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娱乐舱。
柯玛和一群刚认识人打万星牌。
她对面是位一身珠光宝气的女人,弹弹手指让身边的男人去取酒,然后优雅地甩出室门。
左侧戴着耳钉的黄石星人捻着牌，犹豫了片刻,派出一张波色兰。
右侧的男人抬头巡视了四周围观牌局的人,仔细观察他们的微表情，然后胸有成竹地打出双牌——黄石和聚石。
已经出完牌的三人同时看向那个风情万种的爱因人。
那女人攥着依然满满一副的扇形牌,敲着脑袋说：“唔，选哪张好呢……”
声音不慌不忙，很自然带着勾人上扬的尾音,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反倒是她身后的男人看着牌直皱眉：“柯玛,这一轮先过吧。”
“再让我想想。”
一位塔严男人轻咳了声。
柯玛抬头,是上一局的选手。
他朝自己打着手势，柯玛看了两眼,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朝对面那位贵妇一笑，扔出柏坦。
对家说：“柏坦过不了,他是双牌。”
柯玛不置可否,嘻嘻两声，将右手盖在桌面上,缓缓下移，露出了牌身。
“卫三！”
几个人都目瞪口呆，基诺有些不敢相信地把牌拿起来仔细看。
“我赢了。”柯玛打开包看了眼时间，把剩酒倒在吐酒器里,站起来撩了撩头发说：“不玩了，我还有事情。”
她走了两步又退回去，对塔严男人眨眨眼：“谢谢你帮我赢。”
男人站起来：“等等，一起聊聊吗？”
柯玛没停顿，直接走掉消失在人群中。
他怅然若失地坐下来，看到两边紧盯着自己，愤怒到面孔扭曲的牌友，小声说：“娱乐而已，我们同个星球的，互相帮助嘛。”
二球回到他的房间，合上舱门。
他从箱子里取出弦接收器和显示器，接通电源，在房间内调试好。自言自语说：“柏坦不行，水团星应该可以。”
仪器开始工作，数据不断被记录、复制、演算，显示器刷新得很快。大约十分钟后，一张完整的表格罗列出来。
二球干脆坐在地上，视线和显示器平行，开始仔细推敲结果。
宇宙的一切都产生于弦的震荡波动。当一根长长的弦发生振动时，会产生时空涟漪。在水团星，特殊的物理环境可以把探测到的弦拉到足够的长度。
如果这里探测出的波形和柏坦实验室探测出的相一致的话，那么他的猜想又证实了一分。
他把实验室数据拷进去进行对比分析，结果出来了，相似度99.81%。
二球倏然地站起来，念了好几遍结果，边念边踱步，把内心的诸多想法串起来。他兴奋地拍脑袋，现在就差强子对撞机的支持了。
潜艇彻底突破冰层进入海洋层。
斐拜海渊的深度有19509米。起初在7000米以上，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深蓝色海水包裹着艇身，周围游弋着五彩斑斓的鱼。
再往下潜，就进入一个高压、幽黑和冰冷的世界。即使开了强力探照灯也只能照亮周身一圈，远处就是一团黑魆魆的魅影。
海底生物也长得越来越怪，凶神恶煞、丑陋不堪，像是被恶魔操纵着的行尸走肉。
万米深海之下，即使是在陆地上看起来是庞然大物的潜艇也成了沧海一粟鳞。
维奥只是透过圆形观景窗看了一会，无法控制的压抑和恐惧就侵入骨髓，几乎要令人喘不过气来。
她正想走开，瞥见窗外被照亮的水域缓缓覆盖了一层阴影。维奥抬头看去，倒抽一口凉气，往后倒退了一步。
一头体量堪比潜艇的巨鲸从头顶游过，钻入广袤的黑暗中。
“潜艇会发出特殊声波驱逐。”
维奥回头，基诺摊手：“所以放心好了，不会有鱼主动撞上来的。”
“柯玛呢？”
“找男明星去了。”
“哦。”维奥指着一尾白色的小鱼问：“为什么它很轻松的样子？”
基诺挠头说：“我想没有脸部肌群的它应该很难摆出难过的样子。”
“……”维奥很想跳起来给他一个暴栗，“我的意思是，现在海底的压强应该很大吧，小白鱼却游得很欢的样子。”
“我看看现在下潜多少米了。”基诺扭头扫一眼舱壁上挂着的深度仪：“13342米，唔，大概要承受1000多大气压力。”
他很快给出换算：“它身上指甲盖大的地方就要承受大概1吨的重量。”
“这是铁打的身体吧。”
“如果它是铁铸的，早就不堪重负了。这个压力可以轻松把混合钢制的战舰压成纸片。”
“为什么鱼不会被压扁？”维奥好奇地问。
“深海鱼的生理机能和构造和浅水鱼不同。他们的骨骼肌理尤其柔韧，外面包裹着的鱼皮是一层非常薄的膜，可以使生理组织充满水分，保持体内外压力相对平衡。”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我们生活在柏坦星上，也无时无刻不在承重着大气压。类比一下，你就差不多懂了。”
