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大花，抱着孙子去哪儿啊？”
“去学校，让他妈妈喂奶。”杨大花手里抱着胖乎乎的卫大宝，身边跟着两条大狗,气势昂扬地走在路上。
杨大花手里的卫大宝,被厚实衣服包裹着的小手,虚虚搭在杨大花肩上,听到身旁有动静,赶忙转过像黑濯石般清澈透亮的眼珠,好奇地望向说话的妇人，嘴里“唧唧哇哇”乱叫,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妇人喜爱地盯着神气活现的卫大宝,逗了几下后说,“哈哈,大花,你家这孙子长得可真快，这才几个月啊，就那么大了！长得可真好，这个头都快比得上人家满周岁的娃了。”
杨大花笑得脸上褶子层层叠起，开怀地颠了颠手里份量十足的卫大宝,炫耀般说,“那当然了，你也不看看我天天都给他吃啥？我可是每天上午一个蒸鸡蛋,下午抱他去学校喝奶,晚上他妈妈回来给他煮肉粥，营养足着呢！不是我吹，这十里八村,像我家这样养孩子的，可真没几个。”
妇人吃惊地咂咂嘴，握了握卫大宝攥紧的肉实小拳头，感叹道，“这有谁家比得上你家呦！把孩子养得这么精细，也就以前地主家能比得上了吧？”
杨大花微微一嗤，尾音昂扬不屑道，“地主家那等剥削劳苦大众的，哪能和我家这种依靠自己双手勤劳奋斗的比！再说了，以前那地主家能喝得上奶粉不？
不瞒你说，我家大宝可是从小喝奶粉长大的，要不是这小子突然嘴刁起来，不肯喝了，我家米乐都打算断奶了。所以还是社会主义好，解放妇女双手，让咱们自己去奋斗出一片天！”
妇人尴尬地笑一笑，嘴里不住附和道，“是是是，社会主义好！”
“啊……呀……啊……”
“哎呦，不和你说了，我家这小祖宗闹起来了，我得赶紧抱他去喝奶了！”杨大花晃了晃手里手舞足蹈开始吵闹的卫大宝，对妇人说道。
“那大花你快去，饿着孩子就不好了。”妇人急忙让出条路，目送着两人两狗离开，等前方身影离去好远后，她瘪瘪嘴嘀咕道，“这个小祖宗，还真得要卫成家才养得起呦！”
……
“啊……哇……啊……”，准时准点的奶声在教室外头响起。
还在上课的学生纷纷探出头，激动地望向那被人扶着站在窗台上的小奶娃。
看到妈妈的卫大宝，兴奋地叫唤着，已经有力气的小脚一挪一挪，好像要往里头去。
还在屋里上课的米乐，对着杨大花摆摆手，示意她先去办公室等着，接着又开始认真讲起课来。
收到示意的杨大花，脸上一笑，一把抱起扭着腿就想往里蹬的卫大宝，在他激烈高亢的尖叫声中，强硬地抱起他去往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卫大宝眼睛瞪得圆圆的，左右扫视着他早就熟悉的地方，垂在下头的小腿，甩着就要往米乐办公桌方向蹬去。
差点没抱住的杨大花，轻轻打了一下在下头不停骚动的小脚，嘴里假意责骂道，“行了行了，知道那是你妈妈的座位。和你亲爹一样，发起狠来力气大的要命！”
“啊……呀……”，好像听出杨大花在骂他的卫大宝，扭过头，扯起嗓子冲她喊叫起来，好似在和她叫骂。
“……嘿，你这个臭小子，居然还不高兴了！忘了都是奶奶每天带你的吗？”杨大花抱着卫大宝走到米乐办公桌前，把他往空荡荡的桌上一放，假意和他生起气来。
听不懂话的卫大宝，扭过屁股就在桌上玩了起来，留下杨大花一人傻兮兮地唱独角戏。
杨大花又气又笑地看着翘起屁股对着她的卫大宝，带点力道地轻拍了一下，惹得他又扭过头哇哇大叫起来。
“卫三狗，你在乱叫什么，我在隔壁就听见你大喊大叫了！”下了课的米乐急急忙忙回到办公室。
听到妈妈喊他名字，卫大宝飞快转过头，开心地对着米乐张开小手，想要让她抱自己。
米乐直接避开，严肃地站在卫大宝对面，一脸正经地教育道，“这里是学校，卫三狗你应该尊重知识，不能大声喧哗干扰那些哥哥姐姐学习。你听见没？”
“汪……”
“……”，米乐扭过头去，瞪向两只在门口摇头摆尾的狗。
“啊！”看见从小朝夕相处的两只狗就特别亢奋的卫大宝，拖长尾音叫唤起来。
“……行了，既然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妈妈现在给你喂奶。”
