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战国篇[十](1 / 1)

继国严胜最先注意到的是她的刀,刃长大概有二尺二寸,通体漆黑,上面有用螺钿和金银丝勾勒出的图案,看起来是花的形状。

刀镡是漆红的亮色。

白天掀开草席进入破庙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刀,再然后才是坐在那里的北川桔子。女人乌发蓝眸,静静看人的时候就像色彩浓淡适中的物语绘卷。

夜色雨幕中,她的刀划过的弧线斩断了雨和风,一刀砍下一只怪物的头颅。头颅滚落到地上溅起泥水,伴随着红光怪物化成了灰烬。从它们身体里洒出来的冰冷粘稠的血液被不停下着的雨溶成了血色水洼,雨水把溅到北川桔子身上的血也冲洗了一部分。

剩下的都被日轮刀灼成了灰烬。

食人鬼不多实力还很弱,没一会她就结束了战斗。

天黑雨密,就算举着火把站在檐下,继国严胜能看到的只是她手里的刀和被刀光映出来的食人鬼的脸,以及头颅燃烧成灰烬的那一幕幕。

先别说这些怪物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冲击,他现在完全被北川桔子的刀吸引住了,目光一直难从她身上移开。

哪怕火光微弱,雨中人的色彩也没因此变淡。乌黑的发和绛色的唇,蓝眸里映着温暖的火光。

北川桔子纳刀时清脆的撞击声惊动了站在破庙门口不敢靠近的继国家的武士,也惊醒了一直盯着她发呆的继国严胜。

深夜开工完事后,北川桔子看着身上湿透的衣服,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

“靠,我为什么不带雨笠!”

还二选一选屁啊,她一定是被自己讲的故事毒害了脑子。北川桔子一巴掌拍向自己脑门,因为上面有水拍的啪叽响。

她像个猴子一样在雨里跳来跳去,彻底把继国严胜心里的那点旖旎驱的一点不剩。

狐之助看着它傻乎乎在雨中撒泼的主公,愁的直叹气。北川大人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你吓到这群古人啦。

二十分钟后—

北川桔子裹着毯子坐在重新点着的火盆旁边,哆哆嗦嗦地打喷嚏,贼恨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在心里又问候了他八百遍。

“北川小姐。”

那群可怜的武士终于按耐不住,毕竟今晚发生的事对他们的世界观造成了冲击,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可能被噩梦困扰。

他们没有亲身经历战斗,但光是旁观就足够刺激。他们是大名手下作战的勇士,但面对这些非人鬼物的时候他们会暂时忘了自己的身份。

人类在初次面对恐惧的时候表现往往差强人意。

所以情绪没有丝毫起伏,眉眼间神色如常的继国严胜就显得有点特别。

这不是个好现象,人还是有点敬畏之心比较好。不是每个人都像继国缘一一样强大,最起码继国严胜并不强。

单从武力上来说是这样的。

北川桔子抬头看向他,口吻严肃认真,“那些都是食人鬼,也就是传说中吃人的生物。以后遇到它们你们能做的就是赶紧离开,今晚来的是最弱的那种恶鬼,要是碰到比这强一点的我杀的都不会那么轻松。”

失策了,光是想着快些结束战斗,应该给他们留几只感受下,那些东西可不只看起来刺激,打起来更能颠覆三观。

他皱眉,“你是武士?”

“只是带刀的猎鬼人而已。”她从毛毯里伸出手抓起放在一旁的刀,“这种刀叫日轮刀,只有这种刀能对鬼造成伤害。”

“鬼的恢复能力很强,寻常刀剑造成的伤害会自己痊愈,就算头被砍下来也不会死。只有两种东西能够杀死它们,阳光和日轮刀。如果你们碰到它们避不开,那就想办法拖到天亮。”

“鬼在阳光下会灰飞烟灭,就跟你们刚刚看到的身体从被刀切断的断口开始燃烧一样,最后连灰都不会剩下。”

