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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血衣宫(柒)(1 / 1)

一炷香前。

祭祠阁内。

一道缃色身影跪于蒲团之上,袍角衣袂边犹沾着几缕尘灰,显是不日之前奔波时留下、尚未及消除的痕迹。

三支红烛插在案上香炉中,燃烧多时,均只余下短短的一节烛尾。火光随风明灭,摇曳着映在金身佛像上。微阖的金色眼眸处照映了一点红光,随风微摇,晃晃荡荡,风大时便趁势偏移,移至眼尾,便似那饱含怜悯的眼底融出了一滴血泪,悬在眼眶边将落未落。

金眸含血泪,佛不渡慈悲。人在经历过绝望之后,往往便是信仰倒塌反戈的时候。

“快燃尽了,回去吧。”默立于旁多时的薛绾走过来,喟然一声,劝她道:“若是她在天有灵,也不愿你这般劳损伤神……”

这三只火烛已燃烧了五个时辰,逝者已矣,薛绾并不愿她为此折损了心神。

蒲团上缃色衣衫的女子方才缓缓睁开眼眸,深邃的眼底一汪墨色池水,死寂空沉,不似活物。

合起的双掌放下,静默了半晌,不闻喜怒的声音在佛像前浮沉:“那音尘先告退了。”

“嗯,回去早些休息吧,这几日你多辛苦了。”

音尘素来性子极好,明朗果敢,唯有在每年这一天与这前后几日一反常态,整个人沉郁寡欢起来,开始为那人的祭日不辞千里地奔波筹备。最后回到祭祠阁,足足一日不出此地半步,为她长跪守灵。

音尘离去后,薛绾的一声轻叹终湮灭在摇摇欲坠的火光里。

她转入内室,拿了三根新火烛出来替换掉香炉内即将燃烧殆尽的旧烛,双手持香交叠,对着那只案台正中无一刻字的灵牌拜了三拜。

插香入坛,薛绾后退两步,跪在蒲团上对着灵牌叩了下去,稽首作礼,五体伏地,竟是良久方才起身。

檀烛烟雾中,弥漫着喃喃的轻语。“薛绾无以得报……”

“音尘走了,便让我陪陪你罢。”

一炷香后。

细微的敲门声响起。薛绾凛然眉头一皱:“谁?”她不是吩咐过今日不许任何弟子前来打扰么?

林意却在外头一阵惊喜,果然是音姊姊的声音!

“音姊姊,是我——”她压着嗓子不敢大声,唯恐被人给发现了。

祭祠阁的门拉开一半,林意马上泥鳅一样滑了进去,反手就立刻把门轻轻关上,然后长换了一口方才都不敢大出的气。

“林意?”薛绾这时看见她,倒是不无震惊。连她方才敲门传声进来时,薛绾听见后都有一瞬的愕然。

“你为何来此处?”林意这副做贼心虚的神情着实引得薛绾更加难解,却又莫名觉得她这副模样讨人心欢,一时竟抛却了片刻前的怒意。

林意换完了一口气,黑白分明的眼睛直望着她,激动道:“音姊姊,你果真在这里!”

“你知晓我在此处?”

“是啊,音姊姊,我路上听人说的,”林意说到这里,突然咬牙切齿,“我听说宫主罚你到这破祠堂禁足思过,从巳时开始就把你关进来了……”

林意表情恨恨的,心中已将这个宫主骂了好几遍。薛绾听着却默不作声,静等着她的下文。

“音姊姊,你饿坏了吧?!”林意骂了几遍宫主,也没忘记自己来这的主要目的。她赶紧席地坐下,三两下把食盒打开,“姊姊,你快来吃点东西,还是热的!”

饭菜的香气和热气果然从食盒里飘了出来,薛绾低头一看,这盒子里装的饭菜竟然不少。与此同时,她还看见林意不自禁滚了一下喉咙的动作。

林意闻着菜和肉的香气,咽了一下口水,发觉自己在想什么后赶紧回神,甩甩脑袋把这些想法都扔出去。

“音姊姊,你将就一下吧,这儿也没合适的桌……”她正说着,发现薛绾已经蹲下了身子,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眸下那颗泪痣竟比烛光愈发火红,如火花如星芒,漩涡一般勾得她心驰神往。

薛绾在更近的地方又看了一眼地上摆出来的饭菜,问道:“这些……都是给我吃的么?”

