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防盗(1 / 1)

唐岚的话卡在嘴边,再也说不出去了——因为她意识到,许准在难过。

她伸到一半的手缩了回来,有些滑稽的垂在身侧,整个教室空荡荡的,只有她和许准两个人,教室里的广播里在放着歌,许准趴在桌上,不久之后教室里响起轻轻的啜泣声,啜泣声夹杂着老土的情歌,唐岚忽然觉得有些刺耳。

像是心被什么东西扯住了,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她垂下眼,看着趴在黄色木质课桌上的瘦弱少年。他什么时候这么瘦了呢?明明她每天都有让他多吃点的。

在她眼里,许准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孩子,一个和六年前一样,在幼儿园里玩着积木,会因为她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抿起唇笑的腼腆的小孩子。可是现在,这个小孩子长成了大人,有了自己的想法,甚至可以分辨出她有没有在说谎。

他长大了,可她却还是拿他当孩子,像小时候一样,许着那么多不切实际的诺言。

“……许准,”唐岚站在他身边,头一次有些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别哭了好吗?”

该拿他怎么办呢?

唐岚问自己,喜欢他吗?他要的东西她给得起吗?她一直都知道许准想要什么,于许准而言,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喜欢的人,他希望她也能用同样的感情去回报他。

可是……就连她自己都忘了,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她的感情像是被人刻意蒙上了一层纱,朦朦胧胧的,怎么都看不清楚。

许准的下巴搁在手臂上,他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泪痕,只有眼眶有些不自然的红。他抬起手,轻轻地推了推唐岚,像不愿意让人靠近的小兽:“你走开,我们都绝交了!我不想看见你。”

唐岚往后退了一步,腿碰到前面的木凳,整个人被绊了一下,直接摔在了地上,手肘磕在了桌子腿上,整个人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一只腿还架在倒在地上的凳子上。

许准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又有些慌乱的看着撑着胳膊从桌子底下爬起来的唐岚。

唐岚站起身,笑的无奈:“许准,你这是家暴。”

许准怯生生的看着她,手动了动,似乎是想去扶她,可过了一会儿又说:“我才不是家暴,我们都绝交了。”

在这个年纪段的小孩儿心里,绝交是一件很大的事,这种程度不亚于成年人的“离婚”。

唐岚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转过身慢慢吞吞地出了教室。磕在桌子腿儿上的胳膊处很快就红肿了起来,她今天逃课去了大际山,没有穿校服,而是穿着五分裤,膝盖上有很明显的擦伤。

她一瘸一拐的扶着楼梯往下走,期间遇到几个吃饭回来的同学,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一直到医务室,她才明白那些异样的眼神究竟因何而起。

薛路头上缠着纱布,脸上还贴着很多块创口贴,躺在医务室的床上打着消炎针。见到唐岚的时候,薛路问:“唐岚,你真逃课去了清妙寺啊?”

唐岚和医生简单的说了自己的情况,女护士拿着棉签给她涂着药,听到薛路的话后,唐岚说:“嗯。”

薛路叹了口气,唐岚忍不住问:“你身上的伤怎么弄的?”

“……还不是因为你逃课了。”薛路用没有打针的手拍着自己的腿,哀嚎道:“唐岚啊,我做错了什么啊,我不就是告诉你我小叔叔的事儿吗,结果你逃课了,我还得替你挨打。”

唐岚按了按已经上好药的胳膊,有些同情的说:“对不起啊薛路……我爸脾气不太好,他气起来了连我都打。”

薛路一脸懵:“不是你爸打的啊,是许准打的。”薛路又说:“他还骂了我,说我教坏了你。”

唐岚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薛路幽幽反问:“唐岚,咱俩之间,究竟是谁教坏了谁?”

女护士上了年纪,听着俩人说话,忍不住语重心长的说:“你们啊,就是年纪小,不懂事儿。同学之间有什么矛盾说开了就好了,打什么架呢?还有你啊,小同学,逃课是不对的,等你长大了就知道,逃掉的那一节课啊,以后得用好多时间去补。”

唐岚干笑着说好。膝盖上贴上创口贴之后,护士将碘伏给了她,又给了一瓶黑色的膏药,叮嘱道:“磕磕碰碰什么的,疼是难免的,膝盖上的不严重,就是胳膊上的比较严重,这几天少用力,勤换药,大概一个星期就好了。”

说话间薛路的消炎针已经滴完,护士顺手给他拔了针,薛路的情况也不比唐岚好多少,两个人走起路来都有些瘸。

缴完费后,薛路和唐岚像一对难兄难弟一样相伴着出了医务室,唐岚问:“薛路,你吃饭了没?”