木头在火盆里燃烧,最后会留下一盆的灰,这是它存在过的证据。人类一旦变成恶鬼,就会不停的剥夺别人的存在来填补自己的空虚,但其实到最后它们什么都剩不下。

“很可悲对吧。”她怅然开口,眼里隐约凝着水光。

鬼在临死前会恢复做人时的记忆,她听到过很多声谢谢,都是来自那些被她亲手砍掉的头颅。

继国严胜清楚的看到了她复杂的表情,她被火光映的通红的眼角似乎有泪意。

“这些鬼到底是什么东西?”一武士忍不住插嘴,“它们出现多久了。”

北川桔子回神,她怜悯的看他们一眼,“它们以前是人类,食人鬼已经在人间作恶了六百多年。”

对面传来抽气声,身经百战长刀饮血的武士们脸色大变,面容扭曲像极了人间恶鬼。

庙里的泥佛依旧在笑,跟苦面的众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继国严胜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扯了扯嘴角,“人类为什么会变成恶鬼。”

“不知道。”

她也想知道鬼舞辻无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总之,你们遇到它们避开就行,最近一段时间少来西京。对了鬼怕紫藤花,没事多做几个香囊放身上可以辟邪。”

说完北川桔子就不再言语,她拉过毛毯躺到草席上。与之前草席不同的是上面铺了一层软和的毛毡,提供这个的是继国严胜。

他倒是没看起来那么不近人情。

这座寺庙虽然破败,但除了四方的本殿之外旁边还有个侧殿。侧殿房顶塌了一半,勉强也能遮住一部分雨水。

他带着那群武士去偏殿呆了一段时间,把主殿留给浑身湿透的她换衣服,回来后还给主殿重新装上了挡住门风的草席。

先前的那条被她一脚连草席带食人鬼踹出去了……

然后他面无表情的让人给她送毛毡、茶水、点心零食,这些零食大部分都进了狐之助的肚子。

虽然她嫌毛毡扎脸,但是用来垫屁股还是挺可的,用毛毯垫着脸躺在上面也成。

她不是想睡觉只是不想再跟他们说下去,有些事他们还是不知道比较好。武士和鬼杀队不该有交集,炼狱桃次郎和他的青梅就是例子。

有家庭的不该加入鬼杀队。

这是炼狱桃次郎告诉她的道理。

她磕磕绊绊的走到今天一点没长歪,多亏了那些愿意跟她讲道理的人。虽然橙子小姐讲的道理狗屁不通本人还有人格分裂的倾向,但她教给了自己魔术以外的东西。

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支撑她走出魔术工房,让她的未来有了无限的可能性。

北川桔子闭上眼睛慢慢沉入梦里,那是开满蔷薇的梦,还有可爱的草莓和温柔的园丁。

看着她熟睡的背影,继国严胜盯着她身下散落的鸦发眸色愈发的深。破庙里散着若有若无的藤香和花香,这让他心里更加烦躁。

他想起了继国缘一,他离家十几年一次没回来过的弟弟。从别人嘴里听到他的时候,过去的记忆在眼前浮现。

那时候他才知道,他从来没忘记过那些可笑的,同情者反过来记恨被同情者的岁月。他不否认那种被妒火焚烧的感觉,不以自己的卑劣为耻。

甚至幻想过他是不是死在外面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该有多好。

从小离家的弟弟一直没回来,现在他继承了家业,有了家庭,继国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继国严胜的。

