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长谈(1 / 1)

阿芙拉从柔软的床上醒来。

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干净的衣服和被褥,没有狂暴的石蚯蚓,也没有凶恶的狼人。

她坐了半晌,突然用手狠狠拍了拍脸颊,终于回过神。

睡到这个时候,太懈怠了!

很久没睡过头,阿芙拉舔舔唇畔。

从懂事开始,为了让操劳的父母和勤恳的兄长多休息会儿,她总会早早起床,做些小不点能够做的家务。

老实说,比起早起她更喜欢睡懒觉,却依旧无视了懒惰发出的悲鸣和抗议,每天早早休息,到点睁开眼睛,立刻起床。

屋外听到了动静,高挑的女人推门进来,兄妹俩的长相都多少继承了她面容的精髓,阿芙拉更像些,但狭长的眼睛并没有她的柔和,反而有些严肃,女人则更温和内敛,浓密的黑发绑成一束垂于胸前,双手修长洁白,看得出劳作的痕迹。

她手中端着方托盘,上面盛放的食物散发出足以引出饥饿的清香。

“妈妈。”

“饿了吧,”艾尔莎温和地问女儿,“感觉怎样?你睡了一天,我们很担心你。”

小女儿老实点头。

感谢父母从来不嫌弃她做饭的手艺,也从来不吝啬夸奖,阿芙拉接过母亲手中的碗,咕嘟咕嘟喝下肚,肚子因为食物的热度发热发暖,她舒适地吐气,将点也剩的碗放回托盘。

艾尔莎沿着床沿坐下,阻止了想立刻起床的孩子:“好了,暂时乖乖待着。阿芙拉……我想跟你谈谈。”

瑟缩了一下,小手小心缩回了被子里。

母亲的神情却是依旧和蔼,她一直这样,对儿女的事情看得非常宽容,但本身是个坚定的人,当初斯诺嚷嚷着要学习,她也是这样温柔对着他的眼睛,问:“你决定好了吗?”

这之后,斯诺遇上再大的挫折想要放弃时,都会因为背负了巨额债务无言劳动的双亲而咬牙忍下。

她的父母都是比起言谈更喜欢行动,这也影响到了他们的孩子们,包括阿芙拉。

试试看总比站在原地强,正是一股韧劲将一家人牢牢联合在了一起,现在哥哥学习的费用快要还完了,阿芙拉感到迟疑。

她不想父亲再在冰天雪地下出门采购需要的矿石,也不想母亲不顾身体接更多的活计。

不像七岁那时妄想着修习魔法赚更多的钱,生活教会了她空想和实际的不同,如果一个人想要攀爬的更高,可以不顾及起点的位置,却不能无视现实的限制。和那些人比起来,她差的不止几本书,或者几位老师,而是更多无法想象的常识。

天赋并不意味着一切,她舍不得父亲和母亲。

斯诺离家后,他们没一天不在担忧他的安康,如果她也离开家,父母究竟会抱着怎样的心情,眷恋亲人的阿芙拉不敢细想。

“阿芙拉,你是个好孩子。”艾尔莎声音柔和,抚摸着女儿的侧脸,“你从小就学会了关心别人,但我希望你能多为自己思考。”

孩子们是身上掉下来的血肉,世上没有珍宝能与他们相比,她愿意奉献所有的美好。

她的小阿芙拉是个成熟的小大人,总是首先考虑她的亲人们,却吝啬对待自己。她发自内心地为亲人开心,比起撒娇更惹人怜爱。

阿芙拉摇头:“妈妈,我有在攒钱的。”

为了一本书,她偷偷藏了私房钱,这难道不是败给了私欲吗?

母亲对倔强的小女儿无奈地叹气。

“你和你的外祖母很像,”艾尔莎提到了她的母亲,“但是忽略自身的意愿并非好事,阿芙拉,我和你的父亲并不能陪你走完一生,只有看见你们前进了,我们心中才会感到安慰。”

外祖母对于阿芙拉而言是陌生的。

母亲似乎是一位逃婚的大小姐,在逃出来的途中遇见了内向的父亲,朝夕相处中爱上了他的为人,与他结为夫妻。

她对于家世避而不谈,家人很少听说关于母亲家庭的事情。

听出了母亲话语的含义,阿芙拉回以沉默。

“妈妈,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很希望我拥有天才的资质,这样我就能变得很强,强大到可以赚钱,赚取名誉,甚至周游整个大陆。”

“后来我发现天才的是别人,我只是一个或许喜欢读书,但没有天赋的人,于是我劝自己丢掉了那些幻想,脚踏实地。”阿芙拉说。

“我喜爱知识,但同时我也充满恐惧。”阿芙拉慢慢说,她愿意对母亲敞开心扉,“我一直在幻想着特里镇以外的世界,斯诺去了怎样的地方,学习了怎样的知识,认识了怎样的朋友,可当我学的越多,读越多的书,我发现——我开始恐惧它。”

“当游侠大人询问我,我犹豫了,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会立刻兴奋到失去理智,可是那个时候,我非常冷静,冷静到可以随时放弃那次机会。”

她神色迷茫:“是我不愿意成长了吗?”

