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五十章(1 / 1)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十月就在眼前了。

这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永安侯府的二少夫人江鸾,办了场金秋赏菊的花宴,邀请了各家各户的姑娘过去。

如今侯府里头,还有大少夫人这位宗妇,自然也不用江鸾主事,她便落得轻松,养花听戏游玩交际,姑娘时梦寐的生活一下子都实现了。

有事没事再办个宴,设个雅集,日子过得清闲极了。

而江临这头,也一样收到了来自侯府的消息,说是江鸾还请四公主过府,她想见一见。

她这样说,显然是什么都知道了,那日江临抱进院子的姑娘,以及,齐憾的身份。

江临略微沉吟,他从前找寻齐憾踪影之时,阿姐便劝慰自己,别再横着齐憾这个心头的结了。

事情有因就有果,没有齐憾也有别人。这事上头他们江家是输得彻底,却很难说只是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卒子。

而如今她回来了,两人又是纠缠不清,阿姐如何还能有不知道的道理。

她如今说请她过府让她看看……

江临停住了,那张俊脸上没多少表情,只是这样看着院门,他好像是在思考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想。

半晌,他回身询问后头的小厮:“她现在在哪?”

“说是去园子里喝茶,应该就在熙亭。”

江临点头,他才下朝,还没有回过屋,披着傍晚的霞光往花园走去。

熙亭在园子东首,一面是重峦的假山绿植,一侧是幽静小道,几条道路蜿蜒而出,通往不同的地方,更有直通一侧明珠湖中心小岛的细径小路,熙亭下头的那个小小的池塘亦是与明珠湖相通

倒是找了个幽静的好去处。

江临到亭子下头的时候看到齐憾立在亭子一侧,她那处恰好能看到不远处的泛波涟涟的湖面。

江临便想起了齐憾当年第一次见她,她立在亭子下头,自己居高而下望入了她那双眸子里头。

“阿憾。”江临在下头喊了她一声,见她将头转过来。

熙亭很高,背侧又较为开阔,上头的风不小。

秋风拂面,吹散齐憾的长发,听到了江临的呼喊,她便走了过来,随着脚步移动,她身上的衣裙也被风拂动了,前后起伏翻飞,仿佛是要乘风飞去。

一直走到这一侧的栏杆边,齐憾见到了江临。

她的眼弯了弯,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濯之。”

江临才轻轻抬了眉,就见她手一扬。

也不知什么东西自她掌中飞出,江临抬手一抓,是个小巧玲珑的白瓷茶碗盖。

她弯了手肘,俯下身,两段小臂撑在栏杆上,笑着看他:“还请首辅大人帮个忙,拿上来吧。”

似曾相识的场景,江临笑了笑,往上走。

江临在桌边把杯盖放下。

转身,齐憾已经走过来,她的手举起,去抬他的下巴,仿佛风流公子一般,问他:“识字吗?”

下巴处轻轻扶着的那双手细嫩柔软,带的江临的心跟着软下来,他低头往下一望,看她甚至踮起了脚,有些忍俊不禁,也依着她的玩闹:“认得一些。”

“嗯,不错,念几首诗听听。”齐憾的手拍在他的肩头。

江临勾了勾唇角,状若询问:“只是不知姑娘想听什么样的,《昼夜乐》还是《花间集》。”

听着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的诗词,齐憾脸有一些热,啐他:“整日就想着这些艳词。”

江临终于握住她的手,有些揶揄道:“阿憾当日不也在我面前念过么?”

“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丫鬟,主子让我做什么哪有拒绝的道理。”齐憾有些控诉地看着江临。

“嗯。”江临笑着,“都怪我。”

停了一停,他的目光认真起来:“日后就不要说这些了,你不是谁的丫鬟,也不用为奴为婢的。”

“你只是我的阿憾。”他俯身轻轻搂住齐憾。

他的声音那样低沉动人,几乎要让人深陷,齐憾的头靠在江临胸前,含着笑的眼眸有一瞬的迷失,却又迅速得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沉静下来。

就要十月了,江鸾还没有找人联系过她,这半个月来她费心讨好江临,松懈他的警惕,就是为了稳住局面,等待机会。

齐憾这头心中正想着与江鸾的约定,头顶就响起了江临的声音:“阿姐她说想要见你,你愿意去见她吗?”

竟然是询问的口气。

没想到竟是直接通过江临,用得这种简单粗暴的法子,齐憾压下心中一闪而过的喜悦,同时又不免担心。

她故意犹豫道:“可是有什么事?”

“也没有什么,大约是知道了那天进她院子的是你吧。”江临的声音淡淡的,“阿姐一直为了我的亲事焦心,如今随便出现个姑娘都能让她满意了。”

听他这样说,齐憾便放下心来。

“就在明日,赏花宴,会有马车直接送你去见她。”江临又问了一遍,似乎在确认什么,“你想去吗?”