他为他掉过眼泪,他以为他死了,结果从一个女人嘴里听到了他的名字,亲昵熟稔,仿佛那个名字在闪闪发光。

很多年前母亲提到缘一的时候也是这种口吻,就好像那个名字凝聚着世间所有的阳光,而本来站在太阳下面的他却不曾被阳光照拂。

那个女人,北川桔子念名字的时候眼尾都在含笑,挑起来的弧度让人惊艳。

比白鹤振翅划过的弧线还绝美。

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风景。

就因为提到了那个人的名字,她就能那么欢喜,久违的妒火一瞬间席卷而来,他的心在不停地沸腾。

他只能听她讲的故事转移注意力,明明讲的不知所云,他的心却奇异般的平静下来。火光在她眉眼间跳跃,她似乎很喜欢笑,或是垂眸浅笑,或是放肆大笑。

继国严胜忍不住猜测她的身份。

她的行为举止不像贵族千金,但也不像粗鄙的乡野女人,如果是武家女子的话,这样大大咧咧出现在荒郊野外也不正常。

总不能是精怪一类的东西吧。

就当他这么猜测的时候她突然发作,火盆从半空落下,她落后一步冲向门口,干脆利落的一脚把闯进来的怪物踹了出去。

继国严胜看到了食人鬼的脸,扭曲到令人心惊。但更令他惊讶的是北川桔子的刀法和身手,对方是个强大的剑客。

她是缘一的朋友。

继国严胜心里的妒火燃的更旺,各种思绪在脑子里混杂,他浑浑噩噩的坐了一夜,什么都想了却什么都没想明白。

……

“啊—狐之助,雨停啦!”北川桔子惊喜道,“谢天谢地,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虽然还是阴天,但只要不下雨就能赶路。”

她的洁癖已经快被磨没了,脾气也是。

“别做梦了。”上方传来乌鸦叫声。

她抬头,破庙的破瓦上正蹲着一只黑鸟,它正咯吱咯吱磨着爪子。

“哦天呐,真不幸。”北川桔子捂脸,“它一来准没好事。”

身后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男人大步从庙里出来,他眼窝下面发青,被雨水打湿后来烤干的头发有些凌乱,毕竟不是黑长直而是卷发。

“早上好,继国先生。”

北川桔子笑着打招呼,她身旁有一丛盛开的山吹,被雨水洗过的叶子绿到发亮。因为天空是灰蒙蒙的一片,衬托的黄色单瓣的棣棠花更加鲜艳明朗。

女人穿着一身朴素的青色唐衣,搭眼一看好像是衬托花的绿叶,再看过去就是绿萼泛着荣光,容颜娇美盛缤纷桃李。

继国严胜点头回应。

“那祝您武运亨通。”她抱着狐狸颔首。

他突然开口,“缘一他。”

北川桔子看向他,她有些好奇他会说什么。

“他跟你一样也是猎鬼人吗?”

北川桔子笑着摇头,“不是,他是医师,猎鬼人这种隐藏职业不适合光风霁月的人。”

她调皮一笑,“很明显医师更适合他。”

继国严胜愣住,很明显吗……他扯扯嘴角,“但愿如此。”

他意味难明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北川桔子只是朝他点点头,之后她就穿过满是林木辛辣气味的薄雾,背影轻快的从他视线里消失了。

前方是一片桑田,青叶草色一直延伸到与灰色天空相连的尽头。荒凉破败的寺庙无言的立在那里,静静等着下一位旅人光顾。

……

不知道是不是对她这一个多月努力工作的奖赏,当小黑用施恩的语气说鬼杀队当主要见她的时候,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一句法克。

法克对象显然是小黑和鬼舞辻无惨。

这只破鸟就像个没有感情的任务发布机器,只要它一开口,北川桔子就得劳心劳命的赶路,当只能用脚走路的时候—逛日本这小地方就像周游世界。

从京都到东京她用了将近一个月,等到的时候紫藤花的花期都接近了尾声,大街小巷浸没在醉人的余香中。行人的眼里晃动着光,那是蝴蝶飞过留下的斑驳阳光。

主公的庭院就是座普通的宅邸,深棕色木门无门匾,前庭小而精致。回廊绕着主屋,院内草木葱郁整齐,一看就是花心思整理过了。

院子里的石灯笼上面插了些灯芯草和玉串,整个院子被挂着铃铛的注连绳围了一圈,风吹过铃铛纹丝不动。

主屋前面的空地上聚集了一群人,穿着打扮风格各异,这些大概就是鎹鸦嘴里的现在队里级别最高的剑士。

按理来说她的逼格应该比这群人高一些,然而是她想太多。

“桔子小姐。”

杏眼大哥看见她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打招呼。

“炼狱先生。”

她怀里抱剑靠在石柱上,整个人超级颓废。

“你怎么了。”他关心道。

北川桔子幽幽叹气,“来的路上碰到一伙盗贼,那群蠢货拿一只下弦鬼当肥羊宰,我看不过去就管了一下闲事。”

然后为了不让鬼舞辻无惨发现她的行踪,她又专门折回去绕远路在其他地方搞了一些事,差点没赶上集合时间。

炼狱桃太郎:“……”

他压低声音,“主公前段时间生了场大病,在床上躺了将近两个月,他这一次召见一定有要紧事要说。”

两个月?

