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乍一听到秦西过来了的消息，顾齐钰惊喜万分，随即却涌起一股子的懊恼，他怎么就那么蠢，今天刚好不在工作室？
他在家里写歌。
按照前世的发展，秦西没有回到秦震南身边，她会早早在寒假开始时就过来，临近年关再回去。
一前一后，差了大半个月。
秦西回港城后启动了他的新专辑制作，抛开前期准备，光制作周期就长达五个月，而今星辉给他的武侠剧《大唐传奇》暂定四月开机，时间上与他新专辑原定的制作计划相冲突。
顾齐钰无法猜测秦西这边的翅膀究竟会带来多少改变，但至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他可以预先做一些准备。
比如，他首张专辑的歌曲。
前世工作室为他收录的歌曲都很好，专辑的销量证明了一切，但重来一次的顾齐钰认为，他还可以更好，崭新的人生不应该浪费。
急匆匆地带着尚在修改中的新歌半成品赶到工作室，秦西已经到了，陪在她身边不是秦小波，而是一个顾齐钰没并不认识的年轻男孩。
脸倒是有几分熟悉的，但顾齐钰实在想不起来了。
比起他是谁？顾齐钰更关心，他为什么会在此刻陪在秦西身边？
他全身上下的穿着都来自于时下流行于年轻人之间的某低奢品牌，举手投足间又散发着某种熟悉的特质……
这些，都让顾齐钰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严阵以对。
进门时的些许停顿没有引起办公室内两人的注意，顾齐钰收拾了心情，收敛了敌意，昂首阔步走进秦西的办公室。
“抱歉，我来晚了。”这间办公室秦西还是第一次进来坐，宽大的办公桌挡住了她一半的身子，被升到最高的办公椅上坐着小小的她。
秦西抿着唇没有马上搭话，紧绷的小脸和下弯的小嘴透露出她并不愉快的心情。过了一会儿，她才说，“我需要一个解释，阿钰，你为什么没有在工作室的练习室里接受培训课程？”
顾齐钰上前一步，更靠近秦西的办公桌。“小西很生气吗？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提前学完了培训的课程呢？”
“是嘛？”秦西果然马上就不气，还有点小骄傲，“你说说吧。”
“小西走的时候和我说，寒假结束就会回来的，大半个月前课程结束时我就准备好了汇报成果……”顾齐钰可怜巴巴地点出实情，秦西摸摸鼻子无言以对，好像是这么一回事，那她错怪阿钰了！
眼见秦西看向他的目光里多了抱歉，顾齐钰见好就收，“小西想先检查哪一门功课，演技课？我刚刚拿到了星辉给我的电视剧剧本，不知道小西愿不愿意再和我对对戏。”他掏出剧本，那是比《我的小孩》更厚实的几大本，从中拿出了一本递给秦西。
秦西摩挲着封面念出了剧名，“大、唐、传、奇、第一集，阿钰你是男主角？”显然，对于这从天而降的男主角，秦西很是惊喜。
顾齐钰点点头，笑着回道：“是的，不过是男主角之一，这部剧是双男主。小西要考察我的话，不如和我对男女主角的这几段吧，最近我琢磨剧本，总觉得这几段的男女主角之间的感情变化表现起来有些困难。”
说这些的时候，顾齐钰自然而然地走到了秦西身边，把剧本翻到稍后一些的某一页上。
配合秦西的高度伏低身子，他们便靠得很近了。
靠得近了，顾齐钰得以看清这张朝思暮想半年之久的小脸。
秦西，长大了。
不过半年，十一岁的她脸上褪去了少许儿童的稚嫩，舒展的眉眼之间染上了几抹少女的气息。
十几岁的年纪，仿佛就是一天一个样。他错过了她的半年，希望在这之后，他不会再错过她任何成长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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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阳坐在办公桌前面的沙发上，一直气定神闲地看着，十足的耐心。
他留意到，秦西这小家伙，从顾齐钰进办公室开始，就没再管他的存在了。而顾齐钰，除了进门时的点头致意，一点多余的目光都没有分给他，全副心思都扑在了秦西身上。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秦昭阳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他怎么总觉得，自己被完完全全地忽视了？
呵！他就那么没存在感？！
有点不爽，又有点好奇，秦昭阳准备继续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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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齐钰翻开的这一页剧本里，边缘贴着粉红色的标签纸，粉色的荧光笔划出了男女主两人的单独戏份，所谓的感情戏，旁边还有端正地记着顾齐钰的笔记，他对角色性格的分析和角色行为的思考。
顾齐钰一直记着，蒋昌尹导演说过的话，秦西是天才，而他是璞玉，笨鸟先飞的话，也许能追上她的脚步。
剧本里这样的标记不止这一处，秦西好奇地翻了翻前后，在其他页码上，看到了黄色、蓝色、绿色等不同颜色的标签纸，对应不同的戏份。
秦西是真的被顾齐钰的认真刻苦所折服了，她看向眼前这个眉眼精致的男人，明明她不过是因为他漂亮的皮囊挑中他的，可他却一再用自己的内涵刷新了她的认识。
这样想着，秦西由衷地感慨道：“阿钰你……真是厉害！”哪像她的剧本啊，一直都干干净净，仅有的一些痕迹，也都是用来标注她读不来的生字的。