艾尔莎轻声说,好笑又怜惜:“阿芙拉,这不是恐惧,是敬畏。”

“我的阿芙拉,”艾尔莎上半身靠过去,将女儿拥入怀中,拍着她的背。

“敬畏不是坏事,人如果忘记了害怕和恐惧,总有一天会走向灭亡。你不需要像故事中的主人公一直保持勇敢,你只需要在做出选择时做好你的决定,我和父亲会支持你们,因为你们是我们最宝贵的孩子。”

“不怕你笑话,”艾尔莎靠在床头,拥着孩子,讲述过去的事,“小时候的妈妈胆子很小,因为各方面都比不上你的姨母和舅舅们,看再多的书,养再多的花,也从来没有幻想过外面的世界。”

她语气平静,眼里是笑意,阿芙拉躺在温暖的怀抱中,快忘记究竟有多长时间没有腻歪在母亲身侧,“后来你的外祖父替妈妈安排了一门亲事,对象是一个妈妈很不喜欢的人,妈妈的兄弟姐妹们都可以拒绝,除了妈妈,还说了过分的话,因为太弱小了,哪怕外祖母请求,也改变不了他的主意。妈妈那时后第一次升起了不服气,但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偷偷跑掉了。”

“怎么样跑掉的呢?”阿芙拉抱住母亲的腰,好奇地问。

艾尔莎笑:“这个是秘密,等你长大了就告诉你。总之你的妈妈唯一一次冒险的成果,就是遇到了你的爸爸。”

“我知道,”阿芙拉说,“爸爸肯定收留了妈妈,然后妈妈就喜欢上了爸爸。”

“嗯,是不是这样呢?”艾尔莎想了想,坏心眼笑了,“其实妈妈第一眼就看上了你英俊的爸爸,反正都做了人生中最过分的事情,不如继续做坏事吧?你的爸爸太老实啦,没有办法拒绝你的妈妈,只好收留她了。”

“……”

“你说得对妈妈,”阿芙拉闷声,忽略了流氓母亲之类多余的新情报,“弱小的人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命运,我想变强,保护你们还有哥哥。”

无法想象梦醒时的慌乱,梦中凶暴肮脏的狼人淌着涎水,尖利的双耳因为啮咬抖动,恐慌席卷上心头,她眼睁睁望着父母死去,战栗和悔恨将她整个淹没,那样绝望的场面,她再也不想看到第二回。

话题再度绕到了远点,但至少不再原地不前。

艾尔莎想起昨晚一群人将女儿送回时,那位游侠认真说:“女士,阿芙拉是遗漏的种子,我已经联系了家族,帝国很快会派遣使者带她前往帝都。”

就像多年前从来不会对她微笑的父亲,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我已经安排好了。”

但艾尔莎还是想问她的女儿,“阿芙拉,”她看着她的眼睛,“你决定好了吗?”

如果她不愿意,一点也不愿意,她可以放弃一切带她离开,拒绝并不羞耻,羞耻的是违背自身的意愿。从前她只能妥协,也只会妥协,她不希望她爱的孩子也这样。

偏头思考了许久,阿芙拉点头,“妈妈,我想好了。我要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你们不受到伤害,我不想因为放弃而后悔。我想保护你们,因为这是我的愿望。”

艾尔莎抱住了她的傻孩子:“孩子,妈妈为你们骄傲。”

听闻远在边境的地方出了疑似强大的种子,领主来不及高兴,立刻派来了中阶法师,并要求特里镇的骑士们保护种子的安危。这可不是小事,人类有很多友好的盟友,也有很多恶毒的敌人,为了掐灭人类的希望,特意杀掉一两个强大的种子并不是奇怪的事情。

做了狼人的梦后,阿芙拉不愿意远离父母,镇长让工坊主移步到了镇内的一个空着的工坊内工作,“他们一家搬到城里去了,给你便宜的价格”,在近乎白送的价格下,巴顿终于舍得带上他大大小小的工具,举家搬进了镇里。

阿芙拉不忘告诫其他几户最近早点关紧门扉,尤其是戴维,把糖塞给他时,还掇了一下小男孩白嫩的脸蛋:“听亨利叔叔说森林里最近有狼人出没,你晚上不要在外面晃悠了,早点回家。”

戴维委屈地哼了几声,看在糖的份上,答应了要求。

随后几日,阿芙拉和滞留在镇的游侠以及同伴们熟悉了起来,安德森一行来自帝都,打算顺路和来接人的队伍回去。在芙洛拉的要求后,她将嘴边的“大人”改成了“哥哥”和“姐姐”,“这样就对了”芙洛拉姐姐满意点头,“来,叫默里叔叔。”

“……”

在术士阴沉的视线下,阿芙拉很识时务:“默里哥哥。”

换来一声冷哼。

队伍中的战士叫特纳,是个相貌粗犷,但心思细腻的男人,每到这时,总会把小女孩牵走,任由术士与法师在原地争执,用安德森的话来说,芙洛拉调戏莫里就和吃饭喝水一样是生活需求,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要让孩子跟他们学坏。

安德森虽然是个娃娃脸的少年,但身为团队的首领,有种令人信服的气质,他平常时候会一个人在角落用刀雕刻木头,安安静静的,反而是默里和芙洛拉吵吵闹闹,互相斗嘴。

阿芙拉没事时就搬个小凳子,撑着下巴看他雕一只丑丑的兔子或者一条滑稽的蛇。

骑士们像雕塑一样恪守在院落外,暖洋洋的阳光洒落在地上,拉长了所有人的影子。

这样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帝都的人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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