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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请你爱我(一)(1 / 1)

那口气冷冷的,竟使他的身体微微战栗了一下。

天兵涨潮一般来,又退潮一般去。

魔神双目充血地看着逃之夭夭的天兵和一片狼藉的战场,因为敌军主动退兵,此役戛然休止,他却比平日里狠狠打了场胜仗还要躁动不安、兴致昂扬,好似被三言两语刺激得心都烧了起来。

他紧握着长/枪的指节用力到咔咔作响,半晌才道:“回城。”

一路御马疾驰回了皇城,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连眼角都是红的,呼吸乱得厉害,握着缰绳的手微微发颤,下马的动作都不太稳,一脚踩空差点滑到在地上。

可内仕想要上前搀扶时却被陛下沉着一张脸,睁着一双猩红色的眼睛可怖至极地一眼扫过来。

魔将们见了他的表情也不敢近前,互相问了问,才知道那仙界天尊在战场上说了些难听话,激怒了陛下。

说的是什么话?侧耳听了听,噫了一声,看来仙族的也不都是好东西。

陛下向来是沉稳冷厉的性子,这样怒火滔天、大发雷霆还是第一次。头也不回地冲回了寝殿,紧紧阖上了门。

接着就响起了一大片砸东西的声音,乒啷乓啷,听得门外随侍心惊胆战。

到了傍晚,屋内砸东西的声音才渐渐平息下去,甚至平息得过于安静,显出一种诡异至极的死寂了。

门内突然传来魔神大人的声音,慢慢的、低低的,好似努力克制压抑着什么。可出乎随侍意料,他以为陛下必然怒气冲冲,这几个字听起来竟然没什么生气的意思。

不大不小,刚刚能被他听到,好似与平日相同,似乎由于平日没那么相同。

问的是:“宋公子呢?”

随侍道:“禀陛下,宋公子说他在宫里转转,晚些时候回来。”

回答完等了等,房间里又是一片死寂,内仕自觉声音足够清亮、念字足够清楚,陛下不至于没有听见,因为没听到回复,估摸着他应当已经休息了。

便稍稍打起了盹。

他小鸡啄了几下米,恍惚觉得自己听到一声轻轻的“拿酒来”。

内仕一个激灵坐直身子,左顾右盼了一番,发现店内仍是一片死寂,四周也安安静静,只有秋风吹拂枫叶的飒飒声。

刚才的声音那么轻,微风一吹就消失无踪了,好似虽然说出了口,却并不想被人听到。

随侍侧耳听了听,没再听到门内有任何响动,陛下也没有再看口,想来这三个字应该是自己的幻听。

他害怕自己当真睡了过去,把梦里听到的话当成了陛下的命令,狠狠揪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疼得彻底清醒了,这才眼泪汪汪揉着脸颊继续守着。

又过了许久,约摸一炷香有余,里面突然又有了几声响动。

里面的人又说:“拿酒来……”

这次说得很清楚了,不耐烦地、苦闷地催促着,尾音却带着颤。

随侍道:“遵命!”

他忙不迭跑去命魔厨端了壶酒送到殿前,放在玉盘里,双手端好了,挥退来人,推开门低头端了进去。

寝殿内富丽堂皇,异香拂面,被扯下来的华丽羽毛飘散在细软的地毯上,玉如意被砸得稀碎,凳子横翻在地,木架被砸得七零八落,玉酒杯的碎片散落四处。

血玉龙冠掉在离门口不远的毯上,暗红色的红色大氅从床脚垂落在地,几床锦被也被蹬到地上。

魔神躺在龙床上,被层层红纱帐遮掩,只能看清一个大致的轮廓,见他进来也没有别的反应。

随侍匆匆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道:“陛下,您的酒。”

魔神说:“放下。”

随侍就把酒壶放在床榻旁的台几上,弓着腰退出去,阖上了门。

门内又回复安静,时不时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又在下一秒被压抑下去。

随侍会想到刚才意外瞥到的光景,晓得魔神必定还会再说话,就打足十万分的精神等。

过了一会儿,魔神又问:“宋公子……怎么还没回来……?”

