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时拿过茶几另一边的矿泉水递给江昧,江昧仰头一口气干了半瓶，这才把水瓶放下：“累死我了。”
“辛苦。”慕时说，“情况怎么样？”
苏潭偷偷竖起耳朵，但江昧还没开口,慕时已经看了他一眼：“小孩子不许听。”
“我不是小孩子！”苏潭反驳。
“听话。”慕时轻轻捻了把他耳朵尖,“去车里等我，我跟你江哥聊完,咱俩出去吃饭。”
这个小动作让苏潭耳朵尖立刻红起来,他点了点头：“那你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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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潭照老样子，化形成小花花去了停车场,上车之后他化回人形，朴英问：“今天首映礼怎么样？”
“还不错。”苏潭说。
他没打算告诉朴英遇到妖怪的事,不想朴英为他着急。
“那就好。”朴英说,“今天安排了几个热搜，效果和预想的差不多，慕时带热度，你分点肉吃。”
他关注的全是苏潭的工作,把首映礼说完又翻开备忘录,“《机关师》要是弄得好会有更多拍戏的工作找你,你要是不想干的话咱们就都推了，专攻唱跳这块儿,最多加点综艺，然后代言这边……”
“朴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苏潭插话。
“嗯,你说。”朴英说。
“你知道‘月下’是什么意思吗？”苏潭问。
“月下？”朴英一脸茫然地重复了一次，“这啥啊，哪两个字我都不知道。是个新组合吗？”
“不是。”苏潭说,“你没听说过的话就没事儿了，就是今天偶然听人提了一嘴，有点好奇。”
想想也是，朴哥对百花城那边的事情不怎么了解，这个词对他来说，应该很陌生。
这时，满腹小道八卦的朴英突然一拍脑门：“你刚才说月下？是不是月亮的月，上下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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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慕时起身关上化妆室的门，顺手画了一道结界，等于双重锁。
接着他看向江昧：“冯楚有没有说那妖精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能叫出城主的名号？”
江昧道：“那妖精本身修为并不高强，这一点你我都知道，它本体与城主也并无瓜葛。冯楚说，他是中了某种符咒，陷入神志不清的狂化状态，城主身上有某种‘引’，那妖怪看到他，如同见到鱼饵的鱼，自然会扑上去。”
这些话都不是冯楚说的，可江昧说的头头是道。
然而慕时很信任江昧，对江昧说的话，他深信不疑。
慕时皱起了眉：“那你说，会是谁给那妖精种的符咒？”
“你认为呢？”江昧反问。
“鬼柳。”慕时说。
江昧点头：“我也觉得是。”
“当年明月宫一战我斩碎了鬼柳的内丹，虽然受了重伤但觉得一切都值得，可事后我们没能找到鬼柳的残魂。”慕时叹了口气，“那时我们就觉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鬼柳没有死，可谁能想到他不但真的没有死，还依然觊觎着城主。”
“城主的魂魄是至真至纯的花魂，鬼柳对他念念不忘很正常。”江昧说，“我们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慕时“嗯”了一声，眉眼间的焦躁显而易见：“就是因为顾忌着鬼柳，我才一直不愿意让城主回想起旧事，他留在人群中，比回到妖界要安全得多，可我没想到鬼柳竟然能阴魂不散地跟到人间来，就好像……就好像人间有他心腹似的。”
江昧神色平静：“你我能够混迹人世，鬼柳有心腹在人间也是正常。现在你打算怎么做？告知城主他的真实身份，让他小心鬼柳？”
“不。”慕时说，“你保护好城主，我去搞定鬼柳。”
“什么？”江昧错愕道，“你要瞒着城主去找鬼柳？”
“瞒着这个词用得太不好了。”慕时说，“我是他的将军，将军本来就应当把一切危险隔绝在君王的视线之外。”
“可你不是鬼柳的对手。”江昧说。
“当年也许不是，但现世灵气枯竭，我的剑技还好一些，鬼柳擅长的妖术几乎没有发挥空间。”慕时说，“而且就算我不是他的对手，我还是一剑斩了他的内丹，不是吗？”
江昧垂下眼帘，掩饰住目光中短暂的剧烈情绪波动。
“说的也是。”江昧笑了笑。
“你脸色不太好。”慕时说。
江昧用指尖扶了扶额角：“可能是太累了，有点头疼。”
“那快休息吧。”慕时拍了拍江昧的肩，“你身上有旧伤，不好好休息会很难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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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江昧后，慕时去停车场，这是距离国际影城挺远的一个废旧仓库的停车场。
为了避免被狂热的粉丝跟班，他和苏潭只能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约见。
停车场上零星停了几辆车，车身上积灰积得都不反光了。
在它们的对比之下，新停进来的，打着双闪的那辆白色轿车就格外显眼。
慕时敲敲车窗，车门打开，他钻进后座时，苏潭已经等在那。
今天天气回寒，苏潭穿得有点少，所以拿了一条很薄的纱质大围巾把自己裹得跟狮身人面像似的，就露出一张小脸，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慕时。