看江临这样子好像还怕她不愿意,实则自己心头已经有些按耐不住。齐憾心中暗暗想着,一面又朝着他点点头。

江临没再吭声,两人拉开了一点距离,他低头,一瞬不瞬得盯着她瞧了一会。

那目光直像在瞧一个陌生人,直把齐憾身上发毛,他这是什么眼神。

“你在看什么?”齐憾不由问他。

“没什么。”江临半晌才道,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妥善安排的。”

齐憾见他神情缓下来,便也没再追问什么。

***

第二日一早,江府就备了马车送齐憾出门。

江临比她走得早,起床时就没看到人影,只是真像他说的那样,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马车一直驶到侯府里头,又换了小轿,最后一截路是走进去的,穿过繁复的回廊又沿着小径往里,才到江鸾的住处。

里头有孩子的哭声,想是正哄孩子呢。

婆子把齐憾让进屋,恰看到江鸾把孩子递给奶娘。

“你来了。”江鸾淡淡道。

“嗯。”齐憾上前几步与奶娘错身,她略转眼便看到了奶娘手中的孩子,那小孩子长得白白嫩嫩的,小嘴瘪着此时正在委委屈屈地哭。

他那黑亮的眼睛微微眯着,恰好也朝着齐憾看来,那细细的哭声顿时止了。

奶娘有些惊奇,便站住了脚,小公子的目光眼瞅着停在面前这名女子身上。

江鸾也不擅哄孩子,正被他闹得心力交瘁,看到这一幕也有些奇怪,走了过来。

孩子确实在看齐憾,还冲着她咯咯一笑。

江鸾有些无奈,也不知该说什么,这丫头的这张脸啊……

孩子终于被抱下去,江鸾让齐憾坐到一旁:“日子已经定了,十月初一,你那头有问题吗?”

齐憾斟酌了一会,摇头。

“那好。”江鸾道,“白日里头那些丫鬟恐怕会一直跟着你,午歇的时间太短,难保不被发现,只有等到入了夜。”

“宴会在戌时与亥时相交之时散场,酉时一刻的时候不管用什么理由你都得睡下了,我的人在园子西处,挂软梯下来,只等你两刻钟,不论如何酉时三刻就得出发。”

齐憾点点头:“还有一桩事……”

江鸾仿佛知道她想说什么:“是你娘那头吧。”

“你放心,阿临他还不至于如此。”

“就算他有这个念头,我也会保下她的。”江鸾看着她道,“我不和你搞扯平这套,我们江家也不想欠你什么。”虽然她也曾在商场上给人下绊子,但还不屑做这种一命抵一命的事。

母妃那头齐憾其实并不是很担心,她这些日子也打听了,江临如今虽是首辅,但料想一个外臣还不至于能把手伸进后宫,就算买通宫人,也是白白给樊太后把柄。

但齐憾还是停了停,沉默了一会才道:“好。”

“这些我都明白了。”齐憾又道,“只是我叔父……静王他,他还在金陵的时候……我怕他会提到我。”

齐憾出生的时候静王还在金陵,那时候樊太后也还没入宫,宫中孩子并不多,只是等到后来皇子公主们才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早些时候不止先皇,静王妃同静王也是带过齐憾的,王妃娘家的那个姓洛的男孩子还老用弹弓替她打鸟,抓完了一池肥胖的金鱼送给她。

后来他们去了北地,她也被太子拘着,再不曾相见。

江鸾想了想,沉吟道:“这事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

从江鸾院里出来,途径上次的那个湖,丫鬟带着她走了一条湖槛小道。

本想是避着些人,没想到反倒迎面遇上了几个姑娘。

金芸走在最前面,看到齐憾愣了愣:“又是你?”真是冤家路窄啊。

李霁娴在她后头,探了探头,看齐憾这个样子,好像是从二夫人院里出来的。比之金芸她想得更多一些,她就在想,齐憾在江鸾院里做什么呢?

“让一让。”金芸冷着个脸,话音里头多少有些不客气,但也不过是这种程度了,姑母不肯替她撑腰,她到底也不敢真的与齐憾叫板。

那一头人多,齐憾如今急着要走,更不想在这节骨眼上生出事端,便侧过了身子让开去。

金芸从鼻子里头哼出一声,往前走。

齐憾站在里侧,金芸却偏要往里挤,齐憾只好让开一些。

本也相安无事,只是忽然之间,金芸略转了转身,伸了伸手。

齐憾早有防备,只是忽然一双姑娘家温和的手,坚定得扣上了她的胳膊,将她一把拉了过去,避开了金芸的推搡。

是后头跟着的李霁娴,一个未经大脑的,下意识的动作。

她这是在帮她?齐憾有些发愣,她看着李霁娴,对方也在看着她,似乎也对自己的动作有一些惊讶。

这头两人大眼瞪小眼,那一边金芸却扑了个空,她一下失去了平衡,身子就自然地往前倾去。

金芸发出一声尖叫,李霁娴听到声音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赶忙回身要去救人,却见她就此翻了下去,咕咚一声衮进了湖里。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有姑娘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小姐不会水啊。”后头跟着的丫鬟小厮们亦是变了颜色,都是惊慌失措。

