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是苏菲的陪嫁大丫头,是苏夫人精挑细选出来的,行事十分妥帖。但她毕竟才十三岁,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因而经过一个僻静处的时候,到底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大奶奶,这些锦缎、首饰真的统统被三奶奶动了手脚,不干净了吗?”
苏菲说道:“没错,上头都附了脏东西。小红,我可没有吓唬你,这些脏东西不是女儿家可以碰的,你得千万小心,别沾到自个儿身上。”
小红回道:“大奶奶放心,奴婢晓得了。只是奴婢实在奇怪,三奶奶是怎么动的手呢?而且她为什么这么做?大奶奶您是三奶奶的嫡亲姐姐,现在还是她的大嫂,按理来说只有比以前更亲近的,怎么她却动了歪心思,想要害您?”
苏菲说道:“她什么时候按常理行过事了?在娘家时,她也从不曾跟我亲近过。我对她有过姐妹之情,可她对我,恐怕是怨恨更多一点吧。谁叫我是母亲生养的,她是叶姨娘生养的呢?她觉得她出生就吃亏我一大截,要在其他地方狠狠压过我,才补得回来,才能心平呢。”
小红嗤笑道:“三奶奶的想法,实在可笑!出身是天定的,要怪,就怪当年叶姨娘爬床勾引了老爷生下她,怨上大奶奶您算是怎么回事?奴婢说句逾矩的话,三奶奶既然知道庶出的苦,却偏要费尽心思嫁给庶出的三少爷,何苦来哉?她要是不搞这一出,咱们苏夫人向来宽容大度,在婚姻大事上怎么可能苛待她,定会给她寻个过得去的人家,风风光光地做正头娘子,不是挺好?哪像现在,府里的主子们都被她得罪了个遍,她就乐意了?”
苏菲说道:“三弟妹若有小红你这样的通透心思,这日子就不会过成这样了。本来嘛,她要是不欺到我头上来,我也懒得搭理她。可她三番五次地想害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我怎能容她?”
小红点头,说道:“夫人聪慧明理,持家有度,肯定会好好处理此事,严惩三奶奶的。”
说话间,两人转出了那僻静的小竹林,到了陈夫人的院子。通报后,即刻就进了正房。
片刻后,正房传来陈夫人压抑不住的愤怒声音:“兰霞,速去把三奶奶叫过来,我有话问她!这个贱妇,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伤我陈府子嗣!”
兰霞领命,即刻出发。然而直到过了半个时辰,才带着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苏兰过来。
陈夫人一看苏兰不修边幅、没精打采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将茶盏重重地搁在案几上,沉声说道:“苏兰,你就这样来见我?”
苏兰不明所以,垂着头偷偷翻了个白眼,暗骂这母夜叉,又来找她麻烦了!肯定是苏菲搞的鬼!她撇了撇嘴,无谓地说道:“我不懂母亲的意思。我这副模样,有何不妥么?”
陈夫人眉头皱得更紧,说道:“老爷是一方知府,身为知府家眷,虽不必珠翠满头,锦衣华服,但怎么着也要悉心妆扮,衣饰亮丽。你发髻未梳,脂粉未施,裳上还有许多褶皱,这副模样若是被外人瞧了去,是想让他们以为我们陈府落魄了,还是以为我是个心狠的,在怎么磋磨庶子妻室呢?”
苏兰挑眉,暗道你不就是在磋磨我吗?当然她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并不敢这么直说,而是轻笑道:“原来母亲是因为这事生气。这实在不巧,兰霞过来召我时,我正在歇午觉。我这不是怕您等急了,才没有好好妆扮,急着赶来吗?没想到却惹了您不喜了。”
陈夫人眉头又狠狠皱了一下,对苏兰的不满更多了几分,斥道:“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歇午觉?再歇下去,你晚膳都不必用了!”
不用就不用呗。苏兰懒洋洋地说道:“正好我最近没什么胃口,晚膳不用也罢。”
陈夫人气到笑了:“好,好!那今日起,你不必再来前厅用晚膳!不止晚膳,早膳、午膳还有两顿点心,你都不必来与我们同用!”
苏兰闻言,却高兴起来,兴致勃勃地说道:“母亲说话可算数?那即日起,我一日三餐都是自个院子里用了?对了母亲,那给我院子里单独辟个好点的小厨房呗?现在的小厨房啊,太小太闷,也就炖个汤,没意思得很。”都不方便她动手脚,把空间里的食材替换出来好好享用!