这样的场景给慕时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像是劳碌一天过后推开家门，发现温柔可爱的小恋人正在家里等着自己，甚至已经做好了饭一样。
回忆起鬼柳还有诸多不愿回忆的往事后蓦然见到这种温软又窝心的场景，慕时感受到的刺激是难以形容的。
慕时一个箭步抢进车里，抱住了苏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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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潭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巨大拥抱搞得一懵，但什么话也没说，乖乖任他抱着，甚至轻轻用自己的面颊，蹭了蹭慕时的脸。
朴英默默把手里的平板举过头顶，挡住视线。
英英什么都不知道.jpg
慕时亲了亲苏潭额头。
抱着小昙花——或者说抱着小城主——的感觉是那么真实，真实到让他觉得虚幻。
他蓦地想起自己曾经失去苏潭的场面和暗无天日的无数日月，那些碎片让此时此刻看起来格外珍贵，更是让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放手。
明天开始推掉一切“演员”这个身份的活动，专心致志去寻找鬼柳，再把他扼杀在摇篮里一次……
怀中的苏潭抬起头，一双眼睛星星闪闪地看着他：“慕时哥，月下君是谁？”
——
时间倒回半小时前。
“月下……我突然想起来，这好像是百花城前任城主的名字。”朴英挠了挠头。
“百花城前任城主？”苏潭立刻想起了慕时给他讲过的故事。
在那个故事里，百花城前城主为了帮助非亲非故的村落强行出关，导致百花城被攻打最终覆灭。
是这个前城主吗？
“对，这也算是个秘史吧，不知道为什么现任城主上任以后，对以前的事儿都讳莫如深的。”朴英说，“月下君就是百花城的前任城主，但那是很多年前灵气还没枯竭的时候，中间百花城有过一次近乎覆灭的大事故，差不多断代了，现在记得下来的历史，都是这位牡丹城主上任之后的事儿了。”
“近乎覆灭的大事故？”苏潭问。
朴英耸耸肩：“大事故是什么没人有答案，只是据说月下君要背一部分锅，毕竟他是城主。但坊间也有传闻说，是因为现在的百花城主城主之位得来不武，这才刻意要把月下君连同百花城往日的历史都抹消。”
——
慕时叹了口气：“月下君，你从哪儿知道这个名字？”
朴英心虚地往下滑了一点，谁想得到苏潭是去找慕时兴师问罪啊。
“这不重要。”苏潭说，“可你知道月下君是谁对吗？为什么不能告诉我？那只妖怪为什么要叫我月下？”
这些问题每个都比上一个更让慕时紧张。
因为无法回答，慕时选择反问：“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我没有很想知道这些。”苏潭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瞒着我。”
慕时看着苏潭清澈如泉水的眼睛，心里一颤。
为什么？因为月下君是一个血脉纯正的祭品，因为他不能善终，因为他修无情道，所以注定只能生活在深宫里，行止矜持，连最亲近的人的脸都不能看到，贵为百花城主，却只是个周身上下满缚枷锁的可怜人。
慕时记得月下君最后有多痛苦。
他一点也不想再看到小昙花被装回那个壳子里去。
可这些话他都没办法跟苏潭说。
“对不起。”慕时说，“因为月下君是百花城秘史的一部分，我身为王族才能得知他的消息，但我不能把这消息泄露给别人。”
他说的是实话，关于月下君的消息都在百花城被永久封存在史册，虽然他不告诉苏潭和这所谓的秘史没半毛钱关系。
苏潭沉默地看了慕时好一会儿，然后耸了耸肩：“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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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在一种令人比较窒息的沉默气氛里吃完饭，慕时送苏潭回去。
苏潭现在倒是感觉他和慕时有点像所谓的“情侣”了，哪怕闹了不愉快，也还在努力往一起凑。
到了住处，慕时一直从入户电梯把苏潭送到家门口。
苏潭回头说再见时，慕时突然说：“再给我几天时间，梳理一下内容，再过几天，不管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好么？”
苏潭心头那团乌云突然就消散了。
那位百花城主月下君，到底是他祖先，还是跟他长得像，还是单纯那个鼹鼠精中了符咒之后看到谁都跟皮卡丘似的在那喊“月下月下”，苏潭其实都不在意。
想不起来，也懒得去想，这样的自己从来都没有变过。
苏潭只是很介意慕时的讳莫如深。
“好。”苏潭说，“不许骗我。”
慕时笑笑，伸手似乎想捏一把苏潭的脸，但最后只摸了摸他头发：“好。”
——
次日一早，苏潭被急促的门铃声吵醒，他打着哈欠去开门时，只见穿戴整齐的江昧站在门口。
“江哥？”苏潭揉了揉眼睛，江昧来到这儿他还挺惊讶的。
“慕时这几天有事，叫我帮着照顾你。”江昧说着笑了笑，“他说你最近没工作安排，我带你去玩怎么样？”
慕时昨晚刚说过“给我几天时间”，而且这个人是江昧，苏潭对江昧极度信任。
即使他觉得江昧说的这个“带你去玩”，听起来有点怪，但联想到慕时说过“江昧很喜欢你”，他又觉得自己应该满足江昧这种老父亲心态。
“好。”苏潭说，“我们去哪？”
“我想去百花城。”江昧说，“你觉得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别担心，很快就没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