站在一旁笑眯眯的杨大花一瞧，连忙拉上窗帘，把两只狗赶到门外守着，关上房门等着米乐喂奶。
一见奶奶关门，熟知流程的卫大宝立马振奋起来，快速爬向米乐方向，屁股往后一退，坐着等了起来。
米乐见此，干脆站着，也不抱娃，拉开衣服，直接喂了起来。
“叽咕叽咕”喝奶声，在安静的屋内响了起来。
喂了一会儿，米乐似是想起什么问道，“妈，大宝的奶粉还剩多少？”
杨大花拧眉想了想说，“好像还蛮多的，上次卫成买回来喝了没两天，大宝就不肯喝了。”
米乐点点头，望着坐在桌上专心喝奶的卫大宝说，“既然这大宝不喝了，您看有谁家平常来往关系好的，家里刚生小孩子的，送给他们得了，这没人喝，放久过期了也是浪费！”
杨大花摇摇头，满脸不赞同道，“这么好的东西，干啥送给别人，留着咱们自家喝不好吗？反正卫业他媳妇过了年就要生娃了，留给她孩子喝。”
“也行，回去我看看保质期，要是不过期就留给大宝他弟弟。”
杨大花摆摆手，鼻头一耸不在意地说，“过期也没啥，孩子喝不了，就给陈桂花喝。都说吃哪补哪，给她喝了她喂奶，就相当于是给孩子喝了，反正她一个大人也不怕吃过期的东西！”
“……”
“啊……哇……”，过足了奶瘾的卫大宝，小嘴一张，又开始叫唤起来。
米乐拉下衣服，拍了拍又开始撅起来的小屁股，嘴里假意嗔怪道，“卫三狗，你瞧瞧你，根本就喝不了多少奶，可你还是每天闹着要喝，你怎么那么坏呢！”
就这么一小会儿，彻底忘记她大孙子是如何捉弄她的杨大花，连忙抱起自己的心头肉，替还不会说话的卫大宝辩解道，“哪里坏了，咱们大宝还小呢，现在就是要喝奶的时候。是不是啊，大宝？”
“啊……呀……”
“是的呀，答对了，咱家大宝可真聪明，走，奶抱你去和大卫小卫玩。”自顾自应答的杨大花，满足地抱起卫大宝打开门，带着两条狗往操场的宽阔地走去。
无言以对的米乐：“……”
……
在学校等到米乐下课的杨大花和卫大宝，跟着一群放学的孩子，慢慢往家走着。
带着卫大宝一路走一路玩，差不多走了二十分钟，才到了家门口。
一进家门，满脸都是欢喜的卫大宝，看见停在自家屋前的自行车，立刻昂扬地叫唤起来，仿佛在催促屋里的人出来迎接他。
的确被喊出来的卫成，大步走到米乐身前，对卫大宝拍了拍手张开，做出抱他的姿势说，“卫三狗，来，爸爸抱。”
“卫三狗”立刻笑了起来，露着才长出的两颗小白牙，兴高采烈地就往卫成怀里扑。
终于能脱开手的米乐甩了甩胳膊，开口问道，“你今天去看房子怎么样，有中意的吗？”
卫成抱着怀里扭来扭去的卫大宝，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看了三个地方，一个是纺织厂的内部家属楼，只能出租不能买；
一个是主人下放被没收上去的房子，因为还未平反，政府倒是能出售，只是我怕以后会有麻烦；
还有一个是我比较中意的，在公安局旁边，独门小院，是个要移居到大城市的老爷子要卖，只是价钱方面不太好商量。”
米乐和卫成并排走着，闻言问道，“那他出价多少？”
“一口价三百，不肯还。”
米乐瞬间拧眉，错愕地望向卫成，“三百，那么贵？那房子有多大？”
“和咱们家格局差不多，三间正屋，东西各三间厢房，都是青砖瓦片房，院子比咱家稍微小点，没有后院。”
“那这三百倒是不贵，他着急卖吗？要是不着急，过两天你带我去看看。”
“他说过年前都可以，他今年要到儿子那边过年，以后不回来了，所以急着脱手。”
米乐算了算日子说，“那还有一个月，等这个周末你安排好时间，咱们过去瞧瞧。”
卫成打了一下扯他耳朵的小手，在儿子“啊啊”的抗议声中，和米乐笑着道，“行，媳妇，你去看了肯定会喜欢的，那屋子收拾得挺干净，爱护得也不错，基本不用修整咱们就可以入住。最关键的是就在公安局旁边，以后你带着大宝住在那儿我也放心。”
进了里屋的米乐，转身坐在炕上，拿起箩筐里织了半截的小毛衣说，“等我去看了再说吧，要是不成咱们再找，反正你年后才调工作。”
卫成点点头，“行，要是这家不成，我让疯子帮我留意着，他现在调到市里的公安局了，他应该有门路。”
“嗯。诶，对了，他和梁英怎么样了，你之前不是说两人好像有点那个意思了？”
“不知道，我好久都没见到他了，等啥时候看到他的时候我问问。”
