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渐城过世后，这是叶菀歌第一次来拜祭。
她穿着一身很素的黑色长裙，外面是长长的深棕色羊毛大衣，直接从头裹到脚。
封慕辰面上看不出几分哀伤，只是伸手将叶菀歌自然地从车里面扶了出来，这才道：“这里挺冷的，加条围巾吧。”
征询的语气，却已经直接伸手将围巾给叶菀歌戴上了。
叶菀歌微微低头，任由封慕辰动作。
封渐城的墓，选址极为清幽，旁边全都是茂密的树林，松柏郁郁青青，上面压着前夜未曾散尽的小雪。
封慕辰带着叶菀歌绕过几个弯，这才到了封渐城的墓前，墓碑上面的照片看起来依然很年轻，像是很多年以前的军服照。
封慕辰沉默着将东西摆好，这才开口道：“爷爷，我带小歌来看看你。”
“前天晚上，你好像是和我说过了，说你想我们了，是吧？”
他的语气很平静，面上也是一派平和。
当然，这一切都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呼啸的风声。
封慕辰牵着叶菀歌的手，絮絮地和封渐城说了一些话，这才轻叹了口气。
“我们都很好，爷爷，您也可以放心了。”
他最后顿了顿，如是道。
从始至终，叶菀歌都没怎么开口，只是神色复杂地看向封慕辰。
封慕辰是真情流露了，叶菀歌知道。
他很少会用这样的语气说什么，在封慕辰的世界里，能够相信的人怕是比自己还要少。 甚至连封慕辰的亲生父亲，他也是不怎么信任的。
而现在，对着封渐城，叶菀歌能够看到封慕辰眼底的怀念。
或许这个人，就是他能够说出所有真心话的那个人吧。
叶菀歌轻叹了口气，紧紧拉住封慕辰的手，低声道：“以后你有我了。”
她的语气很认真，手上的动作却很轻，像是小动物小心翼翼地伸出了爪子似的。
封慕辰微微一怔，笑了：“恩，我有你了。”
他回握住她的手，笑意微微。
不需要太多语言，也不需要太多的修辞，他们都知道彼此的心思，这就足够了。
封慕辰接下来还要去公司，叶菀歌本想继续去看看外公，可是想起自己刚刚从墓园回来，到底还是作罢。
老人家比较在意这些，叶菀歌知道了，自然不会去讨这个嫌。
然而让叶菀歌无比意外的，却是一个陌生的来电。
接到陈媛媛的电话时，叶菀歌其实还是有点诧异的。
陈媛媛和她并没有太多接触，如果一定要说，还是上一次宴会上面的挑衅，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任何联络了。
也正是因此，此时此刻接到了陈媛媛的电话，叶菀歌的第一反应是估计这个人又要来找麻烦。
然而陈媛媛的语气却是十分平静的：“那个我想问一下，如果要和你合作，你愿意和我见一面吗？”
“合作？”叶菀歌一怔，想不出他们有什么可以合作的。
自己倒确实是有一件事要有求于陈媛媛，是自己外公的病情。
可是在陈媛媛开口之前，叶菀歌并不想说。
陈媛媛顿了顿，道：“我听我哥说，你的外公病了。” 叶菀歌蹙眉。
陈媛媛说道：“你能带病历出来吗？我们见一面，好吧？”
叶菀歌沉默了一会儿，道：“好。”
现在叶华庭的病，大多医生都给出了同样的结论，叶菀歌束手无策。既然这是最后的希望，那么不管这个人是谁，叶菀歌都一定要抓住。
陈媛媛听叶菀歌应了，语气倒是挺惊喜：“你真的愿意来见我？啊，那我们一会儿在你家里见？”
叶菀歌一哽，总觉得陈媛媛这语气不对劲啊……
她想了想，道：“不如去城中咖啡吧？”
“听你的。”
语气还是很雀跃，叶菀歌心底狐疑，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忽略了什么。
城中咖啡也是叶菀歌经常来的地方了，一进去，老板就下意识清了个场，一边道：“对了叶小姐，刚刚那边那位，一直在到处找您呢。”
叶菀歌顺着老板的手看过去，微微一怔。
那是陈媛媛。
陈媛媛显然是刻意装扮过的，戴了一顶有点夸张的贵妇帽子，而身上的衣着也是特别和自己做出了区分，显得极为乖张，有点像是中世纪的模样。
叶菀歌走过去，陈媛媛这才笑了笑，看向叶菀歌：“好久不见。”
叶菀歌按捺下心底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颔首应下：“好久不见。”
“恩，怎么说呢……”陈媛媛顿了顿，道：“我知道你可能要找我帮忙的时候，其实还是挺高兴的。”
叶菀歌定定地看向陈媛媛，在不清楚这人在想什么之前，她其实并不是很想开口。
更何况……现在的陈媛媛，到底还是和自己太像了。 她坐在叶菀歌的对面，让叶菀歌就觉得仿佛是另一个自己在和自己说话，不寒而栗。
陈媛媛显然也意识到了叶菀歌的心思，犹豫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道：“你不喜欢我长这样，是吧。”
叶菀歌下意识地以为陈媛媛又要开始嘲讽模式，淡淡笑道：“你长什么样，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在乎。”
“是吗？”陈媛媛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哑声道：“我只是觉得你太完美了，才想要什么都向你靠拢的。”
“我没有想的那么好，你这句话……倒是让我压力很大。”叶菀歌喝了一口咖啡，无奈笑道。
陈媛媛没做声，只是安安静静地坐了很久，这才从包里面抽来一份文件：“这是我这边可以联系上的所有癌症医师，我之前联系过了，这三位，说是可以来看看，可能是有办法的。”
她将那份文件直接送到了叶菀歌的面前，这才抬头，认认真真地看向叶菀歌：“你不用那么提防我的，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老实说，陈媛媛这么一句话，叶菀歌差点直接笑出声来。
不是坏人……
还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更何况，之前年会上面的事情，自己可是还没忘呢。
叶菀歌的表情，陈媛媛看在眼里，面上就添了三分无奈：“我真的……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