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到了这一步，陆书渊方才发觉，其实向叶菀歌求饶是没有用的。
叶菀歌从来都没有打算放过他，从来都没有打算要放过他们。
叶菀歌从一开始，就是要致他们于死地。
陆书渊紧紧盯着叶菀歌的眼睛，低声问道：“你想要借他们的手除掉我，然后呢？然后再亲自让他们也尝到苦果吗？小歌，你太可怕了。”
“当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叶菀歌看向陆书渊，一字一顿地问道。
陆书渊的手微微一颤：“什么真相？”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真相。”叶菀歌道。
她的目光很平静，没有仇恨，也没有其他，只是静静盯着陆书渊的眼睛。
陆书渊吸了口气，道：“你想听什么？听我和你沈阿姨串通好了，杀了你母亲是吗？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是吗？”
“是。”叶菀歌颔首。
陆书渊的瞳仁微微紧缩。
叶菀歌垂眸，淡漠地笑了一声：“真是可惜，在我心中，父亲您还真的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陆书渊笑了出来，笑声很是苦涩沙哑：“我现在说多么爱你母亲，你肯定是不信的，这么说吧……”陆书渊将手中的报表递给叶菀歌看：“我之前没有给你拿出来，是因为时隔太多年，我也在找这些材料，但是这些都是真的，你也可以问问白容声白先生。当年我以为你母亲的病需要很多钱，所以我甚至想过要将股份变卖一部分给你母亲治病，这就是之前我和白先生交涉时候留下来的材料，后来你母亲就那么没了，我才单方面终止了和白先生的谈判。”
陆书渊的嗓音沙哑地厉害，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小歌，我是真的喜欢你母亲，如果我不喜欢她，我根本没必要为她做到这一步，你也不是不明白叶氏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可是当时我宁愿让渡叶氏的权利，宁沅，你还记得吧？那段日子，白先生经常出入我们家！”
叶菀歌看向宁沅，宁沅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叶菀歌垂眸，淡淡笑了：“如果你这样说，这件事我倒是在白先生那边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版本，白先生说，他曾经和你谈过叶氏的事情，不过那是我七岁的时候，我也记得，再后来，白先生甚至不知道我母亲的死讯。”
陆书渊摇摇头：“白先生并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忽然要急于出那批股份，我也没有告诉他，我是为了给你母亲治病，”他顿了顿，这才道：“这件事一直压在我心里，我不想和你说，小歌，我当时也不能刺激你母亲，所以我也没有和她说过，我要变卖我手中的股份给她治病，因为我当时资金流出了点问题，真的手头就是没有那么多现钱了，小歌，我当时的确没能耐，我现在也是，我没办法像是你或者你外公那样，将公司经营地越来越好，可是我也是全心全意为了你，为了公司，为了这个家的！”
陆书渊像是崩溃了一样，捂着脸，叶菀歌从他的指缝里面能够看到，他的眼眶红了。
多么精湛的演技啊。
叶菀歌漠然地想着。
倘若自己不是重生回来，叶菀歌知道，她定然是会相信的。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陆书渊说着这些，看着陆书渊声情并茂地说着过去的日子，看着陆书渊……将自己描绘地如此情深不悔。
良久，就在陆书渊要哭出来的瞬间，叶菀歌忍不住笑了。
她的笑容让一切都化为了虚无，陆书渊也哭不出来了，他看向叶菀歌，眼底满是愤怒：“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叶菀歌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道：“之前我看影视剧的时候，总觉得那些犯人真是演技浮夸，什么事情都能找出很多理由，然后有些时候说着说着还会泪眼婆娑，那时候我觉得，像是这样的人，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现在同样的话送给父亲，父亲，您这样的演技，不去当演员真的是可惜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叶菀歌的脸色极冷。
她看向陆书渊，道：“你应该知道，即使当年你的确想过要变卖公司股份，这些也什么都证明不了，不过是废纸一张！”
叶菀歌将那一摞合同直接丢在了陆书渊面前，闭了闭眼，道：“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小歌……”陆书渊的眼底有隐约的暗恼和绝望。
叶菀歌只是淡漠地笑了笑：“无论怎么解释，我都不会信你，恨我么？”
陆书渊的牙狠狠咬合在一起，良久方才勉强挤出来一句：“你是我女儿，是和风妍的女儿，我怎么会恨你……”
“不用装下去了，这样装下去，不觉得很累吗？”叶菀歌淡淡笑了：“我知道你很恨我，因为我夺走了你的一切，无论是你和沈令竹的平静生活，又或者是你颐指气使的全部的依仗，甚至是这个叶氏。你将它夺走的时候废了那么大的力气，现在一无所有了，真的不恨我吗？”
陆书渊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他看向叶菀歌，眼睛愈发染了淡淡的血红。
叶菀歌看着行将失控的陆书渊，却犹自说了下去：“这么说吧，其实如果换做是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人，应该都会恨我的吧……另外忘了说，父亲，小时候我的乖巧懂事，甚至是那些时候说的喜欢爸爸，全都是假的。这样想想，父亲，当年你似乎也曾经将我视作是你的骄傲吧？有些场合，你还是很愿意带上我的不是吗？可笑么？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将你玩弄在股掌之间了，所以现在你落得这样的下场，我其实一点都不意外……”
陆书渊终于忍不住了，他的手慢慢攥成拳头，忽然高高扬起，就要砸向叶菀歌的肚子——
叶菀歌的唇角满是淡淡的笑意，而与此同时，云翳径自抓住陆书渊的手，封慕辰则是抬起一脚，狠狠将陆书渊踹了出去。
陆书渊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几步，直接撞在了后面的玻璃板上，玻璃碎裂一地。
陆书渊坐在了上面，面色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