语气却与之前截然不同了,带着一股底音湿软的、暧l昧不明的意味。

随侍道:“宋公子似乎去皇城北边了,那边枫树开得正美,还有一眼泉,许是忘了回来。”

里面的人好似崩溃了,一直好似在竭力压制着什么的声音终于无法维持、彻底崩坏。

啪擦一声。

应当是酒瓶被狠狠摔到了地上,魔神一边喘息一边低低啜泣着道:“叫他回来…………快点、快点………………”

随侍道:“可是,陛下,宋公子应该马上就……”

里面几乎是在哀鸣了:“快点……”

随侍愣了一下,立刻应了,急冲冲就去找人。

到了晚上的时候,青泽终于回了寝殿。

一开门就被一身酒气的殷洛扑了满怀,睁着一双腥红色的眼睛,一把按上了门。

青泽看清殷洛的模样,愣了一下。

殷洛今天在寝殿里待了这么久,竟然连半点易装也没做,仍披着满头白发、面上魔纹翻飞,甚至仅剩的一件单衫上还裹着战场上的、浓浓的、刺鼻的烟土气,好似过了这么几个时辰还觉得自己身处于激烈战局之中,半点也没能冷静下来。

青泽说:“你今天怎么这么——”

殷洛直接用左手捂住他的嘴、阻止他接下来要问的问题,把头埋在他右肩上,低低催促着:“我好想你……”

理智告诉青泽应该阻止殷洛的动作、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殷洛满身的花好似也化成了火烧到了自己身上,烧得他脑子宕了两秒的机,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一把抱起殷洛,向床边走去。

仍是扇了他一耳光,骂了他几句。

也没干些什么,却逼得殷洛把枕头咬湿了一大块,最后尖叫个不停。

殷洛欢好时的声音向来带着两三分说不出的、隐忍又欢愉的意味,第一次抬高声线竟然听起来可怜得很。

可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一点也不可怜。

到了天快蒙蒙亮的时候才鸣金收兵,青泽睡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看见殷洛已经穿好衣服,背朝自己坐着,扶着床柱在干呕。

青泽坐起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殷洛在那里努力了许久,什么都没能吐得出来,精疲力竭地侧靠着床头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看见青泽已经醒来、正睁着一双青凛凛的眼睛看着自己,愣了愣,喉结滚动了几下,说:“宋清泽……”

青泽笑了一下:“魔神大人酒醒了?”

殷洛有些难堪地移开视线,点了点头。

青泽执起他鬓边的一缕白色长发,睨了眼,又冷笑了一下:“魔神大人现在可真是装都懒得装了。”

殷洛身体震了一下,烫着了似的抽回自己的头发,站起身来,后退两步。

阳光从门外洒落进来,殷洛背光站着,神情看不分明,只是声音闷闷地说:“我……”

他说了一个字就闭上了嘴,又后退两步,撞到了门柩上,好似猛然惊醒,说:“一会儿会有内仕来收拾房间。”

然后落荒而逃似地推开了门、连片刻也不敢在这华丽的宫殿里多待。

见他跌跌撞撞离开,青泽踩上鞋,拨开床榻旁的碎瓷,站起身来。

他倒要出去问问,昨天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把殷洛刺激得方寸大乱、魔性大发。

先是抓了个小童,后又逮了个兵,最后还是在穷奇那里才知晓了具体情况。

殷洛此次出战竟然对上了无量太华。

对上无量太华也便罢了,无量太华堂堂天尊又统领长风营,迟早是要与殷洛对上的。

可这天尊和那几个老古董不同,是个为求胜利不顾体统的家伙,竟然在众目睽睽的战场上捅l破了自己与殷洛的事情。

穷奇说那天尊出言不逊,激得魔神大人怒火滔天,可殷洛昨晚的反应,哪里是被激怒,分明是被无量太华三言两语引得yu火难耐了。

想到这里,青泽连勾起的嘴角都收了下去,皱起眉头,心里隐隐泛出了些恶心。

饶是他讨厌如今的殷洛,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在身体上仍然契合至极。可一旦想到昨晚殷洛如此孟l浪,竟然是因了这样的原因,简直让他如鲠在喉。

也许连殷洛自己也觉得自己实在恶心,才会在清醒之后为自己的行为作呕。

可连控制自己的能力都失去了,之后再来自厌自弃,又有什么用?

