延怀里，自己也像一只大猫，软绵绵，懒洋洋的。
他拿鼻尖蹭了蹭宋延脖子：“老师，现在还在紧张我，担心我以后的事吗？”
宋延没看他，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怎么知道？”
沈意笑了笑，抓起宋延的手，宋延手上一直戴着那枚古银的戒指圈，被沈意抓住手，他就也回扣住沈意的手。
“感觉老师不是很担心自己的事业。”沈意说，“不然的话，那天也就不会说出让我把锅都推在你身上，说是你潜规则我这样的话了。”
宋延没说话。
“可医生又说，老师这样子是因为焦虑，如果老师不是为了自己的事在焦虑，那就只能是因为我了。”沈意说。
宋延“嗯”了一声，嗓子发紧，他使劲清了清。
“我真的没事的，老师。”沈意说，“我已经这么过了三年，也不在乎再这样过上一段日子。”
宋延勉强笑了笑：“就是因为你已经这么过了三年，我才不能再让你过这种日子。”
“不会。”沈意抓着宋延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我很喜欢舞台，很喜欢我的粉丝们，但我更喜欢的是唱歌。”沈意说，“只要我还能唱歌，我就可以活下去，只要还有一个人听我唱歌，别管是老师你还是智哥，我都很开心。就算是从今以后真的再也不能唱歌了，只要老师还在，我就觉得没问题。”
宋延说不出话来。他不想听沈意这样说，可是现在他偏偏只能听着沈意这样说。
他好难受，沈意不遗憾他还遗憾，他也感动。
“还有，老师之前在八重山的时候不是说，小时候想着长大了可以做个鱼贩吗？”沈意笑着说，“最不济咱们还可以去卖鱼啊。”
宋延一愣。
“到时候咱俩就早上去海边进鱼，然后戴着渔夫帽，穿着雨靴去市场上叫卖，要是生意好点，中午就收工，要是生意不好，晚上就带着卖不出去的鱼回去住咱们的小棚子。”
宋延失笑：“从哪儿又冒出个棚子来，我还不至于穷到房子都没得住吧。”
“可能嘛，就说可能。”沈意也笑，“咱们就脑补一下最坏情况。万一下大雨，鱼市没人来，咱俩还得趟着水拎着鱼桶回家……哎呀听起来也太惨了。”
“是啊，也太惨了。”宋延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在笑，捞过沈意来亲他，公主和大福没有在狭小的空间里经历过两脚兽亲昵的场景，紧张地往窗外看风景。
——
隔天早上，宋延跟沈意说，想出去转转。
沈意想跟宋延一起去，但是被宋延婉拒了，沈意也就任由他去。
宋延一个人打车，去到离沈意住处不算太远的新区，这边比老城区繁华不少。
他要去的地址是一个写字楼。
到了地方之后，宋延进电梯，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有写字楼出入的门卡。
一直上到九层，宋延出电梯，走廊右手边尽头是一扇锁起来的玻璃门，宋延在玻璃门前驻足良久，终于走上去，开门。
屋子里空空的，看起来窗明几净，刚刚新洒扫过的房间，给人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
好像随时就会有新的公司搬进来，带来新的力量和希望。
他看了看，前台后面的墙上，已经印好的几个大字：全意工作室。
房间虽然是干净明亮的，但因为有一段日子没有人来，地面上已经浮起了一层土。
热搜事件发生之后，耀世明确说过，虽然耀世会继续支持宋延，但他们没法再接收沈意，也不能再允许宋延的工作室挂名在公司旗下。
宋延站在房间正中，心里一阵悲凉。
或许这么长时间以来，这座沈意不知道的，空置的办公室就是他糟糕情绪的由头之一。
这是他给沈意准备的新工作室，是他想为沈意撑起的未来。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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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下起了雨，江都是座多雨的城市。一般这种雨下一阵就会停，这次却越下越大，下得满地冒烟，像宋延现在一片狼藉的心情。
他没办法在这儿多呆，每当呆在这里，他就感觉到很抱歉。
想着要给沈意最好的，却亲手把沈意原本有的都夺走了。哪怕沈意装的很豁达，心里一定也很难过。
宋延打车回去。路上雨下得真的大，再加上沈意住那个地方是老城区，排水也真的差。
车子到巷口就开不进去，宋延蹚水回去，一路上对沈意就是心疼心疼心疼，想着沈意住在这样的地方，唱着歌，想沈意说的卖鱼故事，想他真的好辛苦，怪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宋延到了单元门口。
他错愕地看见，在已经漫过居民楼一层地面的积水里，单元楼里摆着一张麻将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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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延本以为一定心里难过郁郁寡欢的沈意，现在正坐在麻将桌边上，短袖大短裤，盘着腿，地上有他的拖鞋，还有别人的拖鞋，被水泡得漂起来，没人当回事。
下着大雨还能打麻将这事宋延没法理解，他看沈意微蹙着眉，心想或许沈意在靠打牌排遣心情……
宋延刚这么想着，忽然有人打了一张牌。
沈意噌地坐直了，眉头也唰地舒展开来，兴高采烈一推面前的牌，大喊一声：“胡了！”
旁边的人叽里呱啦复盘，沈意笑得眉眼弯弯，从点炮那人手里拿过两块代替筹码的水果糖，顺便伸脚把快要随着水飘走的拖鞋蹬上。
宋延：“……”我到底在操心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