拍摄电影《刺客》的时候，秦西才八岁，长期的国外经历让她的中文掌握得反而没有那么好，台词又都是一些半文言文的调调，她根本理解不了，为了顺利拍摄，大吴导演亲自辅导了她的中文和台词。
等到《我的小孩》开拍，秦西十岁，已经在国内呆了三年，这三年来她认真学习，没有落下一天的课。事实证明，聪明的人爱学习，什么都难不倒她。从一开始的落后于其他同学，到成为班级里的佼佼者，秦西只用了半年的时间。
《我的小孩》的剧本秦西基本都能看懂，五年级的她已经掌握了近3000个汉字，少部分生僻字，她也提前查过字典，若是在理解不了，她就问蒋导演。
不过真正表演时，秦西并不完全按照剧本上的台词来，和很多演员一样，她的表演往往是按照自己对人物对故事的理解来诠释角色，台词偶尔多一句少一句，或是加上一些语助词……这样的诠释，未必最得导演的心意，有时还会弄巧成拙。
但秦西，却总能演进导演们心里，这大概，就是灵性。
顾齐钰想起前世秦西难以超越的成绩，对她的夸奖只微微一笑，永远不要和秦西去比，会哭；永远不要秦西面前立flag，绝对会死得很难看。
忍不住摸了摸秦西的脑袋，柔软的发丝撩动他的掌心，眼前的女孩还用一种极度崇拜的眼神看着他，看得顾齐钰心头躁动不已，“你啊，才是厉害！”不用做那么多，却比他更好。
他揉乱秦西的头发啊，压住自己心里的躁动。太久没见，太过想念，将手从秦西头顶移开时，却没能抵挡住她脸颊的诱惑，伸手轻轻捏了捏。
秦西立即嘟着嘴躲开，还瞪他，“讨厌的阿钰，不准捏我的脸！会瘪掉的！”这么歪的理，不知道是谁告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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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玩闹了一会儿，便认真投入对戏。因为秦西有些字不认识，顾齐钰先把台词念给她听一下。
女主角玉无心：【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万无派？】万无派，万般皆无。
男主角林一木：【在下林一木，误入万无派纯属意外，还请姑娘告知离开之法。】
……
武侠的言谈风格，在秦西听来，格外陌生。不过顾齐钰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念台词的声音太好听，她实在不舍得的打断，心里的问题便都放一放，等他念完了再问。
“阿钰，万无派是什么门派？”顾齐钰念完一整段，秦西才把存着的问题问出来。
“在《大唐传奇》的故事里，这是武林中非常特别的存在，相传，万无派拥有整个武林人都趋之若鹜的绝世神功，然而，它每一代都只收一个传人……”
说起武侠剧的背景故事，顾齐钰侃侃而谈，他故事讲得好，秦西听得也入迷，两眼放光道：“那女主角岂不是很厉害！”
顾齐钰点点头，“我的角色后期也会变得很厉害。”他的角色用老司机的眼光来看就是老套路，草根变英雄。
“那……男女主角最后会在一起吗？”秦西满眼憧憬地问出了她心里最想知道的问题。《我的小孩》主打亲情，《刺客》却是悲剧结尾。
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秦西自然也有对美好结局的向往。
顾齐钰却在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和电影不同，电视剧更商业，无论是什么题材都好，感情戏都一定不会少。他想着用电视剧刷脸攒人气，却忘了电视剧里躲不开的感情戏。他的男主角，和女主、女配都有感情线。
那么——
以他现在的咖位，向导演要求删掉所有吻戏的可能性有多少？
“阿钰？你想什么呢？”秦西推了推突然呆若石头的顾齐钰。
顾齐钰回过神，笑着卖了个关子，“小西想知道的话，来剧组探班吧！”
“好呀！我一定来！”秦西当即答应下来。
顾齐钰却分心吻戏的事，不行！他得再谋划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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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察过后，顾齐钰跟着秦西、秦昭阳去吃饭。饭间顾齐钰旁敲侧击地掌握了秦昭阳的身份——秦氏兄弟中大哥的长子，前世曾经陪秦西来看总决赛的人之一，也是工作室的运营人。他们不曾直面过，但远远地总打过几次照面，怪不得顾齐钰总觉得他眼熟。
是秦昭阳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他和秦西是名义上的兄妹，前世那么多年，秦昭阳对秦西那么照顾，秦西也没对他动过心思，顾齐钰默默在心里把秦昭阳从危险区转移到安全区里。
弄清了秦昭阳的身份以后，顾齐钰对他的态度也一下子热情了许多，“哦原来昭阳是工作室的运营人，这段日子辛苦你了！你和小西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这道松鼠桂鱼很不错的，小西你尝尝，这道香烤牛仔骨也是招牌菜，小西吃一块……”
然而，重点还是围绕在秦西的身上。秦昭阳觉得自己这个运营人可能是当假的。
顾齐钰内芯到底是个三十三岁的成熟男人了，情绪藏得深沉。秦昭阳这个才十七岁的少年自然没有他道行深，他虽感觉到了顾齐钰对他态度的转变，却分辨不出这一变化的细节。
顾齐钰这个外人忽视他也就算了，秦小西，你是谁的妹妹啊？？？
明明同坐一个餐桌上，秦昭阳却感觉到了一个人在吃饭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