理智彻底回笼,青泽胸口沉闷至极地想着。

殷洛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他无数次地想过杀死殷洛,甚至无数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手指掐上欢好后熟睡着的男人的脖颈。

看着那张无比熟悉却又陌生得很的脸,没有一次下得了手。

既不能杀他,又不能救他,便只能折磨他。

这样病态的相处模式胶着至今,简直让他身心俱疲。

不过无量太华说了那样的话,说明无量太华知道了自己的存在。

在殷洛还没有变成魔神的时候……在那个他们还是同行的伙伴的当初,他也曾因为身为人皇的殷洛的身死理智全无、迁怒于无量太华,不管不顾便要杀了这个执掌整个东天庭的仙族天尊。

无量太华知晓殷洛入魔一事,也应当能察觉到当时自己与殷洛暧昧的关系,如果无量太华在战场上认出了殷洛,会不会猜到殷洛藏在宫里的男宠就是自己?

他只身一人在这魔族大本营里,因宫内随侍所知之事有限,消息也总有些滞后。

因他怀疑无量太华已然发现自己正在魔族宫殿之内,看着疑惑地看着兀自沉思的自己的穷奇,敛下面上神色,虽然眸子里仍然没什么温度,嘴角却重新擒了一抹笑。

这魔将性烈如火却心思简单,很把被魔神当成入幕之宾的自己当自家人,半点提防也没有,若再多旁敲几句,必能从他这里好生了解一下仙族自己失踪之后的后续反应。

没想到这一问,竟然问出了外面人尽皆知的执明神君回返天界、还被无量太华提拔重用的消息。

青泽以为自己听错了,说:“谁?”

穷奇说:“执明啊,那个看上去人模狗样的神君。宋兄弟,你来得晚,没见过他也正常。”

青泽说:“说这么多次了,我不是你们兄弟。”

穷奇道:“宋嫂子。宋公子。宋大哥。宋姐姐。陛下没给你后宫的名分,你领的是魔兵的官职,我也只能与你兄弟相称。在我们魔族,魔兵魔将都是兄弟。”

青泽皮笑肉不笑了一下,心里却暗自皱起了眉头。

执明?

那个杀死殷洛、带走殷洛尸体的执明?

执明不是归顺魔族、背叛了无量太华吗?怎么可能回返天界,被无量太华重用?

他分明记得自己在殷洛死后第三天就提着长剑把魔族老巢捣得鸡犬不宁,在这座北狄皇城里看见归顺于麟银的执明,被麟银用一块鳞片碎片转移视线、带着执明逃之夭夭了。

执明分明带着殷洛的尸体投奔了魔族。

难道这不是魔族复活魔神的一环吗?

从开始到最后,作为人类的殷洛的出现与消失,难道不都是魔族的计划吗?

青泽有些怔忪,发现自己竟然一直都忘记了问——殷洛坐镇魔族后,到底是怎么处理这个投奔魔族的、杀害自己、使自己作为魔神而复活的凶手的。

他终于想起来,于是便问了。

穷奇听了他的问题,好似很疑惑:“陛下和执明有过什么龃龉吗?陛下从来没提过啊。”

青泽道:“……”

青泽道:“那执明之前在魔族到底是干什么的?你们给他安排了什么职位?”

穷奇道:“宋兄弟,执明原本就是麟银放在天界的暗子。他身份暴露,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留在魔族也没什么用处,这么可能给他安排职位?”

青泽道:“可他不是把殷……人皇的尸体给你们带回来了?不是为你们复活魔神立下了大功?他叛出仙族,为你们立下了这样的大功,你们竟然没有任何赏赐?”

