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院子的人少，显得格外清冷。
谢嬷嬷清清楚楚地听到佟太后说的话，“许是问了几句。”
“皇家孩子都是这般吗？”佟玥疑惑,“身边有乳母，有丫鬟，有小厮，就不想父母？”
“想的吧。”谢嬷嬷看过宫里的那些皇子公主,那些人自然也是想父母的，只不过很多时候都由不得他们自己。他们想也好,不想也罢，能不能见到人,都不是他们能做主的。
在王府里长大的小公子还好些，要是在宫里,那些阿哥公主们小小年纪就已经懂得不少。有的还懂得要帮着他们的母妃争宠,有的养在别的妃嫔膝下不是在亲娘身边，也会想着养母,被养母养得不怎么认亲娘,等这些人稍微长大一点,想要认亲娘，就没有那么容易。
就好比四阿哥想要跟德妃亲近,德妃就没有那么在乎四阿哥。
谢嬷嬷看得多了,这种事情也没法去说。做奴仆的,一旁看着就好，有机会可以说上一两句,那也得看主子心情好不好。大多数情况下，做奴婢的都是哄着小主子让大主子安心，不是什么话都说。
要是奴婢总是说小主子想大主子,大主子也可能觉得他们没有把小主子照顾好。
“想，还得坚强啊。”佟玥幽幽地道，“这算什么童年呢。”
“……”谢嬷嬷没有说话，总不能说那些人就是这么过来的吧。
这一晚，小弘晖睡得还算安稳，他梦见了四福晋，四福晋没有多看他，只道：这么大了，别总想着额娘抱，你们还不把小主子抱下去。
梦境那么冰冷，小弘晖不是第一次梦见这样的场景，这也是现实中发生过的场景。他不能多想着额娘抱他，不能耽误额娘的时间，他的额娘总是那么端庄大方，能为阿玛做很多事情，而他呢，那么小，什么都不能做。
“额娘。”小弘晖做梦的时候也有说两句梦话。
守夜的丫鬟听到小弘晖的低语，顶多就是给小弘晖盖一下被子，没有更多的举动。她不是第一次听到小弘晖梦里叫额娘，无用的，他们也曾经在四福晋的面前说过，四福晋只道：他是个男孩，得学会长大。
后来，他们就很少在四福晋的面前说小弘晖梦里喊额娘了。说了无用，指不定说多了，还让四福晋觉得小弘晖不懂事。
而四福晋待在四贝勒府，没有在冬园。她临睡前想到了小弘晖，又想着小弘晖也稍微大一点，待在冬园几天也好，皇上那么重视佟太后，儿子待在冬园让佟太后开心了，那么四阿哥也能好吧。
第二天天一亮，小弘晖醒来，他发现自己没有在家里，倒也没有伤心难过。他在丫鬟奴仆的伺候下洗漱换衣服，这才到佟玥那边给她请安。
“弘晖给皇曾祖母请安。”小弘晖给佟玥行礼，做得规规矩矩的。
“该吃早餐了。”佟玥哪里想着小弘晖给她请安，这么小的孩子，请什么安啊，“在我这边，不用起得这么早，我也不一定就起得这么早。小孩子，在长身体，不能缺了睡眠。”
“要读书。”小弘晖在家里的时候就起的很早，听说他的阿玛以前起得更早。
“是得读书，那也得看时间。”佟玥道，“别把身体给读伤了。不用有那么大的压力，该吃的吃，该玩的玩。”
“还得练武，骑马射箭。”小弘晖掰着手指头数，“对了，要学习种地，养小鸡崽。”
“好，分开学，慢慢来。”佟玥心想要是按照后世的学习进度，只怕不成。古代的人十几岁就懂得很多，这跟古代的人寿命长短也有关系，不像是后世的人寿命那么长的，有的人三十多岁才从学校里出来，“先喝点牛奶，吃鸡蛋。”
佟玥特意让人煮了牛奶还有蛋，小孩子得吃得营养一些。
小弘晖乖巧地坐在那边，也懂得自己吃东西，不用佟玥照顾。便是有碎屑掉到衣服上，那也不是多要紧的事情。
宫里，宜妃已经抄了很多天的经文，她心里憋屈，根本就不想多抄，想让宫人代抄，偏偏又有人查看。没有人来的时候，她能让身边的人模仿她的字迹去抄经文，有人来盯着，她就不能让人代替，就只能自己去抄。
宜妃虽然还处于被禁足的状态，但是她在后宫也有眼线，也知道外面发生的一些事情。
“她还真就那么待在宫外？”宜妃皱眉，“皇上当真没有出宫去见她？”
宜妃就觉得那个佟太后不对劲儿，她比较担心皇帝对佟太后伤心，担心他们暗度陈仓。表面上是母亲，背地里却是情人。哪怕她觉得之前的事情都是皇帝的计谋，可是这都多少天了，怎么痛太后还好好的呢。
“没有。”一旁的宫女道，“翠园那边，旁人都不能随意过去了。”
“他们当别人想过去啊。”宜妃不认为翠园有什么好的，翠园本身就比较偏，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过去。后宫的那些妃嫔又不是缺东西吃，谁过去啊，“九阿哥如何？”