恍然回神,林意忙点头道:“音姊姊,我听说宫主白天都没让人给你送饭进来,你快多吃点,放心,我来的时候没人发现我。”说着将筷子拿下来也塞进了她手里。

薛绾踟蹰了片刻,敛下神色跟着坐在了地上,在林意的注视下端起米饭夹了几口菜,心底滋味却是难得的奇妙。

血衣宫里道听途说的风气还真是一点没变,原来这个小婢女以为自己是被禁足在这了,担心自己挨了饿,所以专程来送饭菜的么?倒真是傻得糊里糊涂的。

不过今日事务繁杂,她确是没来得及用晚食,如此情景下被人偷偷送饭菜“照顾”,想想倒也比平日颇有意趣。

林意盘腿坐在旁边,光是看薛绾用食便看得津津有味,喜不自胜。坐了一会儿觉得臀部有些发凉,扭头回看了一眼,把佛像下两只蒲团拖了过来。

“音姊姊,地上冷,你坐这个。”她给薛绾坐了一个,另一个自己垫着屁股,换了个姿势弓起双腿,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托着腮。

手指在脸侧有节律地点了点,林意忽然“唉”地叹出口气来。

“这是怎么了?”薛绾闻声侧头:“为何无故叹气?”

林意皱着眉头,苦恼道:“音姊姊,血衣宫这些猎狗未免太坏了。”

薛绾立即会意她想要说什么,却明知故问道:“哦?怎么了?”

林意歪着头倒在膝盖上,眼望虚空,神思飘离,不知不觉间又回想起了当日亲眼看见自己的蓝布包被猎犬叼走的事。这回不仅是眉毛,连五官都心塞难受地拧在一起了。

她把当日的事重述了一遍讲给薛绾听,说及最后犬厮全然不理会她就将钱包拿走的事,又长吁了一口气,脑袋耷拉着垂头丧气道:“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连狗都欺负我……”

薛绾见她愁眉苦脸地吐苦水,自认倒霉,一时倒也颇有惊讶。没想到那日之事她竟丝毫没怀疑到自己身上,当真以为就是猎犬无缘无故找到那只布包的么?

这个小婢女……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

薛绾心底的念头一转,好言安慰她一句:“无事,书上不都说了吗,’千金散尽还复来‘,你不必太过介怀。”

“对啊!”林意突然眼前一亮,蓦地拍了下手。难怪今天她想夸自己一句什么来着,结果话到嘴边就给忘了,没想到现在从薛绾口中听见。

“千金散尽还复来,音姊姊你说得对!”她忽然精神一振,神色转喜,然后话像从匣子里滚钢珠球一样滚出来:“今日我们去采果子的时候遇上了青松派的人,姊姊你知道么?他们七个人拿着棍子上门来找事,结果全……”

说到这里,话音一顿,林意抬头眼头顶的金佛,把那个不吉利的“死”字咽回肚子里去了。在佛祖面前是不许说这种字眼的。

“结果全被血衣宫的执剑使打趴下没气了。”她改口这般说道。

“没气了?”薛绾全当作不知,甚至言语间面带诧异,“那你们没事罢?”

“没事没事。”林意连连摆手,“我看那几个执剑使好像都没怎么受伤,没想到他们这么厉害啊……对了,音姊姊,我有好东西给你。”

差些忘了,早晨给音姊姊偷留的桃子还在袖子里装着呢。她赶紧把那只桃子拿出来:“给,这是上午才摘的。”

薛绾望着那只莹润粉嫩的蜜桃,没想到林意口中说的“好东西”就是它,不禁扬起唇角将碗筷放下,空出手去接过了桃子。“偷偷藏着拿回来的罢?”

“嘿嘿……”林意被戳破了偷偷摸摸的事,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干笑了两声道:“没人发现,没人发现……”

这蜜桃熟得恰好,摸上去手感绵软,细闻还能嗅到它散发出的似有若无的清甜果香。薛绾嘴角噙着笑将它放回了自己袖中,放蜜桃时微微低着眉,眼角向上轻扬,虽未施妆粉,但这张美人垂眸图在暖黄烛光中亦自有一番绰约出尘的气质。

“多谢你了。”她笑道,转回身开始把碗碟筷子逐一放回食盒里。

“音姊姊,你不吃了么?”林意见着忙问。

薛绾道:“嗯,我已饱了。”

“那好,我来帮你,”林意蹲在旁边依旧三两下就把碗碟装好回了食盒,一手拎起来:“音姊姊,快入夜了,我们也回去吧。”

她刚站起身,却忽听见薛绾道:“你回去罢。”

“音姊姊?”她回头惊道:“你不回去?”