穷奇道:“宋兄弟,你在说什么?执明是两手空空逃到魔族来的,怎么就立下了复活魔神的大功了?我们可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当初是做了什么败露行迹的事情。”

青泽道:“什么?”

青泽又道:“这怎么可能?”

他的语调很平稳,牙关却咬得很紧。

好似在听什么天方夜谭,连半个字也不愿意信。

一块骤然倒塌的、小小的多米诺牌,牵一发而动全身,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突如其来地彻底推倒了他建立了几百年的、从未怀疑的认知。

见穷奇神情怪异地看着自己,青泽平复了一下呼吸,在电光火石间抓到了穷奇话语中的不合理之处,摇了摇头,质问道:“既然执明什么功劳都没有,又已经败露了行迹,失去利用价值,为何会被你们留下性命,存活到现在,甚至回返了仙族?”

穷奇茫茫然道:“自然是因为麟银那个家伙心眼比针眼还小,记恨执明当初背叛了他,眼见执明到魔族来自投罗网,非要好生报复执明一番,把他堂堂一个昔日神君贬为自己的随身仆役,让他日日卑躬屈膝、看人脸色。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被执明熬了六百多年,恰好在青君身亡之后寻着机会逃回了天界,如今被无量太华重用,气焰比当年还要嚣张几分。”

青泽道:“执明是你们的暗子,当初行迹败露叛逃出了仙族,如今又如何能被无量太华不计前嫌地重用?”

穷奇道:“谁知道,许是他立下了什么大功吧。”

青泽道:“他能在这几百年间立下什么加官进爵的大功?难道是在魔族的这段时间搜集了你们的情报,呈递给了无量太华,得到了他的饶恕,重新被重用?”

穷奇道:“哼。一个小小的杂役,根本就没有任何搜集到我们机密情报的机会。许是仙族失了青君,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只能在矮子群里拔个将军。”

分明是对手,这穷奇夸起青君来倒是很诚心实意。青泽听了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瞪着穷奇,寒声道:“你确定他没有泄露任何魔族机密给仙族么?”

穷奇道:“麟银那么恨他,怎么可能泄露任何消息给他。何况我们也没有什么害怕仙族知道的把柄。”

青泽道:“这不合理!他、——他没有立下任何功,为什么敢在背叛仙族后回到仙族?为什么回去之后反而受到重用?”

穷奇道:“仙族那帮家伙脑子奇怪得很,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青泽道:“他们怎么想的……他们的脑子可一点也不奇怪,他们能怎么想?”

他脸色惨白,抬头看了眼同样惨白的天,身上甚至浸出了冷汗。

穷奇道:“宋兄弟?”

他不知道面前的卷发男子到底脑海里想了些什么,竟然瞳孔紧缩地看了自己一会儿,然后在想明白的瞬间冷汗刷地冒了出来。

天上的光泛着惨惨的白,头发微卷的男子的脸上也泛起了惨惨的白。

他终于低声说出了从刚才就意识到的、与自己几百年来认知不符的、另一个可能:“我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了。”

“这个功,是他在来魔族前就立下的。”

穷奇愣了愣,道:“宋兄弟什么意思?”

青泽道:“执明从一开始就没有背叛仙族,……不对,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背叛无量太华。他立下的这个功是在他逃到魔族前就已经完成的。他在青君失踪后才敢回去领功,说明这个功,与青君有关。”

“这个功与青君有关……却也是无量太华不得不把他逐出天界的原因。”

“所以,这个功是、这个功是……”

“这个‘功’只可能是一件事情。”

青泽神情有些恍然,好似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说出的东西。

“穷奇,你说你不知道执明为什么行踪败露、逐出天界。”

“无量太华从来没有公开说明过,如果执明真的不是受你们指使,你们自然无从知晓。”

“可我知道。”

“我知道神君执明在某一天突然叛离天界。”

“那是因为,那一天。”

“那一天。他被逐出天界那一天。他杀死了人皇。”

“他与无量太华同行,不惜付出失去神君身份的代价,自作主张杀死了人皇,得罪了与人皇同行的上古神兽白泽,在无量太华捉拿之前逃之夭夭。”

“无量太华误信执明,酿下大错,于心有愧,亲拨白泽数百精兵,助其为人皇报仇,捉拿执明。其后白泽率数百天兵奇袭北狄魔族皇城,重创魔兵,却被投奔魔族的执明逃离,自此难寻其踪。”

穷奇道:“宋兄弟,当年我们也没败那么惨……”

青泽对他的抗议置若罔闻,仍是说:“可那不是真相。”

穷奇说:“宋兄弟,你到底在说什么?”

