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 66 章(1 / 1)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甚至带着几分明目张胆的嘲讽。

颜珞笙见过最差的父子关系,顾振远和顾绍排第一,他和姜崇则是当之无愧的第二,而且她极度怀疑,若非皇帝和太子之间多了一层粉饰太平的君臣关系,前者也要甘拜下风。

顾振远至少还会展露嫌恶,姜义恒却不屑于对父亲倾注任何感情。

哪怕是纯粹的恨。

但造成这种局面,无论如何也怪不到他身上,而是姜崇此人太过冷酷绝情。

在他眼中,所有人都只是可供利用的工具,一旦没了价值,转眼就会弃若敝履。

沈皇后如是,谢贵妃、庆王如是,那些被他借以对付世家的妃嫔亦如是。

至于姜义恒,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完美的储君,仅此而已。

“倘若某天我真的死了,他就算暴跳如雷,也只是担心他的天下后继无人。”姜义恒仿佛与她心有灵犀,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共识,“阿弟对皇位兴致缺缺,庆王……不提也罢。”

颜珞笙很想附和几句,但这一世,她与姜崇无冤无仇,反应激烈未免显得奇怪,只得避重就轻道:“瑞王殿下倒是洒脱,旁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到他这反而成了烫手山芋。”

她记得前世,瑞王给人的印象就是个胸无大志的闲散王爷,但有眼的都知道他并不傻,每次庆王在太子那吃了瘪,去找他撒气时,从来没讨得过半点便宜。

可惜造化弄人,庆王身死、太子罹难,他从小到大避之不及的东西,最终还是落在了他头上。

颜珞笙如是想着,忽然有些意外。

不知何时,她已经能够坦然面对曾经深藏于心、不敢提及的那段回忆。

就连姜义恒方才说的那句话,也没有在她心底激起任何波澜。

原先她每次与他靠近,都会不受控制地想起深入骨髓的寒冷与绝望,可如今,她安稳地坐在他臂弯中,周身被熟悉的气息环绕,跃然脑海的,却是这些天/朝夕相处的一幕幕场景。

温柔的拥抱,缠绵缱绻的亲吻,或牵手走在繁花盛开、草木葱茏的山间小径。

若说前世,他是她在黑暗中仰望的皎皎明月,这一世,他就像一束光,驱散了笼罩在她心头的阴云,带她走出不堪回首的噩梦。

她定要尽全力将这份温暖留住。

山路漫长,廖无人烟,只有风声和鸟鸣。

又走了一段,颜珞笙开始犯困,便如同来时的那样,靠在姜义恒肩头打盹。

颜玖竹和纪荣原本还能听到两人窃窃私语,声音很低、不辨内容,显得极其暧昧,到后来,颜珞笙闭眼睡去,宣王怕她被山风吹到,将一件外衫裹在了她身上。

所幸随后去王城是坐车而非骑马,不然这两人再继续共乘一骑,“断袖”之名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正午前,四人回到镇上。

刚一落脚,纪荣就赶去寄信,迫不及待与未婚妻分享昨晚见证的盛大婚礼,还叫走了颜玖竹和诚伯,打算在离开之前好好逛一逛这座镇子。

颜珞笙则随姜义恒去找沈元希,为他转述了木雅口中的真相。

几日不见,沈元希似乎更憔悴了些,但思维却依旧敏锐,当即切中关键:“她以为你们不知公主抵达青奚的真正时间,于是编了套真假参半的说辞搪塞过去。我怀疑,公主手里有一样沈岷想要的东西,沈岷杀不得她,只好将她关起来。”

颜珞笙有过同样猜测,可她难以想象,青奚国君会有什么把柄落在沈皇后手里。

总不至于他才是被调包的那个,国君之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但公主并非老国君亲生,倒是能解释她为何会被贵国陛下打入冷宫。”沈元希叹道,“陛下隐瞒也在情理之中,那些世家大族连我沈氏的血统都瞧不起,更遑论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一旦公主身世曝光,宣王殿下和瑞王殿下都要受牵连。”

他望向姜义恒:“陛下有意立殿下为太子,就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以免给那些人提供攻讦殿下、扶持庆王的理由。”

姜义恒略一垂眸,没有应答。

颜珞笙知道他内心定然已经酝酿了无数编排姜崇的言辞,又强行按捺下去。沈元希毕竟是异国朝臣,让他看到天家父子失和,终归有伤国体。

她惦记着自己的事,不觉陷入沉思。

如果钟颐等人得知沈皇后的秘密,去姜崇那里要求废后,确是情理之中,而姜崇若发现此事是父亲透露给他们,一怒之下抄了颜家满门也不意外。

这已不仅是绝了沈皇后的退路,还将彼时的太子和瑞王一并置于风口浪尖上。

可是转念一想,又说不过去。

前世她并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沈皇后身世的传闻,那些世家大族,尤其是谢家和钟家,手握如此惊人的真相,绝不会选择守口如瓶。