薛绾淡淡道:“我今晚在这守夜。”

“为什么?”林意瞪大了眼睛,又蹲下身去:“宫主的命令?”

“……嗯。”薛绾思忖片刻,这也算是吧。

“宫主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忽然薛绾听见耳边碎碎的嘀咕声。

“你又在说些什么?”薛绾问道,她发觉这小婢女总是对“宫主”颇有微词。

林意拧着眉头,答得倒是一本正经:“宫主怎么能让你在这禁足这么久,未免太不懂……”

她怔怔望着薛绾,咽了下喉咙。本想说宫主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可话至嘴边,又担心音姊姊觉得自己轻浮夸大,将将改了口正色道:“太不懂情理了。”

这也是她心里所想的。音尘姊姊既然是血衣宫的护法,又是宫主的贴身婢女,那定然为他做了不少辛苦劳神的事,对血衣宫的贡献也无可厚非,功大于过,瑕不掩瑜,再怎么样宫主也不应该罚她在这思过整整一日。

这宫主可真够混蛋的。若不是此刻是在庄严隆重的佛像前,她定得对着空气啐一口。

薛绾瞧她忿忿不平的模样,敛笑摇了摇头,轻声道:“宫主万事自然有她的道理,倒是你一个小小的婢女,如此评判宫主是非,若是给她听见了,当真是小命都不想要了么?”姑且先吓一吓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婢女。

此话一出,果然将林意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嘴到处瞧看,透着纸窗薄纱往外望,确定没人偷听到她说什么后,这才将手放下来喘了口气。

余惊未消地望了眼薛绾,林意彻底怂了:“音姊姊,你可别与宫主讲……”

她怎么就忘了呢?这宫主小气成那样,要是知道自己说他不好,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薛绾将她这番反应看在眼里,心里暗笑,嘴上却道:“你且放心,我自是不会对她提及此事。”

“唉,”林意约莫也是觉得这般命不由己的活法太窝囊啊,自怜自悲地叹了口气。发泄完情绪又转头问道:“不过,音姊姊,宫主为什么要罚你来祠堂思过?”

“责罚我办事不利罢了。”薛绾信口便道。

信以为真的林意哼了一声,但一句话都没说,因为全是咽进肚子里不能给外人听见的坏话。

闷闷地哼唧了一会儿,她突然蹭起身来:“音姊姊,你等等我。”说罢转身把门拉开一个小缝,确定外头无人后,蹑着步子跑了出去。

半刻以后,祭祠阁的门再被推开,林意抱着一只暖手小炉钻了进来,用案台上的蜡烛借了火,把小炉里的炭火点燃,暖意很快就贴着铜炉传到了掌心。

一阵暖热融进血液,随着血液流淌直至心底,令林意不由自主畅快地舒了一口气。

她欢欢喜喜地抱着暖手炉到薛绾跟前,伸手递出去:“音姊姊,你抱这个。”

薛绾心底一动,却是没料到她想得如此周到,点了点头将炉子接过来,双手顿时触及到一片温暖。

她接着炉子抱了会儿,发现林意正拖着一团蒲团在祭祠阁的大堂里左右勘察着什么,把墙和柱子都看了个遍。

她狐疑道:“你在找何物?”

此时林意正站在一根红漆石柱前,她伸手摸了摸上面的温度……嘶——冷得她立马把手收了回来,打消了靠着它的想法。

听得薛绾问询,她侧头笑道:“音姊姊,我在这儿陪你。”想了想还是觉得靠着案台的桌角好,细些就细些了,至少那儿还有点温度。

“宫主不是罚你在这守夜吗?那我也在这。”林意带着自己的蒲团最终还是选在靠着案台的一方桌角坐下了,背靠在上头,虽然有点硌人,但要比冰冰凉凉的柱子和墙好多了。

她拿下自己肩头挂的那件换下来的旧衣服,当成被子搭在身上,冲薛绾笑道:“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叫我,我夜里睡得很浅的。”

薛绾怔了片刻,但也只于片刻便回了神,抿唇浅然一笑,这次却是发自内心的愉悦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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