北川桔子恍然大悟,“正好我这次来也有事情要向主公汇报。”

虽然她陆续让鎹鸦送过几次信,但有些事情最好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在见到从障子门里面走出来的男人后她微微怔住,她怎么也没想到鬼杀队的主公是个一脸病容的年轻人。

阳光下他的肤色苍白到几乎透明的地步,北川桔子能清楚的看到他皮肤下面因为疼痛绷紧的青色血管。

这位姓产屋敷的青年让她想起了鬼舞辻无惨。

也许在鬼舞辻无惨还没被疾病折磨的心理扭曲之前,天气晴朗的时候他也会出来走走晒晒太阳。

因为站的位置靠后,所以她稍稍偏头不那么引人注意的睁开一只魔眼,在看到青年身上纠缠的死线之后她伸出手捂住酸涩的右眼。

青年的声音温润而柔和,有一种独特的韵律让人忍不住附耳倾听,并且很容易就能和他产生共鸣。他问候众人的时候没人觉得他是在说客套话,在他的目光里所有的苦难和伤痛都能被抚平。

但北川桔子知道他的双眼已经失明,他的腿不能长时间站立,他的双手已经举不起重物。他明明是年轻人,却只能像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等着死神上门。

怪不得他写的字没有力道,怪不得信笺上总会有墨点,怪不得他回信的口吻像暮气沉沉的老者。

北川桔子跟着众人一齐单膝跪下,所有站在这里的人心意都是相通的。没有人会问为什么他们要认一个病殃子当主公,也没有人会问他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干什么。

看到产屋敷晖音的时候他们就明白了一切。

他们把刀放在身侧,目光灼灼的盯着站在廊下的他们的主公。

“我想跟各位介绍一个人。”他轻咳几声进入正题,“他会教给大家一种新的刀法,或许叫呼吸法会更合适。大家可以先跟他讨教一下刀法。”

产屋敷晖音脸上泛起奇异的微笑,就像是夜晚在荒野里找到了最亮的那颗星星一样笃定。

“六百年了,我们终于等到他了。”他的身体在颤抖,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哽咽。

但他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费力咽下从体内翻涌出的血沫再次开口,“请阁下向我的家人们赐教。”

北川桔子看着从内室走出来的人心重重一跳,她伸出手捏捏眉心,忍不住对这操蛋的世界骂出一句“我敲你大爷”。

对于武士和剑客来说这是荣耀,但对这个人来说这些东西只是负累。

男人穿了一身绛红的纹付羽织,内衬黑色的襦袢和跨,手里拿着的显然是一把日轮刀。他神色漠然的站在那里,日轮花札的耳饰随着风微微晃动。

北川桔子被那上面聚集的光荡漾的眼疼,她心烦意乱的收回视线,一点也不想看到台上的糟心主公,也不想看到更糟心的继国缘一。

“缘一你就从他们中间选一个人吧。”心情很好的鬼杀队主公尾音上扬,倒是有了一些属于年轻人的活力。

继国缘一选的炼狱桃太郎,日轮刀在空气中发出嗡鸣声,隐隐震动了结界风铃。

北川桔子抱刀靠在石柱上,冷眼看着继国缘一炫技。

剑气实体化和元素化,直接从三次元蹦到二次元,科学侧还没靠近就彻底偏向了魔法侧,她还能说什么?

天不收恶鬼自然由人来送它们下地狱。

有些人是为了这个目的出生的。

如果这个人能完成这个目的这个世界压根就不需要她来救场。

第三个节点。

她盯着他额头上的鸢尾花眼眶开始发涩,真是个笨蛋。

继国缘一在人群中说着什么,他在给众人讲解自己天生就能掌握的呼吸法。但哪怕继国缘一亲身示范还是没人能理解他看到的世界。

事情陷入了僵局,继国缘一能使出火焰实体化的剑招不假,但他无法将剑招传授给别人。本来就不喜欢说话的他说了那么多话却一点用都没有。

他看向人群中满脸写着“事不关已”的北川桔子眼里带了些委屈,“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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