难道父亲其实并没有成功?姜崇安插在青奚王宫里的眼线觉察到他的动作,先一步阻止,为了永绝后患,姜崇干脆将颜家灭口。

但如果是这样,父亲不可能没有任何警觉,更不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禁军带走。

再者,父亲认为庆王不堪大用,将来定是祸国殃民的昏君,又怎会做出如此有利于他的事?

种种念头逐个推翻,她无以为继,索性清空杂念,重新回想当日父亲与顾振远的对话。

以往她的注意力都在父亲的言辞上,因为顾振远从头到尾基本只有应和,除了……

她的呼吸骤然一窒。

难不成……

“沈公,我和阿音要找出那座不为人知的宫殿,须得借助您的力量。”姜义恒的声音唤回她的神思,他与沈元希说了密道和宫室的事,却没有揭穿他谎称木雅去过灵玉雪山。

颜珞笙收敛心绪,提议道:“纵云山范围甚广,搜查不易,唯有请沈公相助,但王宫人多眼杂,还是谨慎为上。纪家因着生意的缘故,时常可以出入其中,让诚伯想办法带我混进去就好。”

王宫是沈岷的地盘,八成还藏着姜崇的势力,任谁发现沈元希没死,后果都不堪设想。

而且她计划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镯子,必然不能让沈元希派人跟着。

“那就有劳颜小姐了。”沈元希点点头,若有所思道,“王宫里,也并非谁都信不过,我还存着最后一线希望,关键时刻,有个人或许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

顿了顿:“我的侄孙,青奚太子沈烨。”

当天下午,一行人再度启程。

从平蒗到王城,少说还得五六天,仔细算来,使团和纪家商队也会在这前后到达。

颜珞笙登上马车,还在想方才的事。

她对那位青奚太子并无多少印象,只记得前世青奚灭国后,姜崇为彰显仁慈,请他入京,给了个爵位和闲职,除此之外,再没听说过他还有什么值得铭记的事迹。

逢年过节的宫宴上见过几回,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独自坐在角落,样貌平平无奇,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仇恨或野心,也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反而显得有些木讷。

寄希望于此人,她着实心存怀疑。

作为一国太子,他但凡有点能耐,也不会任由父亲为非作歹十多年,最终落得国破家亡。

颜玖竹见她沉默无言,不由打趣:“阿音……沈夫人,在想什么?”

“阿兄又拿我寻开心。”颜珞笙回过神,正色道,“叫我纪公子。”

“是,纪公子。”颜玖竹从善如流地抱了抱拳,轻声道,“回去之后,你打算如何?”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颜珞笙微微一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姜崇和父亲的态度是其次,眼下最重要的是必须改变颜家的命运。

否则一切都是妄想。

与此同时,另一辆马车上。

离了旁人视线,沈元希的疲惫再也掩藏不住,他盖着毯子靠在软垫上,双目微阖,低声道:“这些天,我的人始终盯着那位纪老先生,未曾发现他往外传信。但将入宫寻找密道的事交给他,我仍有些放心不下,纪家早年曾是定南王的耳目,如今深受恩宠,难保没有暗中为朝廷做事。”

“这倒没有。”姜义恒道,“我可以确定,纪家并非听命于我父亲。”

沈元希抬眼:“殿下认为,此人可以信任?”

“我不信任他,但我信任阿音。若有问题,她会妥善处置。”姜义恒说罢,不觉担忧,“沈公,您该休息一阵了,距离王城路途尚远,您需要节省心力。”

“无碍。”沈元希笑了笑,“我用‘一寸金’借来的命,怎能轻易浪费,趁我还清醒,与殿下说一些纵云山的事吧。”

他态度坚决,姜义恒只得应下:“愿闻其详。”

“纵云山占地广大,群峰林立,错综复杂宛如迷阵,十年时间,我几乎翻遍每寸角落,只有一个地方,连我也无法靠近。这次或许是难得的机会,可我想不通,沈岷在此修筑一条直通王宫的密道,甚至如殿下所言,还有一座隐藏的宫室……究竟是何用意?”

沈元希皱了皱眉,缓缓说出四个字。

旋即,他坚定道:“只要殿下能够抓住这次机会,其余便可交给我。”

姜义恒对上他希冀的目光:“定不负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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