青泽说:“真相是,执明他。”

“他杀死了人皇。”

“他杀死了人皇。然后把人皇的尸体交给了无量太华。”

“他杀死了人皇,把人皇的尸体交给了无量太华,却让与人皇同行的上古神兽在其后几百年里,一直以为尸体在魔族手上。”

“那个上古神兽一直以为人皇的尸体在魔族手上,才会在再一次看到人皇的时候,以为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魔族的阴谋。以为人皇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

“让这个上古神兽,以为自己被骗了,以为自己被信任的人骗了。”

“以为——”

以为自己被魔族利用着彻底害死了应龙。

青泽说着说着突然戛然而止。

过了一会儿,他说:“穷奇,你知道自己是怎么重新出世的么?”

穷奇道:“自然是封印松动了,我们就出来了。”

青泽道:“封印为什么会松动?魔神不是你们唤醒的?”

穷奇摇了摇头:“觉醒的其实不是魔神,是魔神之力。那是维持我们整个魔族生灵生命的力量。拥有魔神之力的人,无论是什么身份、无论是什么种族,就是新觉醒的魔神。比如,宋兄弟,也许你不相信,陛下在变成魔神之前,可和魔半点关系也没有。”

青泽道:“我当然相信。”

他和殷洛同行了一路,怎么会不相信。

他虽然信,脸色却来越难看:“拥有魔神之力的条件是什么?”

穷奇道:“我也不清楚。我们魔将都是应召而生。我们不知到魔神之力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如何拥有。在我们应召而生前,便已经有了一个可以使用魔神之力的新魔神。两任魔神此前都不是魔族生灵,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变成魔神的。”

青泽道:“如果连你们都不知道,你觉得世界上会有人知道吗?”

穷奇道:“宋兄弟,你可难倒我了。说实话,我们连我们自己是从何而来都不清楚,你这样问我,我也只能胡说八道。”

青泽道:“……魔神觉醒前知道自己会变成魔神么?”

穷奇道:“那自然是不知道的,要是知道以前还会杀死这么多我们的同族吗?”

没想到这些魔将连殷洛以前在人间跟着自己杀了一路魔患的事情都知道。

青泽道:“魔神觉醒,不是你们的计划?”

穷奇道:“我们倒想这样计划,可是我们苏醒得太晚,陛下的气息又一直很模糊。我们可还是陛下觉醒了,才知道他就是魔神的。”

青泽道:“所以他在觉醒之前,说的所有话、做的所有事都是出于个人意志。没有任何刻意的引导?”

穷奇道:“都说了,在魔神之力觉醒前,陛下和魔族简直势如水火。我们怎么可能刻意引导他?”

青泽道:“……”

青泽道:“穷奇,最后一个问题。”

青泽停顿了一下。

“——从逐鹿之战以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穷奇道:“宋兄弟,陛下没有告诉过你么?”

