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捉虫】(1 / 1)

听过李阿姨的一席话,卞蝉玉心里也有些发憷,可作为一个教师,她所受过的教育不允许她接受这种无稽之谈。

“您也说了是听说的,很多话传着传着就变了味,也不一定都是真的,您放心,我会注意的。”传言不可信,卞蝉玉这话是说给李阿姨听的,也是为了安慰自己。

“我这上课快迟到了,就先走了。”卞蝉玉最后说。

李阿姨似乎还想劝劝她,最终叹了口气,还是什么都没说,挥挥手放她离开。

走进办公室的卞蝉玉放下包,想了想又打开夹层翻了翻,直到找到那张白色的名片捏在手中,心里才平静下来。

……

晚上备完课已经接近十点。

方蕴凝早就睡了,卞蝉玉活动了下因一直伏案而有些酸痛的脖子,走向浴室。

温暖的热水驱走了一天的疲劳,卞蝉玉闭上眼睛,任花洒中的水流喷洒在自己脸上。

“全被剥皮而死!”李阿姨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紧接着一个鲜红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被剥掉人皮的身体上粉色的肌肉、鲜红的血管、白色的经脉和淡黄色的脂肪清晰可见,它像个没人操纵的提线木偶般垂着头颅和胳膊,漆黑头发的末端海草似的贴在血淋淋的肩膀上。

“滴答,滴答……”血水顺着指尖滴落,在如镜面般平滑的地板上溅起一圈圈涟漪,没有皮的人猛地抬头,使那张死人般青紫的脸从乱发中露出——那是卞蝉玉自己的脸!

“呃……”卞蝉玉猛地睁开眼,想要尖叫,却忘了她此刻满脸是水,那些水随着她吸气的动作涌进肺里,一种被灼烧般的刺痛由肺叶沿着鼻腔一路向上,激起一阵猛烈的咳嗽,将叫声扼杀在了喉咙里。

“咳咳咳……”刚才那是什么?咳嗽带来的窒息感使她的大脑发木,但刚才闭眼时看见的最后一幕依旧清晰可见,就像烙印在她视网膜上了一样。

带还未等她缓过劲,原本温度适宜的洗澡水突然变得滚烫,就像滚沸的开水淋在她赤|裸的身体上,她迅速躲向一旁,不料脚底一滑,直接跪趴在地上。

膝盖磕在坚硬的瓷砖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痛,瓷砖表面立马被血水晕出一片殷红。

灼热的气流由背后传来,卞蝉玉回头看向花洒,只见底下已经腾起一片白色的热雾,而刚才暴露在水流下的胳膊被烫红了一片,如果自己没及时躲开,可以想象现在没准都被烫掉一层皮了。

热水器偏偏在这时候坏!

她往远离花洒的地方爬了几步,翻身想看看膝盖的伤口,鼻腔中却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膝盖上只是磕破了皮,并不严重,那这么浓的血腥味是从哪来的?

卞蝉玉皱起眉,下一秒她就惊讶地发现一股红色的液体慢慢流向她脚下,那种粘稠的质感、触目惊心的颜色、腥臭的让她几欲呕吐的气味——这是血!

她像条离水的鱼般猛地弹起身体,顾不上膝盖的疼痛,直往后退,只想离这些诡异的血液越远越好,直到背部靠上墙面,墙体冷得像块冰,刺激的她打了个激灵,混沌的脑子突然清醒了些。

顺着血水的方向看去,只见原本喷出沸水的花洒现在就像一个被割断了颈动脉的人,噗噗往外喷溅着血液。

卞蝉玉终于忍受不住,弯腰干呕起来。

可在呕了几下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问题,让她双腿发软,要不是背后靠着墙她可能就倒下了。

她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看向正对着她的洗手台镜子,镜子里的“卞蝉玉”也看着自己,这本身没错,也许是自己眼花了,她这样安慰着自己,轻轻偏了偏头,镜子里的人也偏了偏头。

“好像眼花了呢……”一个带着重音的声音如是说。

“是呀。”卞蝉玉松了口气,但下一秒就像遭到了电击般身体一颤,抬头再次看向镜子,镜子里的“卞蝉玉”变了!

