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1 / 1)

八月初一,宜出行,宜动土,宜嫁娶。

黄昏时分,骤雨初歇,天地间明净如洗。淮扬河边的梧桐树一夜之间结满果子,引来无数鸟雀啁啾。

梧桐树下,淮扬河边,系着一只小舟。蒹葭穿着一身碧绿的窄袖长裙坐在船沿,看着越发清新可人。她抱着剑冲岸边的阮山白一笑:“那我可就走啦。”

阮山白望着她:“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蒹葭耸耸肩,正要说什么,看到阮山白身后的来人,顿时把眼睛一瞪:“你怎么才来!”

阮山白侧身看去,只见逍遥剑一手一个大包袱,腋下夹了一个,嘴里还叼着一个。他此时也说不出话,呜呜嗯嗯了几句,施展出绝妙的轻功身法,一下子蹿到小船上,把东西卸在船舱中。

他从船舱中钻了出来,一屁股坐了下来:“累死我了!”

蒹葭抱着那把“十万两”,瞥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

逍遥剑没听出这声哼是什么意思,挪了挪屁股,紧挨着蒹葭,嘿嘿一笑:“蒹葭蒹葭,你还有行李要搬吗?要不要带点点心路上吃?或者水果?或者——”

“——不要!”蒹葭干脆地拒绝了,顺手掏出一张银票塞给逍遥剑,“喏,拿好了。到时候我说想吃什么,你就给我去买!记得要快!用上你那什么海棠的轻功!听到没!”

逍遥剑点头如捣蒜,眼神望她手中剑一瞥:“那......十万两可以还给我了吗?”

蒹葭眨眨眼睛,干脆利落的把剑往他怀里一塞,作势要起身:“还给你也行——那我回天香楼了。”

“哎别别别!”逍遥剑大惊,赶紧拉住她的手把剑塞了回去,“你的你的!都是你的!”

蒹葭粲然一笑,悄悄把手从逍遥剑掌心抽了出来,耳尖已然红透了。

岸上的阮山白见状,轻轻叹口气:“真是女大不中留。”

“听着好像公子已经七老八十了一样!”阿绮一下子笑了,又眨眨眼,“连蒹葭都找到意中人了,也不知道天香楼什么时候才能有位老板娘呢?”

阮山白叹口气:“老板娘?还是算了吧!”

他也不再多费口舌,静静看着逍遥剑撑起船杆,蒹葭欢呼着朝他挥手:“等我成了一代大侠,再回来找你们喝酒!”

逍遥剑一边划船一边碎碎念:“蒹葭蒹葭!你往中间坐一坐,你裙角都湿了!”

蒹葭干脆掬一捧水往逍遥剑身上一泼:“要你管!”

小船就这样歪歪扭扭地划走了,顺着波涛汇入了河面上十数只船舶之中,成为一个黑点。

阮山白看了会儿,转身回到天香楼。楼中只有寥寥几人,而雅座上的贵客已然等候多时了。

赵政抬头见他走过来,笑道:“怎么,实在舍不得,便强留下来收了便是,何必搞得如此失魂落魄的。”

阮山白失语片刻,才道:“赵将军可别打趣我了——天香楼中的姑娘们可都是我妹妹。蒹葭么,”他笑了笑,“是年纪最小又最不让人放心的那个,总叫我不得不多多留意一些。”

“是吗?”赵政瞥了他一眼,到底没多说什么,转而说起正事来:“还要感谢阮楼主,你上次说的那个阿奴,我找到了。”

“哦?那便好。”阮山白神色不变,“赵将军见到她了?”

赵政啧了一声:“那倒没有。我的人查到了她在北境开的医馆,但是到的时候,那医馆早已关门。他们费了很大功夫才打听出来,阿奴回了龙朝。”

他望着阮山白,神色轻松,看起来心情不错:“回龙朝了,那就好办了。”

阮山白笑着看他一会儿,回敬道:“怎么,赵将军要一台小轿把她抬进府里不成?”

赵政笑而不语,由着他打趣,也不解释。

正在此时,却见隔壁一人探出头来:“阿奴是谁?”

赵政转头望去,闲闲道:“谢大人光听墙角还不够,还要上来问个明白吗?”

谢逐流耸耸肩:“我好奇不行?”说着长腿一跨坐了过来,“还是说赵将军和这叫阿奴的女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赵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前朝有太监办东厂,我看不如谢大人干脆净身入宫去办个什么西厂北厂的,也方便替我们小陛下培养耳目才是。”

“不了,事关贱内的终身幸福,还是算了吧。”谢逐流微微一笑,“倒是赵大人孑然一身,不如亲自去做这个好差事,也算是为龙朝肝脑涂地了不是?”

“等等,”阮山白忍不住伸手制止二人继续打嘴炮,“谢大人什么时候娶妻了?我怎么不知道?”