青泽道:“你们陛下是个闷葫芦,问他不如问你。”

穷奇显然对此深有同感,就道:“两千多年前,蚩尤陛下身死,魔族被封印,受永世寒冰炼狱之苦。五百多年后,被封印起来的魔神之力突然有了身处人间的新主人,新主人未被封印,因受魔神之力所扰,与我们同受寒冰炼狱之苦。自这年起,封印渐渐松动,微量魔气泄露出去。又几百年,魔神之力冲破部分封印,魔气大量外溢,麟银梼杌乘隙而出。几年之后,魔族拥兵北狄,魔神之力觉醒,魔神出世,四散于人间的魔气收归魔神陛下体内。”

蚩尤死后又五百多年,这个时间点,青泽记得很清楚。

那是一个四百多岁的小山妖满一千岁的时候。

那个山妖跑出蓬莱,怀抱着满腔天真莽撞的爱,亲眼目睹了上古神兽应龙死于人皇剑下。

又看到仙族金光灿灿驾云而来。

应龙死后不久,封印松动,魔气外泄。

人皇死于入魔翠青之手。

后世人皇殷洛也险些死于入魔邪祟之手。

苟延残踹,自此变成了活死人。

无量太华说是仙族叛徒欺上瞒下、擅自为之,已将涉事罪仙统统丢入诛仙之境,自己当时当真信了。

可无量太华谎话连篇,谁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

他当时已是东天庭天尊,就算是四方天尊里最弱的一个,要想命令下属支使人皇屠龙也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那些仙必定早已被他暗中处理掉,再也发不出声音。

应龙是昔日逐鹿之战的功臣,是逐鹿之战的胜利才让无量太华登上了天尊之位,他于无量太华不但无仇,反而称得上有恩。

无量太华并没有理由杀掉他。

可若不是他,还能是谁?其他三方天尊疯的疯死的死,真相已是无头悬案。

是谁放了个和应龙生得一模一样的人皇在自己面前?

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肩头分明燃着人族的魂火,却连一点心跳和呼吸都没有,冰冷得像一具尸体。

如果无量太华才是谋划着一切的那个人,如果害死应龙的不是魔族。

那就说明——

殷洛没有欺骗他,殷洛没有利用他。

几百年里,殷洛一直在等他。

殷洛只是努力地想要作为一个人陪着他度过短暂的余生,却被拖进了深渊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曾经想要拯救殷洛,他曾经答应过要给殷洛解脱。

却毫无察觉地让殷洛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残杀,又孤零零地在生前最憎恶、最害怕、最恐惧、最想要逃离的地方醒来。

逃无可逃地被侵蚀了六百多年。

日复一日地啃噬他的意志,侵吞他的血肉,把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直到有一天,终于被自己持着长剑出现在面前,堂而皇之地把彻底面目全非的他当做罪魁祸首,怨他不堪、嘲他丑陋、恨他堕落。

可如果是这样,殷洛为什么要忍受他这样的对待。

为什么殷洛要为了一个几百年前的、没有任何约束力的、幼稚而可笑的、随口说出的承诺孤独地站在炮火连天的城墙上。

为什么要忍受答应保护自己却丢下自己数百年的人施与的、飞来横祸一般的仇恨。

难道殷洛竟然还记得生前对他的喜欢?

难道殷洛向他乞爱不止是出于魔气支使的不堪的欲望?

难道他竟然对殷洛做了这么残忍的事情吗?

如果是那个殷洛,如果是那个身处黑暗向往光明的殷洛,如果他们之间的仇恨根本就从未存在过。

那么,他杀不了他,但他可以拯救他。

殷洛做错了不少事情,但还没有真正到罪无可恕。

就算只是时间问题,就算注定无力回天,就算至少在殷洛还在向自己求救的时候,就不能放弃他。

虽然迟了那么久,但如果从现在开始,紧紧握住这个人的手。

也许有一天,奇迹会出现。

青泽愣了一下,按住自己的心口。

原来他竟然是想要拯救殷洛的吗?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没有人可以拯救他,却为此难过得快要窒息,到了此刻才终于吐出了胸腔里的那口浊气。