好在有个丫鬟会水,当即跳了下去救人。

湖边登时乱了。

事已至此,李霁娴索性回身,父亲虽然要她同金家姑娘交好,可如今金芸这头已经得罪了,还不如拉拢了齐憾。

看起来她同侯府二夫人和江首辅关系匪浅:“四公主你的身份也不便在此,若有事便先回吧。”

金芸想得好,她偷偷地推齐憾下水,也没人看见,却没想到被李霁娴搅和了,最终自讨苦吃。

然而,也正因为这样,众人便只看到她是自己不小心落的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金芸也赖不到谁头上。

只是若她到时候还要扯着齐憾,一来而去的,怕是要废些功夫。而这四公主不出现在人前怕也是有原因的,李霁娴想着,索性帮到底,替她遮掩了。

齐憾的视线落到她的手上,李霁娴还握着她的胳膊。

李霁娴松了手,齐憾没有拖拉,也不含糊,朝着她点点头:“多谢。”

*

这件事倒是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事情大概是被江鸾压下来安抚了。

时间推移,很快到了十月初一。

江临一早起了,站在床边看着齐憾。

他的动静虽小,但齐憾心中挂着事便也跟着醒了,这是还有些困倦,眯着眼看他:“怎么了?”她的声音带着没有睡醒的微哑。

江临俯下身:“我今日要晚一些回来,你在家等着我。”

齐憾乖巧地点点头。

“要一起去吗?我傍晚着人来接你。”江临顿了顿,“你也许久没见你叔父了。”

齐憾脑袋缩在被窝里,有些疲倦:“不想去。”

江临蹲下来,抚了抚她的发:“嗯,那你睡吧。”

困意又泛上来了,齐憾只低低得应了一声。

江临看着她,听到她的声音渐渐平稳下来,才站起来转身出门。

外头天还没亮,看上去到处都是黑漆漆的。

江临目光沉沉,回首望进点着昏黄烛火的内室。柔和的烛光照射,给黎明前的夜幕披上了一层迷离温柔的纱。

“阿憾,你可想清楚了。”轻轻的一句,散在秋日的空气里头。凉凉的风片刻就将她吹散了,剩下安静的空气和凝滞的黑暗。

这一整天齐憾都过得有些悬心。

上一次去侯府,江鸾找人替她看了,没有人再跟着她。

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可真正到了这一天,齐憾心里仍旧觉得紧张,有些坐立难安。

然而,不论如何,这事还是要做的,齐憾便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定下心来。

到了晚间酉时将至,齐憾就假作身体不适睡下了,丫鬟们有些担忧,说是给她叫大夫,被齐憾拒绝了:“只是有些疲惫,睡一觉就好了。”

听到她这样说,丫鬟们便也无法,只好顺从地退了出去。

江临的屋子都没有在外间留丫鬟守夜的习惯,只叫守卫了门口把着。这时候也还早,大人都还没有回来,齐憾又是身体不适,丫鬟们便也没有退下去,守在屋外,以防齐憾有什么需要,或是要叫人。

过了一会,齐憾才悄然起身,把床上做了一番伪装,她又听了听外头的动静。

放轻脚步她慢慢推开窗,往外张望了一下。这后头没有人,看上去十分安全。

齐憾这才放心地踩了窗槛轻巧跳了出去。

外头很安静,她合上窗子,再按前几天踩过点的路线一路奔去。

和预先算好的时间相吻合,她出来时看了一眼漏刻,酉时一刻,还来的及。

路上没有遇上什么人,守门的婆子也早就被她买通,自己吃酒去了。

按约定的那样齐憾很快出了府,坐上了马车,马车便带着她往城外直奔而去。

原本速度应该很快,只是这日城里似乎有庙会,原本畅通的几条道都有些拥堵了。

到处都是人,车夫看着这人流也是心焦。

齐憾在马车里头换了身男装,又将釵环尽数卸下,把长发束起作男子打扮。

一旁的小丫鬟又替她抹了曾层奇怪的粉,白皙的皮肤一下子暗了许多,描上粗粗的眉毛,擦掉唇脂便又多了几分英气,齐憾的眼窝原本就深,这一下倒有几分异域男人的味道。

就要出了这段闹路,齐憾原本不敢挑帘看外头,只是忽然听到了一道有些熟悉得声音,夹在喧哗声中不甚分明:“让开,让开。”

金芸的丫鬟?怎么回来这种地方,她掀起帘子一角,首先看到的却是韩星出,她视线匆匆扫过外头,吓了一跳,赶忙把帘子放下了。

她回忆刚刚所见到的,在他旁边还有个绿衣的小丫头走过。齐憾记性不错,匆匆一眼也认出了她,确实是金芸身边的丫鬟。

她的身旁是一辆马车,与齐憾她们的这辆并行,她适才视线停留两秒,还看到那小丫鬟同车夫说话,看神情并不拘束,想是认识的。

然而那马车没有打谁家的标示,显然不是金府的。

有些古怪啊,齐憾皱起了眉头,想了想又朝外望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正好见到,那车里头丢出一张带血的帕子。

那丫鬟已经不知去了哪里,齐憾眯起眼,看到了帕子上一闪而过的娴字。

她想到了一个人,李霁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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