谢逐流高深莫测地一笑,从袖中拿出一只鸳鸯戏水的香囊,故作无意地在阮山白眼前晃了晃:“这是我俩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要让你知道?”

阮山白嗅觉敏锐,一下子闻到了香囊上浅淡的龙涎香味,眼神一动,骤然沉默下来。

谢逐流见情敌(?)败下阵来,心情大好地把香囊揣了回去。而赵政全然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淡淡客套了一句“恭喜”,不想再跟这个朝中新贵多费口舌,转身便走了。

阮山白见他走远,这才蹙眉道:“你在搞什么鬼?”

谢逐流冷笑一声:“这话难道不是该问你?你倒是说说,七夕那夜你干什么去了?”

阮山白淡淡道:“我出去看烟花了。怎么,有什么问题?”

“您老人家是去跟织女看烟花了吧,天香楼都快炸了锅也不见你人影。”谢逐流打量着他,“——你去哪看烟花了?”

阮山白沉默片刻:“在朱雀大街的馄饨摊上。”

谢逐流望着他:“哪里?”

阮山白理了理袖口,淡淡道:“就是你来玉京那夜见到我的地方。”他望着自己的手,“那晚我身边趴着个醉的一塌糊涂的太子殿下,你想起来了吗?”

谢逐流眸色深沉地望着他,两人一时都回想起了那个夜晚。

那是龙武帝十八年的除夕之夜,武帝驾崩的消息传来时,太子顾禾正在天香楼和潇湘夫人幽会。

谁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大概就和平时一样,是一些甜蜜的情话。他们携手出行,在淮扬河上泛舟游玩,周围是爆竹声声,一切都如此欢欣。

直到天香楼里的阮山白和脸色惨白的潇湘撞个满怀,他正要开口询问出了何事,然而潇湘仿佛见了鬼似的,转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只好出门去找太子,最终在馄饨摊上看到了醉的一塌糊涂的顾禾。

再然后,日夜兼程赶往玉京的谢逐流坐下歇脚,就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时,阮山白望着风尘仆仆的谢逐流,突然笑了:“我有一个主意,谢公子要不要试试看?”

谢逐流骤然回过神来,抬头一眨不眨地盯着阮山白:“关于那个除夕之夜的一切,你没有说谎吗?”

阮山白直视他双眼:“没有。”

谢逐流蹙起眉头:“潇湘夫人......”他手指敲着桌子,“真想会一会她。”

阮山白笑道:“会有机会的。”

谢逐流不置可否:“她去了哪里?”

阮山白苦笑一声:“我怎么会知道?”

“你说的话,八成都不能信。”谢逐流瞥了他一眼,“七夕夜也好,除夕夜也好,我都会亲自去查的。倒是有一样事情非得你去查查不可。”

阮山白神色不变:“查什么?”

“杨怡。”谢逐流低声道,“去查查她在哪里。”

“我凭什么要帮你查?”阮山白含笑望着他,“有什么好处吗?”

谢逐流不耐烦:“你要什么好处?”

阮山白笑着伸手指了指:“我要那个香囊。”

谢逐流当即道:“不行。”

阮山白一摊手:“那我就不查了。”

谢逐流望了他一会儿,露出森然的笑容来。

他出手如电,一把软剑便抵在阮山白脖颈上:“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帮不帮?”

阮山白这才苦笑道:“帮!”

距玉京百里远的边境幽州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中,秦少英带着龙骧卫在城墙上巡逻,地平线在大地上划出一道和缓的弧度,一切安稳如常。

此时却有人看到了什么,一拍他肩膀:“秦少英!不好了!”

秦少英抬头望去,只见遥远的天际扬起一阵沙尘,大地传来隐隐震动。

他一扬马鞭,沉声道:“敌军来袭!去报告驻边将军和幽州太守!”

同伴们轰然应诺,正要四散而去,又有人叫住了秦少英:

“少、少英!”那人抽了口凉气,望着渐渐显露出模样的敌军,指着大军前方那人道,“那不是杨统领吗!”

秦少英猛地抬头望去,神色凝固了。

只见烟尘滚滚中,那人一身雪白的轻甲,勾勒出女人窈窕的的身形来。

那人面容罩在头盔之下,抬手举起长剑,剑鞘在夕阳下泛着冷冽的寒光,看得秦少英心都凉了。

而那女人骑马冲在北境大军的最前方,手上春蚕剑骤然出鞘,凶悍高大的北境人便朝高大城墙扑了过来——

“杀啊!”

“杀尽龙朝狗贼!”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qaq

感谢中间人的营养液~么么哒

说一下,日更不会断的,如果哪天实在更不了会评论区请假~

更!不!会!坑!

坑了微/博直播剁x!(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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