“啊……哇……”，一到卫成怀里就特别好动的卫大宝，在他爸妈说话的时候，不停扭动着小身躯往上挪着，一会儿摸摸卫成眼睛，一会儿拽拽他耳朵，总之手时刻不停歇。
对米乐说完话的卫成，抬眼瞪着快要爬到他头上的卫大宝训道，“卫三狗，你干嘛呢，想造反啊！”
“啊……呜……”
“嘿，卫三狗，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现在还学会顶嘴了！”卫成弯起眼，满眼是笑地把卫大宝抱回到自己怀里，扯着他嫩嫩的小脸，和他玩闹道。
“你怎么又扯他脸，都跟你说了，小孩子的脸碰了以后要流口水的，你怎么老是不听？”米乐正巧抬头，心头顿时一火，重重地拍了下卫成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瞪眼斥道。
卫成一哂，赶紧对米乐讨好地笑了笑说，“媳妇你别生气，我这次是真的记住了。”
米乐脸上怒气不散，气冲冲道，“你要真记住才好，下次你要是再敢揪大宝脸，你看我不……”
“啊……答……答……”
还未说完话的米乐欣慰一笑，摸了摸卫大宝的小脑袋说，“不错，就听我们大宝的。”
“……”，那仿佛是在让他妈妈继续打人的声音，让作为老父亲的卫成，脸上顿时五彩斑斓：……这个小胖子，一点都不懂事，还尽和他抢媳妇！
满心郁闷的卫成，把手里的小胖子放到炕上，让他一个人爬着玩，自己慢慢挪到米乐身旁，搂住她缠缠绵绵地说，“媳妇，我记住啦，以后肯定不摸卫三狗脸了。
嗯……媳妇，你看，你这都帮三狗织多少件毛衣了，从他没生时就在替他织，你啥时候能再替我织一件啊？你看看我身上的这件毛衣，都快要被我穿烂了！现在，我都不好意思和人吹牛皮了！”
米乐淡淡一瞥，冷漠无情道，“一件毛衣，你要跟人吹什么牛皮？”
卫成一顿，快速收起脸上的不自在，和米乐继续撒娇加威胁地说，“呃……我不管，你今年一定要替我织件毛衣，否则我就不让这小子穿了！”
米乐把搂住自己肩膀的手一甩，嘲讽道，“你可真有出息，和自己儿子争风吃醋。现在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样，我替他拆了又织还来不及，哪有空替你织？”
卫成又重新搭上米乐肩膀，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那你替他织大点嘛，反正他也要长。媳妇，你看替我织多好，我只要你织一次就成。”
米乐一手肘冲向搂紧她的卫成，羞赧地挪了挪身子说，“织大点他穿得不舒服。行了，等我手上这件忙完就替你织还不成嘛！”
卫成脸上一喜，高声欢呼道，“成，当然成。”
卫成迅速下炕飞奔到衣柜前，在里头翻找了好一会儿，找出他要拿的东西后，笑容灿烂地回过身对米乐道，“媳妇，我把毛线给你找出来了，就放在桌上，你可千万不要忘了哦！”
米乐看着明晃晃放在桌子正中央的黑毛线，心塞吼道，“……知道了，还不快把你儿子抱出去，在这儿吵得我织不了毛衣。”
“嘿嘿，来了！”得到承诺的卫成大步一跨，抄起在米乐身后爬来爬去的儿子，心情大好地说，“卫三狗，走，爸爸带你出去玩，可别吵了妈妈织毛衣，你穿不了不要紧，爸爸穿不上才是大事呢！”
米乐：“……”
“啊……呀……”，听不懂话的卫大宝欢呼雀跃地拍着卫成的脸，张着胳膊就要往外头去。
“走喽，去看看奶做啥好吃的了，咱们偷嘴去！”心头愉悦的卫成，把卫大宝往脖子上一放，扶着他就往门外去。
手里不停歇的米乐：……这狗男人，一天到晚乱教什么呢！
“砰！”
“哇哇……”
坐在卫成脖子上，脑门撞到门框的卫大宝瞬间大哭起来。
“怎么了？撞到哪儿了？”心里一惊的米乐，急忙扔下手里的毛线针，套上鞋子就往那儿跑。
深知闯了大祸的卫成，连忙把坐在他肩膀上哭声震天的儿子抱到怀里，大脑袋一缩，搂着孩子就往门外跑，嘴里怕怕喊道，“媳妇，我看了大宝的脑袋，一点都没红，你别担心了，我带出去散散心就好。”
气急跺脚的米乐：……这个狗男人，带个孩子都不能让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