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奥扬起脸哼了哼,尽管知道在宴会中不该用有色眼镜看待他,但是一想到他是和锡罗西敌对的人，还是无法做到淡然处之。
另一个内心深处无法否认的原因是——他让她感到害怕。
没来由的,害怕。
所以才会虚张声势地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目光,然后转身打算从另一条路会宴会厅。
可刚迈开一步，手腕被拉住,她皱眉：“干什么？”
艾亚垂眸道：“你是真的喜欢锡罗西？”
真是奇怪的问题，喜欢这种事情还有假的吗？
维奥很干脆：“是啊，喜欢。”
“每天都睡一起？”
她猛得抬头：“你的问题很失礼,松手,我要回去了！”
“对不起,我无意冒犯。”艾亚丝毫不退让：“但是我十分关心,回答我。”
“和你有什么关系？”
“若我说有关系呢。”艾亚继续说：“上过床了？”
她瞪着他，半晌才从牙缝挤出一个字：“是。”紧接着大声说：“这很正常吧？我们已经结婚了。”
本以为听到这个回答对方会识趣地放手,可他居然将手腕抓得更紧了。
她吃痛仰头，他紧抿着唇，一直冰山般的脸终于有了裂隙,似乎是酸楚,又似乎是绝望。
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他看向她的目光依然弥漫着悲恸和哀伤，浓烈到化不开。
雨越来越大，斜着下进来，氤氲水气很快打湿他的头发和衣服,他木然站着，一动不动，睫毛微下掩，落寞之情仿佛裹住了全身。
维奥不明白他为什么情绪变动如此之大，一时愣住。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所以你一直在骗我……骗取我的信任，骗取我的感情。维奥，你其实也是他派过来的间谍吧？就像金丝和泽卡斯那些人一样。”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维奥莫名其妙地看他。
“你不懂？”艾亚突然把她的手腕往上一带，拉着她贴近自己的身子：“你不懂么？那还记得我们做的那些事么？”他缓缓低下头。
维奥一把推开他：“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们之前不认识吧！适可而止，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如果你还要继续发疯，我要喊人了。”顿了顿又嘲讽说：“哦，是不是因为战场上打不过锡罗西，所以才要轻薄他的女人报复？”
“锡罗西？”艾亚突然松手指着宴会厅的方向，愤怒道：“他根本不是锡罗西！而是引起星系纷争的罪魁祸首。你忘记他杀死基诺，设间谍几次陷害你的事情了么？你竟然真的会喜欢上他！”
“难道做这些事情的不是你么？”锡罗西说得没错，这个男人果然很无耻，做尽坏事不说，还把罪过推到别人头上。
不想和他再多做纠缠，维奥面无表情地要离开。
“维奥，我不信你会变得如此绝情。”他强行截住她：“你是不是受到了他的威胁，现在身不由己。你知道么，我一直在后悔，后悔就这么放你离开了，让他有机可乘，也后悔没告诉你的那些事实。”
“我真的听不懂你的话，锡罗西一直对我很好，他……”
艾亚直接低头用唇封住了她的话。
口腔中混入甘冷的气息，一如拍打在脸上的雨丝。这个吻浸着寒意，似乎连心跳都被冻结。渐渐有铁锈味在唇齿间散开，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痛，只是觉得头晕目眩。
为什么……
为什么这感觉会这么熟悉……
维奥拼命想要推开艾亚，却被他反身推至墙上，更让她无处可逃。
“唔……你放，放开……”
“放开她。”
熟悉的声音响起，她喜出望外。
锡罗西推开艾亚，拉过维奥护在身后，低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维奥一瞬间眼眶红了红。
锡罗西抚着她头顶的发：“你没事吧？”
维奥用手背狠狠擦抹了几下嘴巴，摇头：“没什么，就是有一点误会。”拉着锡罗西的手要走：“我们回去吧。”
“什么误会会让一个男人强吻另一个男人的妻子？”锡罗西纹丝不动，微笑地看向艾亚：“给个解释。”
艾亚冷冷地说：“我要带走她。”
“你有什么资格带走她？我们是合法的夫妻。除非……”锡罗西话锋一转：“除非你签署协议，否则没得谈。”
“我签了你就会放人？”
锡罗西双手插在裤袋里，倚在墙上，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幕：“对。”
维奥震惊得无以复加：“你说什么？”
“这就是你爱的人，维奥。”艾亚看向她：“看清楚，他只是把你当成交易的筹码而已。”
她后退了一步，仿佛浑身力气被抽尽，双手微微颤抖：“不可能。”
锡罗西不可能仅仅出于利益交换，就把她像货物一样转给他的仇人。
他不会……
他怎么会……
“当然不可能。我在开玩笑，因为我笃定你不会签。你的星系、你的国家，还有你的理想抱负，要远远比——”锡罗西揽过维奥的肩：“比她重要，不是么？甚至是洛洛林那个死人的基因都……”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眼中闪烁着光芒，双眉挑起，静静等着艾亚被激怒失控的模样，那就好玩了。
可是眼前的男人异常平静，自己的话没能挑起他一分半点的情绪。
锡罗西失望地叹了口气，摊手说：“你再好好考虑下。不过，我可不会给你太多时间。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可是会两边皆空哦。”
