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飞走(2)(1 / 1)

宋先生的第一反应是南岸想要他身边的什么位置。

第二反应是他能给南岸提供什么样的位置。

第三_反应是给他给他都给他。

宋先生不会这样直接地表达出来,他给予人的一切,向来都是非常有局限性的,接着他慢慢领悟了南岸话里的那个“争”字。

是争取,不是求着他给。

宋先生敏锐地注意到了危机感,争取和给予是两回事,有人要从他身上争取什么,这意味着一旦对方成功,他就失去了对于某个区域的绝对控制权,并且会在某些时候受制于人。

可如果那个人是南岸呢?

宋先生离南岸极近,近到那双略带迷茫的眼睛里,全是他的倒影,这样的姿态往往带来压迫感,迫使对方将心里话吐露出来。宋先生温和地问:“南岸,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宋先生的父亲习惯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宋先生做到他父亲的位置,自然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他同样充满控制欲并且擅长掌控,只不过他的手段更为温和。

他也为南岸别有所求而高兴,南岸的物欲之低让他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天平倾斜了,他需要南岸的程度,远远大于南岸需要钱的程度。

无论南岸想要什么,宋先生是个优秀的商人,他可以讨价还价,最后将交易定在他可以接受但南岸会认为自己占了大便宜的位置。

届时宋先生会兑现他的承诺,不急不缓,不会让南岸一下子成功拿到失去热情,也不至于使南岸在漫长而无望的等待里耗尽耐心——直到宋先生感到厌倦,单方面终止这场交易。

南岸茫然地说:“我不知道。”

“我知道。”话一出口宋先生惊讶自己说得太快,差点掩饰不住他的居心叵测,这样的低级失误他已经很久没有犯过了。

于是他放慢了语速,低柔的嗓音听起来真切而令人信赖,“你在意你的学历,你在意你的出身,你在意当你站在我身边的时候,是否有一个合理而敞亮的身份。”

宋先生要从南岸三年都没能磨平的羞耻心下手做文章。

南岸顺着宋先生的话想了想,似乎没太想明白:“是吗?”

宋先生温柔地引导:“是,你在意其他的人目光,在意外界如何看待你。”

南岸觉得哪里不对,可他没想出更好的说辞:“可是,我为什么要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宋先生的微笑一滞,他的逻辑链条存在短暂的谬误,无法形成闭环。但凡多在意点他人的看法,南岸挤在商人哥哥和高材生妹妹之间,也不至于混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到底在乎什么?

宋先生抬手抚摸南岸的脸颊,那是他事后最温情的举止,总是能引诱南岸不顾一切地靠近他,“正是因为在乎其他人的看法,你才会有抑郁的倾向,造成今天的局面。”

南岸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颇有些自暴自弃地说:“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是个不置可否的答案。

宋先生仍然保持耐心。

他蹲下来,双手状似不经意地搭在南岸的膝盖上,以一种仰视的姿态望着南岸的眼睛,目光诚恳而无害:“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是你的想法,你就是这样认为的,不是吗?”

良久,南岸回答他:“是。”

宋先生心里生出厌恶感来,他不喜欢这样的手段,他讨厌玩玩具,南岸现在的样子跟一个输入指令就会执行命令的玩具没有区别。

他喜欢南岸的乖巧,是因为有个“巧”字在,他纵容南岸情理之中的忤逆和不完美,否则只能称之为呆滞。

南岸想要什么,他给。

至于离开他,想都别想。

“去考取更高的学历吧,”宋先生坐到南岸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一直陪着你。”

硕士三年,博士四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一步步往上爬的感觉具有成瘾性,想要进取的人不允许自己堕落,更无法抵御资源的诱惑,而宋先生什么都能提供。

不怕南岸野心大,就怕南岸无欲无求。他要铸一个更大的笼子,将他的金丝雀关起来。

宋先生继续说:“这是个很重要的决定,你可以跟家人商量再做选择。”

就凭南岸家的组织构造,一家人不顺便帮着自己赶鸭子上架才怪。

家人都希望彼此有前途有出路。

宋先生觉得前途出路也就那么回事,无非是获取更多的资源让自己的价值和欲望得到实现,南岸在他身边,是没有必要担心这些的,就算南岸今天想当画家,过半年宋先生就能在国际范围给他办个展。

南岸犹豫着说:“我考不上。”

考得上考得上考得上,你考不上的话全都怪我没能力给你专门造所学校。宋先生以南岸的废物理论思维鼓励他:“你可以的,每年总要有人考研成功,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南岸觉得有道理。

宋先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无欲无求的情人养起来真是比野心家累多了。

怕南岸反悔,宋先生立即找人安排请老师答疑解惑,只要让南岸尝到一点收获的甜头,建立起来的反馈机制就会让他不断地努力和付出,并且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南岸第二天就做起了数学题。

宋先生下班回来,看见南岸趴在茶几上睡着了,手里的笔没有盖上笔帽,笔尖在他酣睡的漂亮脸蛋上画出乱七八糟的痕迹。

旁边摆着一本数学资料书,拿起一看,每一个大题都写了一个“解”字,第一道题求导还求错了。

宋先生没有打扰南岸睡觉,他从南岸手里抽出笔,选了题目里稍微简单的两道,把详细的解答步骤规规矩矩写上去,希望南岸能看懂。宋先生已经有很多年没这么认真地写过字了。

写完,宋先生轻柔地擦掉南岸脸上的墨水痕迹,将笔塞回他手中,然后去书房处理剩下的工作。

宋先生无心工作。

他一边转笔,一边想着,他本科读的数学系,南岸的数学,是不是可以由他亲自调|教......不对,是辅导。

既然对象是南岸,那就不能称其为工作,那叫做情|趣,宋先生一定会乐在其中。

如果南岸1bit的金鱼脑子记不住繁琐的公式,那他就把公式写在南岸可以记住的地方,胸膛上,腰腹间,大腿|内侧......甚至还可以让南岸和公式比一比,究竟哪一个更粗更长,一行能不能写完,像泰勒展开式那样的,一定需要换行再写吧?

宋先生保证南岸终生难忘,一想起那些公式和符号,就会回忆起散落在他身体上的真题试卷,不知道会在哪一处敏|感地带写写画画的冰凉笔尖,解答出题目时心理和生l理的双重快l感,以及宋先生介乎于施虐和取悦之间的手。

以后他们的每一次上床,都会触发南岸的联想记忆,自然而然地帮南岸复习一遍数学,简直一举两得。

唯一的缺憾是,那样的场景对光线条件比较严格,宋先生喜欢黯淡暧|昧的氛围,但在不明亮的灯光里学习会损害南岸的视力,得不偿失。

宋先生当即打开微信想和南岸商量这件事情,他会让南岸相信他是个不可多得的数学老师。

南岸发了一条朋友圈,他好奇地点进去看。

[南岸:好久没写字了,我的字竟然这么好看吗?有人总说我是金鱼脑子不记事,脑容量只有1bit,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一觉醒来我都不记得我当初是怎么把这两道题做出来的了哈哈哈哈哈哈。]

配图是宋先生写的那两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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