“懂了。”
基诺左顾右盼：“艾亚殿下呢？”
“在指挥台。”
二球昨天沉迷学术研究，一个晚上没睡，清晨时他正打算爬上床眯一会，通讯环响起来。
他不耐烦地掐断，合衣躺下去。
铃声又响起来，显示姓名——大球。
二球选择实景通话，气咻咻地接起来：“有屁快放。”
大球的立体影像在空中快速填充，他捞过正在做饭的力诺亲了一口，然后开口了：“亲爱的弟弟，听说你去了水团星。”
“是。”
“又听说你最近在研究弦和微波背景辐射。”
“谁和你说的？”
“我只是比较了解你的兴趣所在。”
“是。”
“有什么发现么？”
“没有。”
“骗人，你撒谎的样子我再熟悉不过了。”
其实有成果一个人憋着不分享也很难受，反正核心数据掌握在自己手中，二球干脆就讲开了：“高维度的研究已经有很多前人做过了，我认为高维度空间里其实存在着平行宇宙，或者说多重宇宙。如果把一个宇宙称为三维膜，那么高维空间中就有无数张相互叠加的膜。我们只是穿行在其中一张膜上的生物。”
还没听完，大球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实说，你的理论太抽象了。既不存在于认知中，也不存在于想象中的东西很难在圈子里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或许还会被人当做玄学。”
“不关你的事吧，哥哥。”二球面对大球的嗤之以鼻罕见地没有动怒，反而冷静地说：“我们属于不同的阵营，竞争关系下我自然不会和你透露太多。实际上，我已经掌握了很多证据。”
“理论支持呢？”
“弦、引力波、微波背景辐射的冷热区域。”二球吐出几个词。
大球挑眉：“你有没有听说过，过分追求细节会导致纠缠不清。”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细节才能让人抽丝剥茧得到真相。”
“没听说过。”
“恕我抱歉，我也没听说过。”
“这样抬杠下去也没意义。”大球耸耸肩：“好吧，祝你研究愉快，傻弟弟。”说完没等二球回击就果断切断童话。
大球的影子模糊一闪，房间恢复如初。
“混蛋！”二球狠狠地骂了一句，瞬间睡意全无。
从小到大，无论他做什么，大球总会不留情面地贬低嘲笑他。
他逐渐握紧拳头，这一次，一定要让他刮目相看。
年少成名的泽弗奈亚总是眼高于顶，如果不是主办方用高薪和上等资源诱惑，他是肯定不会来水团星出卖色相。
一群花痴的女人叽叽喳喳吵得要命，能一直握着你的手不放，还一个劲地往人怀里塞东西。他扯着敷衍的笑容，等时间差不多到了就赶快抽出手，像转移烫手山芋般把礼盒丢到箱子里。
反观其他成员好像乐在其中的样子，笑眯眯地说感谢支持破费了之类的肉麻话。
他特别不能理解，也难以在乌烟瘴气充满尖叫声的会场呆下去，于是借着上洗手间的名义避了出去。
泽弗奈亚在一条僻静的走道上点燃一支烟，边吞云吐雾边盘算着回去后怎么和经纪人说他私自接活的事。
灯光将自己的半身轮廓投射到观景窗上——及肩的金发，左侧编成辫子，缀满亮片的衬衫，指间的烟头红光忽闪忽暗。
突然，一个身姿婀娜的女人出现在窗格中。
他深吸一口烟，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
个子高挑，同样是金发，大波浪卷松松地散落在腰间，一条棕色的腰带勾勒出细瘦的腰。再往下，就是笔直的长腿和钻石般闪耀的高跟鞋，浑身上下散发出撩人的气息。
泽弗奈亚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但马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什么女人没见过？背影漂亮转过来是丑女的例子比比皆是，现在的女人都越来越会打扮自己了。
于是收回目光，把烟熄灭，正准备回到会场。
那个女人却直接朝他走了过来：“请问，握手会会场在哪里？”
“那边，左转第二间。”他抬手指了个方位，没回头，心想又是一位麻烦的女粉丝。
“谢谢。”
声音很好听，泽弗奈亚深吸一口气，鬼使神差地叫住她：“等等，我带你去。”
那个金发女人回头，看见他愣了两秒，惊呼：“泽弗奈亚！”
泽弗奈亚也愣住了，现在，他得收回之前的过于武断的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