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人向自己走来，莫应钦忙松开按在胃部的手：“李叔叔，细节问题我回去再落实下，明天把合同拿去您公司过目。”
“后生可畏啊！哈哈，我就说嘛，有多大酒量就有多大本事。”精壮的男子不像个生意人，倒有些像个军人。拍拍莫应钦的肩膀：“小莫不错，对我脾气！别像他们一副娘们唧唧的样子。我那有几坛子老酒，老哥哥明天请你！”
“哎呀，走啦走啦，说起喝酒就没完没了。”一短发女子推搡着李姓男子向车走去，回头冲莫应钦道：“明天去公司办完事跟你李哥来家里坐坐，不是跟你客套！我夫妻俩是爽快人，生意场上难得碰到合眼缘的小朋友！一定要来！”
目送李姓夫妻的车走远，莫应钦再也支不住，跌坐在地，用手紧压胃部，心内一阵翻涌，头一偏，呕出些许粘液，暗红的颜色跟刚才喝进去的红酒仿佛，却又带着一股子血腥气，嘴巴里苦涩难闻。酒店进进出出的人没一个多瞧上一眼，看起来不过又一个喝多的酒鬼罢了。门口的侍应生想来轰人，却到底忌讳着他莫家人的身份，虽说是个私生子，毕竟也是过了明面的。
“喂，小伙子，你还好吧？”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有人蹲了下来：“还能走动吗？我送你去医院。”
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不期然望进一双明晃晃写着关心的眼睛，像是有一股清泉流进心里，莫应钦觉得熨帖极了，却笑了起来：“小毛丫头。”
而这个小毛丫头打开背包，抽出一张纸巾擦去自己嘴边秽物，又伸出一手，素白的指尖将濡湿的头发从自己眼前扫开：“呦呵，中气挺足啊小伙子！”
圆润可爱的指甲蹭在自己额前，莫应钦仿佛听见自己心里有扇门跟着被推开了：“你不怕我是坏人？”
“......大哥麻烦你先看看自己这副要死不死的衰样......脸上跟刮了大白似的......”女孩拉起莫应钦一条手臂架在自己肩上，又圈住他的腰：“前面是我们学校，先去校医院处理下吧，也都是中心医院的大夫过来轮值的。”
从靠近学校大门，就仿佛有很多人都认识这个姑娘，一路不停有人在打趣她：“哎，师姐，从哪拾的男朋友啊？能不能抗住你老哥一顿揍？”
“壮士！我敬你是条汉子！佳辰姐你可得把保险给人家买齐全了，别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你哥打残了。”
“唉，一蟹不如一蟹，这个看着不如上个抗揍。”
圈在自己腰间的胳膊紧了紧：“今年期末生理题库我出1/3，你们很好。”
一阵死一样的寂静，紧接着众人哀嚎着跑开：“我其实正在上课！”“我还在床上睡觉呢！”
“我哥哪里打过人。”女孩低声辩解一句，又愤愤道：“小兔崽子们跟我斗，哼。”
莫应钦低头看看气呼呼的女孩：“你叫什么？”
“不用谢！我的名字叫做红领巾！”女孩义正言辞地说。
“......”
将莫应钦送到校医院，挂了消化科的号，刚进到诊室，女孩转身就想走。
“跑什么跑，过来。”里面头发花白的女大夫对女孩招招手：“你说说，你考虑什么？该怎么用药？”
“王老师，我专业定的方向是内分泌。”女孩愁眉苦脸道。
“然后呢？”女大夫不以为然：“你没学大内科吗？将来上班了总不能什么都请会诊吧？”
“我觉得应该是饮酒后胃出血。”女孩道。
“看病还能你觉得？”女大夫似是十分好奇地问。
“这位先生请躺到这边的床上，不用脱鞋，脚放在脚头的垫纸上。床窄小心摔下来。”女孩走去洗手，肩膀耷拉着，从背影看就感觉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丧”字，莫应钦觉得很是有趣。
擦干后把双手摩擦了几下，走到床边：“请把双腿立起来，我手有点凉，请忍耐一下。”说着就去解莫应钦的腰带。
“你......你干什么！”莫应钦脸刷一下红了。其实为了谈生意哪种场合没去过，也知道应该是给自己做检查。但在这个女孩面前，莫应钦觉得自己仿佛年龄倒退了几年，又变回了那个还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
“在医生眼中是没有性别之分的，这是为你自己的身体负责，请你配合。”语气平淡地说着，女孩又去掀莫应钦的上衣。但背对着女大夫的脸上一副促狭的表情。
“这里疼吗？压下去疼吗？我猛地丢开手的时候疼吗？这里呢？那这里呢？”女孩微凉的手在自己腹部按压一周，莫应钦觉得自己像躺在云彩上头，手脚都借不上力，整个人都软飘飘的。
将莫应钦的衣服整理整齐，女孩转身向女大夫汇报到：“王老师，该患者为年轻男性，饮酒后出现呕吐1次，量中等，约200ml，为暗红色粘液，无血块，考虑为胃内容物伴血性液。接诊台量生命体征平稳，查体配合，听诊肠鸣音活跃，触诊腹软，胃区压痛，以剑突下为著，无反跳痛。综合判断急性胃出血，建议制动、禁食、ppi、胃镜。”
女大夫赞许地点点头：“哎呀，你实习的时候我就相中你了，小姑娘灵的！唉，学我们科多好嘛。”
女孩脸红红地一笑：“王老师，我去帮他缴费啦。他自己一个人，先在您这屋躺会吧？”
“去吧去吧，佳辰的朋友，咱们自己人。”女大夫挥挥手：“这会又没别人，不妨事的。”
“这个盐水袋你拿着。”女孩递过来一袋盐水。
莫应钦伸出没输液的手去接。
“哎呀，给你暖这个手的。”女孩胳膊一避闪开，然后将盐水袋塞到输液的手下，原来是加热过的。
“陪你耗了一下午，还放了我哥的鸽子，死定了死定了。”女孩抓抓头发：“我要走啦，你跟家里人打电话来接你没有？”
看女孩挎起背包要走，莫应钦不由自主地问：“你叫佳辰吗？姓什么？”
“我姓雷，我要回去写日记了。拜拜~”女孩站在门口挥挥手便要走。
“我怎么还你钱！”莫应钦连忙喊道。
“把爱传递下去！让这个世间充满光明！”女孩用广播腔咬文嚼字地说完，自己先撑不住笑场了，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似乎听见有人来接她，门缝里漏进来一句半句的：“哥，我错了，我是鸽王好了吧？回去给你捶背！捶腿！”
“姓雷吗？满嘴跑火车的小丫头片子。”莫应钦垂眸看看掌下的盐水袋：“你先招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