薛路愁眉苦脸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谁会给我送饭啊。”

他是一班的班长,平时在班上人缘却不太好,因为他性子古板,不懂得变通,常常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和同学争的面红耳赤,久而久之,薛路这个班长更像是摆设。

唐岚看着自己手胳膊上的纱布,又笑着看着薛路头上缠着的纱布,“其实我俩受伤的原因都是一样的,你是被打的,我和被打的……也差不多。”

“……许准还打你?”薛路睁圆了眼,明显不太相信。

唐岚看着蹲在医务室不远处的那个影子,说:“走,我们找他算账去。”薛路不明所以的跟在她身后。

许准蹲在银杏树下,黄绿色的银杏叶子偶尔会落下来,有些落在他肩上,他双手抱着膝盖,牙齿咬着手指,红着眼睛看着唐岚一步一步的朝他走来。

唐岚在他身前停下,即使是蹲着,许准也不比她矮多少。

很奇怪的,唐岚居然一点都不生气,甚至也不觉得许准打人有多难以接受。就好像,潜意识里她就觉得,许准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对许准像是有一种难以想象的纵容,这种纵容,似乎和愧疚没有任何关系,反而是能让人心底发软。

许准的目光落在了她膝盖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膝盖上贴着的创口贴看。他嘴唇上沾着血,唇边还有一些血迹。

唐岚蹲下了身,伸手把他的手指从嘴里拿了出来。他两只手上都有牙齿咬过的印记,只是拿出来的这根手指破了皮,从齿印里渗出了血。

薛路本着班长的责任心,建议道:“许准同学,我觉得你也要去医务室涂点药。”

他个子和唐岚差不多,被许准打的时候几乎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但是薛路不怎么记仇,他虽然性格古板,但是却不小气。

许准不说话,只是倔强的和唐岚对视着。

唐岚伸出左胳膊,环住了他的脑袋,许准的脸贴在她左肩上,唐岚轻轻地用右手摸着他的后脑勺。他的头发留的有些长,黑发柔软的贴在她手心,他起初在发颤,随着她的抚|摸整个人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对……对……对,对不起……”许准咬着下唇,断断续续地说,“我……我错了。”

唐岚揉了揉他汗湿的额发,“对不起啊,准准,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错了。”

许准很瘦,唐岚没怎么费力就能摸清他背后的骨头,一根一根的,像一把把刀,割在她手心。

“嗯……”过了好久,许准才别扭的说:“你本来……就错了。”

唐岚笑了笑,继续揉着他的头发,轻声道,“嗯,我错了,不应该骗你的。”

许准咬着她的衣领,闷闷不乐的说:“所以你要跟我说实话了吗?”

唐岚无奈的把衣服从他嘴里扯出来,笑眯眯的把手伸到他嘴边:“你要咬这个吗?”

许准低下头,没接她的话,自顾自的说:“你要和我说实话了,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你和我不熟,在你眼里,我就是个麻烦,我不让你和别人玩,放假了也要黏在你身边,甚至在学校里还不让你早恋……”唐岚觉得肩膀湿湿的,她有些分不清是口水还是泪水。

“我有病的,有病了还不肯去医院住院,还要和你们这些正常人玩。唐岚……”他忽然抱住了她,像溺水的人抱住最后一块浮木:“你一定觉得,我很讨人嫌吧?”

唐岚说没有。

许准闷声说:“你说你不骗我的……可是你现在还在骗我……”

唐岚觉得心里闷闷地难受,近乎窒息。

手腕上的红色丝线也疼了起来,这一次的疼不是灼烧,而是像针刺一样,绵绵密密的疼。

这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有些很陌生,像只是存在于她自己的幻想之中,可那些记忆却又真实的像是确切发生过一样。

“准准,我没有骗你。”唐岚掐着手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从来没有觉得你讨人嫌,也从来没有觉得你是个麻烦。你对我很好,我喜欢你,我说的等你长大了,我们就在一起也不是在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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