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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魔修环伺如常,霁天璇有理由担心,如果她不主动去改变什么,前世将会发生的其他事件,今世仍然会发生。

在上一世,距离这个时间之后一百二十四年,囚禁魔修的结界忽然发生了莫名的故障。

故障使结界破损,魔修从缝隙中涌入。

负责守护结界的天启仙君用最快的速度修复了故障,结界将在半个时辰内合拢。

但在合拢前,肯定会有大批魔修到达有人居住的地界。

入侵的魔修数量不多,它们会在杀尽结界边境,几个普通城市的数千万居民后自然凋亡,使人间重回平安。用这几个城市做缓冲带,是非常明智合理的做法。

但是,天启却决定全力保护这些只占全世界不到千万分之一的,十分不重要的凡人蝼蚁。

为了让结界尽快合拢,天启运用自己身为圣剑剑灵的身份,将自己的肉身与结界相连,以用最快的速度渡入灵力,修补障壁。

然后,俊美高贵的白衣仙君就这么整个融进了结界里,尸骨无存,神魂俱灭。

就像为铸成绝世宝剑,最优秀的铸剑师不惜纵身跳进熔炉,用自己的血肉淬就最锋利的剑刃。

那一世,天启用自己本应与天同寿的生命,修成了人间永远的城墙。

天启的牺牲大幅加快了结界合拢的速度。只过了几分钟,群魔就重新被完全阻隔在外。

但几分钟内,当先涌入的几个渡劫期魔修,与它们麾下数千个魔怪,还是进入了城区。

这样的数量,以当时人的水平,仍然远非对手。

但这样的数量,也就会杀掉位于市郊最边缘,总不到十万的,最卑微而无用的穷困弱民,然后就散了。

天启已经把自己镶嵌进了结界,他无法再从魔修手中保护这些人。

危急之时,天下第一宗门北辰派主力,全员赶到现场。

全世界都在观望时,只有这个素来以行侠仗义著称,又强大到没人敢笑他们圣母的修真界正道之首,派出了所有精锐大能,拿出了全部的法宝和资源,毫不犹豫的挡在卑微又无用的弱民面前。

那一天,霁天璇也以祭剑圣女的身份,在结界边加入了战局。

当时,北辰派终于成功将群魔逼退到结界脚下,救下了那些百姓,但已经付出了所有主力百不存一的惨烈代价。

以至于,连霁天璇一个不属于门派,没有修为的凡人,也顶上了他们的镇派奥义-北辰剑阵的“天璇”位,与这些当世最强的侠者一同浴血奋战。

然后一同,全员战死。

经历这一事件,上一世的北辰派元气大伤,逐渐消失于历史。

而霁天璇,则在从回魂池中复活后,给自己取名为“天璇”。

——在她出生的国家,未成年子女只有小名,要经过成年礼,才能有正式的名字。

魔修灭国时,霁天璇只有十岁,没有正式的名字。

后来当了圣女,与她关系最亲近的天启,又总是画童话绘本给她看,很夸张的弯腰摸她的头发,笑着说她的心和外表一样始终没有长大,说她永远是他最宝贝的孩子。

直到那惨烈的一日,霁天璇才终于觉得,自己长大了。

现在,重活一世的她,要成为北辰派真正的一份子。她要和她最喜欢的宗门一起生活,同时抓紧提升修为,早日强大到能进入结界边境,天启常年驻守的法阵里。然后,她会和此时还平安活着的天启,和仍然强盛的宗门,一起想办法调查隐患,做好战备。最好的话,要直接将这一世还没发生的结界事故,彻底扼杀于未然。

——虽然至今,霁天璇仍然没有立场断言,当年天启和北辰派侠士的牺牲明不明智,值不值得。

但她已经能凭着自己积累了三百年的阅历和心志,明确的向全世界宣告:

这样的人,比谁都值得最明智的人去保护,比谁都值得幸福快乐的活下去。

北辰派位于中洲紫微山脉,霁天璇手里有详细地图。身为圣女,她还拥有所有宗门的通行令牌。

现在,她要用最快的速度南下十万里,从北洲到中洲,直接去北辰派的山门叩关。

这趟旅程最好的走法,就是去圣女殿所在的祈天山脉脚下最近的城市,在那里付两千上品灵珠,包一架小型法宝飞舟,然后直线开过去。

华美纯净的圣女寝殿内,霁天璇已在贴身侍女们的伺候下,穿好了绣有顶级护身符文的法宝旅行装,扣上了做成手链状,装得下所有钱财和行李的凡人用最新傻瓜储物袋。

这是一趟隐秘的旅程,侍女为她戴上手套,遮去了手背上的圣剑契印——万一路遇生死危机,霁天璇可以凭此契印,瞬间召唤天启来到身旁。

准备停当后,霁天璇偏要再多此一举的,单肩扛一个也就随便放着杂物的帆布行囊,背上再背一把圣女殿的武库里好不容易找到的,样式还算简朴的长剑——

这样才比较有冒险者踏上旅途的感觉,她喜欢。

确认过所有交代事项,正式道过别后,霁天璇走到殿门。

背朝正依依目送的众侍从,她抬起右手,并着两指放到额边,利落的朝斜上方一挥,然后迈步跨下了阶梯。

***

拿着令牌刷过宫殿外层层安全禁制,穿过一道道华美壮阔的白玉廊柱,少女离开圣女殿范围,来到祈天山脉的山腰上。

此时月明星稀,没有了建筑的遮挡,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祈天山脉脚下,是一片方圆百里,名为星云树海的森林,正是通往最近城市的必经之路。

这片森林地脉独特,灵气异常浓郁,夜间可于半空形成星云般的缥缈莹光,美景闻名举世。同时,这些灵气也会压制仙阶以下所有法术,旅人只能徒步穿越。

霁天璇一路眺望着脚下,长久拱卫着圣女殿的美丽树海。

因为圣女的身份,她已经有三百年没自己出过门了,离住所那么近的风景,从来都只能在画册和留影壁上欣赏。

森林比纪录片里的更美。茂密,幽静,安详,像是传说中的仙境。

一向做事雷厉风行的少女,此时不由自主的稍稍停步。

树影间,灵气挥发成的幽蓝星云清澈又梦幻,夜行的鸟类在星云间不时轻鸣,羽翼折射着微光。夜晚的风吹起墨绿色松涛,将淡淡的草木香气与婉转鸟鸣相融,随风悠然传上山峦。

“真好……满是自由的味道。”

迎着风,霁天璇张开双臂,微微闭上眼睛,享受久违的衣袍飞扬。

当然,她从未觉得自己被剥夺过自由。

虽然民间总有一些富有想象力的文人,在他们那些偷偷传阅的猎奇话本里,把她刻画成一个“被天道囚禁的祭品”“被典仪束缚的灵魂”,听起来可怜得不得了。

但事实上,就像会配合补拍人设宣传片一样,所有为做一个令万众敬服,天道满意的圣女,必须掌握的礼仪,遵守的规定,霁天璇从来都是积极学习,认真遵守,无怨无悔的,主动压抑着自己的本性。

在她看来,这不是束缚,是职责。

但是现在,终于脱下穿了三百年的繁复祭祀服,像一位真正的冒险者那样背着剑扛着行囊,单骑轻装,在星光照耀下向远方出发……

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小雀跃。

走在洒满星光的山道,十四岁模样的霁天璇仰起脸,角度更夸张的伸展开双手。

然后,像真的小孩子一样,她伸直着双腿迈起正步,小皮靴坚硬的鞋跟有节奏的敲在岩石上,啪嗒,啪嗒,啪嗒……好玩极了。

虽然祭祀已结束,但她现在的身份仍是圣女,这样不庄重的行为,就算不会影响祭祀效果,却显然还是“失仪”的。

“没关系,反正这里没人……诶诶?!”

霁天璇正要惬意的扬眉,却在看清脚下景象后,猛然一停步。

在现在的角度,她竟看到森林边缘,靠近祈天山脉一侧的草地上——

有一个半透明的袋子。

袋子里,躺着一个人。

身为尊贵的圣女,霁天璇出席过很多高端场合,见过很多足令举世为之倾倒的绝色美人。

但没有任何一人的姿仪,及得上眼前这一位的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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