“九阿哥这几日就是在前朝。”宫女道。
因着之前的事情，九阿哥不好在宜妃禁足的时候来见她。没有皇帝的允许，九阿哥也不好见宜妃。为了避免皇帝更加愤怒，九阿哥就没有过来。
“也好。”宜妃确实想着九阿哥，也忧心九阿哥出事，“五阿哥也不知道帮他弟弟一把。”
宜妃不指望五阿哥帮着自己，就想着五阿哥帮一帮九阿哥。可她知道不可能，五阿哥不是在她跟前长大的，哪怕五阿哥叫她额娘，那也无用。表面恭敬，实则根本就不多为他们操心，不多关心他们，一点温暖的举动都没有。
德妃那边就想着四阿哥和四福晋最近很少到她的面前来，她主动让人把四福晋叫进宫来，就是想问问四阿哥那边的情况。
这一次，德妃又准备让四福晋带两名年轻貌美的宫女回去。
“府里的人够多了，爷交代过，不让再带回去了。”四福晋原本想着带回去，再让这些人到一处院子里待着。奈何四爷交代她了，让她别把人带回去，直接说是他说的便可以，“只能辜负您的美意了。”
“什么意思？”德妃不悦。
“爷一再强调的。”四福晋担心德妃不高兴，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今后，就不带人回去了。”
德妃看着四福晋，她相信四福晋说的话。四福晋一向是一个听话的儿媳妇，即便如此，德妃依旧不是很喜欢四福晋。她不喜欢四阿哥，也不喜欢四福晋，就是想在四阿哥府安排人，一方面是表现自己对亲生儿子的关心，另外一方面也是监控，好掌握儿子、儿媳妇。
现在这样，德妃不认为四福晋瞎说，就想着四阿哥是不是跟佟太后走得太近了，便听了佟太后说的话。若真的是那样，那自己倒是不好多说什么，免得那些话被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要是皇上听到了，那可不好。宜妃当年多么得圣宠，便是前一段时间，皇上也依旧经常去宜妃那边。偏偏佟太后出现了，宜妃就被禁足了。
事实证明，一个女人再得宠，那个女人在男人的心中也没有多么重要，特别是对于皇上这种不缺女人的人来说。皇上本身就没有那么注重儿女私情，不可能那么宠着她们，不可能为了她们就牺牲其他更为重要的事情。
佟太后之于皇帝，她们这些妃嫔之于皇帝，她们比不过佟太后。哦，不，是她们比不过圣母皇太后，皇上也是把佟太后认为是圣母皇太后才如此。
“罢了。”德妃没有在这一件事情上多为难四福晋，她在皇上的身边那么多年，自然知道怎么做比较好，“本宫也就是想着老四要去种地，那是体力活，十分辛苦，身边总得有人多照顾才是。”
“爷说了，体力活耗费的力气多，等回到府里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力气了，就是想躺下直接休息。”四福晋解释。
“……”德妃忽然想知道老四到底跟四福晋说了多少。
呵呵，四福晋果然还是跟之前那样向着老四，以老四为重。
德妃明白，四福晋之前那么敬着自己，就是因为四阿哥敬着她。四福晋现在改变态度，那也是因为四阿哥改变了态度，不再那么听她这个额娘的话。
他们以为佟太后能一直待着吗？谁知道呢。
等到以后，老四和四福晋……等他们以后再懊悔……呵！
德妃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差不多了，就回去吧。”
“是。”四福晋应声。
四福晋不喜欢多见德妃，她跟这个婆婆的关系不咋样，德妃总喜欢为难她，她就只能受着。哪怕现在四阿哥对德妃的态度有微妙的变化，四福晋也不敢太过，就怕德妃不悦。
冬园，四福晋身边的人过来说四福晋进宫了，还得让小弘晖继续待在这边。
“真是个孝顺的好儿媳。”佟玥正坐在院子里看小弘晖写字，“那就让弘晖待在这边吧。”
就德妃那样喜欢给四阿哥塞人的婆婆，四福晋心里憋屈吧。佟玥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得带着小弘晖进宫见见德妃，四福晋如何不要紧，重要的是小弘晖过得好些。
什么恶毒婆婆，佟玥表示自己也能当一个小心眼、酷爱挑刺的极品婆婆。
“有没有想你祖母啊。”佟玥笑着问小弘晖。
“祖母？”小弘晖歪头，“可以不想吗？”
“……”佟玥万万没有想到小弘晖是这样的一个回答，“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