她的脸上泛着死亡的灰色,微笑着与自己对视,嘴角被撕裂,就像都市传说中的裂口女一样。

“不许对她好,她是罪人!对待罪人,你应该折磨她,虐待她,鞭笞她,让她痛不欲生!”镜子里的人那张可怖的大嘴开开合合,重音再次传来,就像是在嘴里含了个什么一样含糊不清:“如果你不照我的话做,镜子里的样子,就是你的终结。”

镜中的“卞蝉玉”说完,缓缓抬起一只手,黑的的指甲尖锐的就像猛兽的利爪。

她用指甲尖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圈,然后又沿着胸口向下划去,指甲所到之处血线立现,接着她两手抠进脖子下边被划破的缝隙,像脱衣服一样往下一拉,薄薄的人皮就这样被一点点从肌肉上被扯开,发出微弱但无比刺耳的嘶声,传到卞蝉玉耳中,不亚于指甲刮擦黑板对耳膜带来的刺激。

如此血腥恐怖的场景,表演者还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在视觉、嗅觉、与听觉的三重刺激下,卞蝉玉终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老师?老师快醒醒……”

细弱的声音伴随着轻微的摇晃将卞蝉玉从昏迷中唤醒。

她缓缓睁开眼睛,散乱的视线重新聚拢在身旁人的脸上,昏迷前的景象瞬间像潮水般袭来,她尖叫一声猛地推开想要扶起自己的方蕴凝。

“别过来!你别过来啊——”卞蝉玉胡乱挥舞着胳膊放声尖叫,好似一个发疯的精神病人。

“老师,卞老师!”方蕴凝扑到她身上,死死压着她的胳膊,叫道:“你醒醒!”

“啊啊啊——”挣扎未果的卞蝉玉渐渐冷静下来,她看着死死抱着自己的方蕴凝,又在四周梭巡了一圈,她依旧在浴室,身上一丝|不挂,但热水器已经被关掉了,对面的镜子里也是正常的镜像,刚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我这是怎么了?”她讷讷地问。

“您好像在浴室昏倒了。”方蕴凝松开她:“要不是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听见浴室的水声,都不知道您一直在里面呢。您到底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脑袋里像是又把小锤子在敲,钝钝的疼,她抬手揉了揉突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

这时方蕴凝却发出一声惊呼,连连后退,动作大到直接撞翻了墙边的置物架,瓶瓶罐罐落地的乒乓声与她惊恐的声音融为一体:“老师,您的脖子!”

想要站起来,膝盖却传来一阵疼痛,卞蝉玉惊骇地看着膝盖上的伤口,神经顿时如同被紧绷到极限的琴弦,她大步冲向洗手台,通过镜子看见自己光洁的脖根上赫然有一圈红痕,就像是缠着一根红线。

被拉扯至极限的神经终于发出一声断裂的轻响——刚才的一切,不是梦!

她腿脚发软的踉跄了一下,连衣服都顾不上穿,跌跌撞撞地冲回卧室,抄起提包,一股脑将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床上,直到那张白色的名片从包里落出,她才丢下包,如获至宝一般拾起名片捧在手中。

驱魔师,那个年轻的驱魔师仿佛已经预见了今天的状况,只要去找他,他一定会救自己!

天还未亮,梓榆事务所的电话就催命般响个不停。

小扫刚一拿起话筒,一个慌张到破音的声音就从另一头传来:“先生救我!”

……

梓榆事务所中小扫为如惊弓之鸟般坐在沙发上左顾右盼,瑟瑟发抖的卞蝉玉倒了杯热茶。

卞蝉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将茶杯捧在手心,茶水的温度给她冰冷的身体注入了些许热量,心情也随之稍稍平静下来。

袁梓榆打着哈欠走出卧室,在卞蝉玉对面坐下,还没睡饱的声音有点干涩:“发生什么事了?”

卞蝉玉把昨天遇到的事断断续续跟他说了一遍,尤其是说到剥皮那段,她的声音慌乱到几乎语无伦次的程度,双手更是颤抖到将茶杯里的水都洒了出来。

袁梓榆看着眼前这个神经高度紧张的女人,甚至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她整个世界观轰然崩塌的那种震撼、无助与恐慌。

小扫附在袁梓榆耳边小声说:“先生,听她这么说,那天我们看见的那个孩子应该是做了什么遭人记恨的事,她身上怨念重的几乎都要将她的灵魂吞噬,如果就这样放着不管,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一具空洞的行尸走肉。”

“复仇吗?能让对方恨到这种程度,那一定是做了件不得了的事。”袁梓榆单手撑着头,用那根修长的食指轻轻敲了敲脸颊,问卞蝉玉:“这个孩子的过去你了解多少?”

“我,我不知道,她才刚上高一,以前我不认识她,这次纯粹是看她被舅舅虐待太可怜了……”说到这,她突然顿住了,然后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她舅舅会说那样的话。”

“嗯?”

“我把她接走的时候她舅舅说那个孩子是个灾星,对她好的话会害死自己,还有我的邻居……李阿姨告诉我那个孩子的父母、奶奶、姨妈都是被剥皮死的!现在轮到我了,为什么,就因为我关心她吗?!”说到最后卞蝉玉直接激动地大叫起来:“这太荒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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