这一句接一句的,苏兰不停地刷新着陈夫人的认知下限。陈夫人还待发怒,就被苏菲拉住,轻声提醒道:“母亲,这些微末小事,您不必生气。正事要紧。”
陈夫人顿时清醒过来,之前她是太生气了,看到苏兰的作派又气上加气,竟是纠结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真是糊涂了。比起苏兰做的那些恶事,她入府前的行为不端算得了什么?她的言容举止不雅又算得了什么?
若苏菲所指认的那些事都是真的,他们陈府,是断断容不得苏兰这样的恶妇的!那苏兰行事不当,不符陈府少奶奶的身份,又关他们什么事?找个理由送回苏家,让他们把她剃了头发,关去家庙做姑子的好!这还是看在苏菲的面上,不忍伤及苏家的脸面,牵连其他人的名声,才这么做的。否则,陈夫人岂能轻易放过苏兰?
于是,苏兰就震惊万分地看到她洋洋得意的那些手段,都变成了物证一一呈在了她面前。
陈夫人喝问道:“苏兰,你可认得这些东西!”
苏兰转了转眼珠,急急否认道:“母亲,冤枉啊!这红罗锦上的药粉不是我弄上去的!想来是那布店的张掌柜包藏祸心,想暗害我们陈府女眷。母亲,您赶紧告诉父亲,让父亲派人将张掌柜抓了来,重重治罪!”
苏菲忍不住摇头,嘴角掠过一丝嘲讽的笑意。陈夫人“呵呵”两声,捏紧了手中的佛珠,指责道:“苏兰,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知道这红罗锦有问题,沾过堕胎药粉了?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苏兰一惊,连忙捂住嘴,想了想,赶紧描补道:“母亲,您错怪我了。我这是……猜的。看到大嫂站在这里,好像肚子不太舒服的样子,我想到最近看过的话本有这样的情节,这才随口一猜,没想到猜中了呢,真是巧啊,呵呵。”
陈夫人淡笑道:“你猜得可真准啊!”
苏兰尬笑。
陈夫人一拍桌子,怒斥道:“还在狡辩!我且问你,张掌柜一介商户,在老爷治下,他哪来熊心豹子胆,敢来害父母官的家眷?菲儿好好地站在我旁边,你哪只眼睛看到她不舒服了?你说你看过的话本有那样的情节,你且说来,是哪家书肆的话本,什么名字,何人所作?”
苏兰哪里回答得上来,支支吾吾。
陈夫人又道:“来人,将这支碧玉钗给三奶奶簪上,还有那参茶,服侍三奶奶用了!”
苏兰眼睁睁地看着她下过料的碧玉钗往自个头顶簪去,又见那被她泡过堕胎药汁的人参煮成的参茶往她嘴边凑,顿时急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挣扎道:“多谢母亲厚爱,我当不起啊。”
陈夫人说道:“你当得起!你若心中无鬼,为何躲避?以你之道,还你本身,为何当不起!”
苏兰自知她空间出品,药性极强,就算她能在空间里配出解药,也是需要些时日的。而且要是众目睽睽下用了这堕胎寒药,到时候却很快好了,她如何解释?因而她终于怕了,拼命闪避,不肯被碧玉钗和参茶碰到半分。
如此僵持了好一会,陈夫人又命了好几个仆妇前去帮忙制住苏兰,终于,苏兰抵不住了,大声喊道:“母亲,母亲我有话要说!我怀孕了!我怀了你们陈家的孙子!我肚子里的是你们陈家的骨肉!您可不要伤到你们陈家的子嗣!”
陈夫人急忙抬手,仆妇们顿时停止动作。陈夫人使了个眼色,杨嬷嬷风风火火地出了门。一刻钟后,陈府常用的仁善堂周大夫就走了进来。这周大夫,还是一位女大夫,专给官宦富贵人家的女眷看病的。
陈夫人冷眼看着苏兰道:“周大夫是妇科圣手,就由她来替你把脉。你若是扯谎,我定不饶你!”
苏兰笃定腹中怀上了四胞胎,自信满满地说道:“我所说的,当然句句是真。周大夫,来吧!”
周大夫上前,细细地把脉,把完了右手,还换了左手确认,然后笑眯眯地冲着陈夫人拱手道贺:“夫人大喜!三奶奶这是喜脉啊!”
苏兰脸上顿时绽开得意的笑容。
哈,她有孕了!陈夫人这种迂腐的古人,最是重视子嗣不过,就算她犯了再大的错,也绝不可能再惩戒她了!
她肚子里的娃,就是她的大保险,就是她的护身府!
而且,她有四个呢!
足足,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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