维奥听得一头雾水，张口：“锡……”
“嘘。”他低头朝她狡黠地眨眼，伸出是指放在唇边。
她听话地闭嘴。
锡罗西指了指他的脸。
维奥脸一红，瞟了眼沉默的艾亚，小声说：“不好吧……”
“更不好的事情都做过了，怕什么？”锡罗西特意提高音量。
维奥更尴尬了，为了防止他说更大胆直白的话来，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脚跟还未触地，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跌倒在地。等爬起来时，艾亚已经一拳打在锡罗西脸上。
锡罗西被打得闷哼出声，右手腕朝内一旋，金属外骨骼迅速覆盖全身，挡下艾亚接踵而至的一踢，然后快速绕到他背后，掌心聚起电凝刀朝艾亚脖子砍去。
动作之快，几乎只能看到残影。
但是艾亚仿佛有所感应般，头一偏，抓住锡罗西的手腕。
锡罗西一抽，没抽动，被透明面罩覆盖的脸浮现笑意，眼睛遽然一眯。
艾亚一惊，等反应过来，锡罗西腕上骤然突起的尖椎已经刺破他的肌肤，尽数扎进他的手掌。
他吃痛松手，接着右侧一阵疾风袭来，锡罗西后跃一步，一根细长的枪管从袖口伸出，对准艾亚。
艾亚催动引力变化，强制把锡罗西送至十米外的草坪上。
光子弹打在窗户上，玻璃碎片哗啦掉落。
艾亚被刺伤的手已经愈合，他去拉仍处在呆立状态的维奥：“走。”
维奥的“不”字还没说出口，锡罗西已经跳跃到艾亚面前，伸手，外骨骼又化出一个九孔圆盘，九道绿色的激光在孔中凝聚，然后朝他射去。
艾亚推开维奥，闪身躲避。
但是光速实在是太快，有两道激光蹭着脸侧咻声而过，皮肉立刻被灼伤，然后迅速愈合。
艾亚沉声说：“你想杀我？”
“被你看出来了，看来我掩饰得不够好。”
“在这里杀人，你有考虑到后果么？”艾亚嘲讽：“关键是，你杀得了我么。”
“谁有异议，杀了就是。何况我要的是什么，全天下都知道了。正好我已经受不了这具身体了，你的身体，我更感兴趣。所以你还是——”锡罗西瞬间驱动外骨骼欺近，用狠戾的声音说：“死了比较好！”
说毕，三发子弹齐射，全部朝艾亚眉心而去。
与此同时，腹部的外骨骼射出数道铰链牢牢捆住艾亚的手脚，不给他任何移动逃脱的机会。
维奥惊呼出声，但马上她就哑然，保持一个惊讶的表情，一动也不能动。
子弹硬生生悬停在距艾亚脑袋一厘米处的地方。
时间在这刹那被冻结。
艾亚很快从绞索中脱身，移到以战斗姿态凝住的锡罗西面前。
他没有带武器，所以纯粹以格斗术把锡罗西踹倒在地，接着把他固定在墙上，双肘和膝盖狠狠地抵上他的腹部，最后以一记上勾拳砸在锡罗西的上颌骨上。
由于穿戴的是战斗型外骨骼，防御力薄弱，保护层很快抵挡不住艾亚的攻击力道而破裂，锡罗西的骨骼和脏器受到重创。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时，他从墙上掉下来，狠狠坠在地上，身子完全弓起，蜷成一团。
外骨骼在攻击下损坏严重，再也无法生成武器发挥作用了。
“为什么不变成你原来的样子呢？”艾亚揉了揉拳：“不然也不会被我揍得这么惨。无论你表现得有多自信，潜意识里还是不敢在大庭广众下露出真面目吧。”
锡罗西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嗽了几声，外骨骼尽数褪去，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来。
“锡罗西！”维奥跑过去，声音因伤心欲绝而发颤：“你怎么样啊……怎么办，怎么办啊，我去叫医生……”
锡罗西抓着她的裤腿：“不要去。”
被艾亚打成这样，他就算死，也不想让第三者看到。
维奥试着搀扶他起来，但因为伤势过重而无法移动分毫，他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艾亚脱掉外套，一步步朝他走去：“要死的人，是你。”
维奥站起来张臂挡在锡罗西面前：“你不能杀他。”
艾亚面无表情：“让开。”
锡罗西颇为吃力地吐字：“你让开，维奥……让，让他杀了我，是我打不过他……”
“不行。”
“我再说最后一次，让开。”
维奥掏出一把电磁枪，指着不断逼近的男人：“你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艾亚站住，眸色变深。
“你不会。”
他没有说你不敢，而是你不会。
但是慌乱害怕到极点的维奥没空去深想，只一心不想让锡罗西死掉。
艾亚还在不断逼近。
她双手握枪，瞄准艾亚的心胸处，又上移到脑，声音一个劲地发抖：“你……别再过来了。”
“动作很标准，这还是我教的你。”艾亚低笑了声：“以前你连握枪也不会，现在却要杀我了。”
她一直后退，直到踩到锡罗西的衣角才停下来：“我真的开枪了！”
“你不会的。”
锡罗西虚弱地说：“你不要开枪，你伤不了他的……”
“别说了！”维奥绝望之下心一横，闭上眼睛连续扣动扳机。
咻咻咻，枪□□出紫白的电流，推动子弹破空往前飞……接着，一声闷哼响起。
她睁开眼睛，“哐当”一声，枪掉落在地。
这绝对不是她预想中的样子。
艾亚捂着胸口后退了一步，指缝间有血流出来，由于出血量极大，白衬衫瞬间被染红。
维奥忍不住退后一步。
不应该是这样的。
原本开枪只是想威慑一下他，让他躲远点，并不是真的想杀他。
况且艾亚连锡罗西的子弹都能躲，没有理由会败在她的拙劣枪法下……凭借艾亚的身手，绝对能轻松躲过。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丝毫避让……
难道真的是笃定她不会开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