原来他从见到殷洛的第一眼,内心深处就在等着自己做出这个决定。

这个蛮不讲理的、理想主义的、自以为是的、幼稚无比的、企图逆天改命的决定。

那个人不但是殷洛,还是魔神。自己寿数绵长,可这次,也许会为这个决定搭上性命。

青泽心不在焉地敷衍了穷奇几句,闲逛了一会儿,感觉纷飞的思绪渐渐沉寂下来,便神色如常地慢慢走回寝殿去。

他回去得有些晚,殷洛正站在床头点燃烛火。

黑发、黑眸、暗色蟒袍,指节修长有力,因烛火的晃动在桌上投下几道影子。

好似昨夜的事情是自己的幻觉一样。

殷洛总是这样,以为只要自己做出一副毫无破绽的模样,就可把发生过的事情当做没有发生过。

甚至连他们早已生死相隔这件事情,殷洛也可以当做不存在。

一次青君也不曾叫过,仍是叫着他在人间的名字。

青泽慢慢走了进去。

殷洛听到他的脚步声,连头也不抬。

殷洛说:“宋清泽,听说你和穷奇聊了很久的天。”

殷洛说:“穷奇个性蛮横,但不是坏人。”

殷洛说:“殿里的东西都换了新的,你看合不合你的心意。”

殷洛说:“饿了么?吃点东西吧。”

殷洛是个这样不善言辞的人,到底是得有多不安、到底是得有多害怕看到自己的反应才会一直喋喋不休呢。

青泽说:“殷洛。”

殷洛阖上嘴,僵在那里。

他有些无助地看了一会儿桌面,端起烛台,低着头,说:“我还有军情没看完,今晚就先睡在御书房……”

青泽说:“殷洛。”

殷洛的身体颤抖起来:“宋清泽,求求你,别说了。”

青泽看了眼镜子,看见自己的模样简直难得的正经,应该不会让殷洛以为自己在胡说八道,就说:“殷洛,我们合作吧。”

殷洛说:“……什么?”

青泽说:“我改变主意了。”

殷洛终于抬起了头,有些惊讶的样子。

青泽看着他的表情,一下子就笑了:“好殷洛。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和你合作,我们一起对付无量太华。”

他这段时间对殷洛温柔的时候太少,竟然反而使殷洛瞪大了眼睛,不受控制地下意识紧绷起身体,连自己也没发现地、称得上戒备不安地看着他:“什么事?”

青泽说:“我公开身份,以青君之名代你出战,向世人揭露无量太华的真面目。但你要答应我,不要再率军出征了。”

既然已经觉得无量太华与应龙的死脱不了干系,他自然是要对付无量太华。

可要求殷洛不上战场却是出于别的目的。

若要对付无量太华,有魔神助阵,必然是事半功倍。可他不忍心再让殷洛做生前就已足够厌恶了的事情,宁愿多花费些功夫。

殷洛的表情一片空白,好似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青泽知道自己态度陡变一定吓坏了这个男人,此时他和殷洛之间气氛紧绷极了,他实在没办法直接说自己心疼殷洛,也觉得自己突然转变阵营的确不太有说服力,就解释说:“无量太华统领仙族,有长风营和玉骨笛助阵,你们是唯一可以和无量太华抗衡的力量,如果不除掉他,就算封印掉你们,他肯定还会做更多坏事。”

殷洛说:“……”

殷洛说:“你……”

青泽说:“我什么?”

殷洛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烛台。

青泽拿开他手上的烛台,放在桌上,逼殷洛直视自己。

见殷洛仍是低着头,青泽叹了口气,拉住殷洛的手,说:“殷洛,我帮你对付无量太华。你别出战了。你受不了的。”

他这个动作简直很亲昵,殷洛嘴唇哆嗦两下,连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眉心仍是紧紧蹙着,很有些阴沉吓人的意思,一双眼睛却茫然极了。

青泽看了他这幅样子更是心软,干脆直接说了执明的事情:“殷洛,我知道了执明回返天界的事情。我知道你当年是死在执明手上。现在看来,无量太华才是罪魁祸首。我立过誓要替你报仇。虽然晚了几百年…………”

殷洛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青泽说着说着安静下来,看着殷洛黑漆漆的眼睛,与殷洛对视了一会儿,呼吸急促了起来,扣住他的后脑勺,吻住他的唇。

烛火尽头,情浓意浓。

作者有话要说:  都统一战线了,离糖山糖海还会远吗?(??。?w?。?)?【酷爱抬头康康小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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