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黑色信封逐渐变得烫手。
凡妮莎神色严肃,她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用力。
走在前面的莉迪亚突然发现身侧的凡妮莎不见了踪影,她回头便看到凡妮莎站在后面揉着太阳穴。
“凡妮莎,你不舒服吗?”
莉迪亚的话让凡妮莎的眼睛一亮,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凡妮莎顺势靠在莉迪亚的身上,表情多了一丝痛苦,声音也带着虚弱:“嗯,有些不舒服,应该是有些感冒了。”
“上帝啊,”莉迪亚有些无措,“那要怎么办?”
凡妮莎将身上大半部分的重量都放在莉迪亚身上,而莉迪亚也习惯了凡妮莎这样一幅没有骨头的样子。
“进去后扶我去一个隐蔽一点的地方吧。”
“嗯嗯。”莉迪亚连忙点头。
其他姐妹看到两人这样都吓了一跳。
“凡妮莎这是怎么了?”身为大姐的简看到凡妮莎这样虚弱,眼圈差点红了。
凡妮莎最怕简掉眼泪,她连忙笑了一下,同时维持着虚弱的人设:“只是有些头疼,休息一下就好了。”
沙龙还没有正式开始,一些贵族小姐已经到场,三两个聚在一起聊天。
见到她们进来,整个房间安静了一瞬,随即又继续小声说了起来,只不过这次她们的目光更多放在她们身上。
凡妮莎让莉迪亚把她扶到一个相对不起眼的位置。
随后凑到她耳边:“莉迪亚,帮我看着点,不要让那些小姐们打扰我,还有,有事情就叫我。”
莉迪亚虽然不懂凡妮莎的用意,但是她向来都是听凡妮莎的,她毫不犹豫的点头。
凡妮莎看着姐妹们找了在她的不远处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她紧了紧手中一直捏着的黑色信封。
如果不是紧要关头,她并不想用这个方法。
一旦被人发现,她可是随时都有掉马的风险。
爱德蒙·唐泰斯。
凡妮莎将这个名字在口中念了一遍,金色的双眸逐渐变成暗金色。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
马赛,伊夫堡监狱。
黑暗狭小的监狱中充斥着灰尘与发霉的味道,即便是外面天还没暗下来,但是牢房中依旧是漆黑一片,只有一扇小小的天窗渗透进来几缕阳光。
牢房中木板制成的单人床上躺着一个削瘦高挑的身影,他的头发与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样貌。
但是他明显起伏困难的胸口和灼热的呼吸都彰显他现在的状况。
牢房中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阵砖块的声响,几分钟后,钻出来一名头发与胡子全部发白的年长者。
他看着床上的人,眼中带着怜惜:“哦,你好一些了吗?”
床上的人勉强睁开眼睛,看清来人之后微微摇头。
“或许,天主听到了我的祷告,要把我带走。”男人的声音低哑又虚弱,说着他轻笑了一声,随后引起剧烈的咳嗽。
“神甫,”他转头看向老者,眼神暗淡无光,“您快回去吧,狱卒快要来了。”
神甫看着男人的模样,叹了一口气,满是皱纹的手摸了摸他的头顶:“会好起来的,天主也会保佑你。”
“我把今天的晚餐留给你了一些,多吃点会恢复得快一些。”
男人想要阻止老者的行为,但是他全身发沉,刚刚举起的手臂又跌了回去。
男人昏昏沉沉的睡着又醒来,或许他根本没有睡着,也或许一直没有醒来。
不管是睡着还是醒来,他都没有停止向天主祈求,祈求上苍的怜悯。
他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在祈祷什么,是祈祷疾病离他而去,还是祈祷就这样死去。
恍惚间,他突然发现牢房中多了一个人。
疾病让他的脑子昏昏沉沉,他不确定眼前看到的是不是错觉。
眼前的人是一名看上去堪堪二十岁出头的女士,她的身材高挑削瘦,黑色长发披在身后,脸上带着面具遮住上半张脸,露出一双上挑的金色双眸和微微勾起的红唇。
她穿着一身红色长袍,或者说是长裙,长裙微微开叉,能够隐隐看到白皙的大腿。
男人连忙移开视线,混沌的大脑微微清醒一些,他勉强撑起身体,坐在床边看着眼前的女士。
“您...”他的声音因为生病带着嘶哑,“天主终于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您是天主的使者吗?”
女人轻笑了一声,上前几步站在他的面前。
她的声音带着慵懒,但是却十分好听:“不是。”
“但是,爱德蒙·唐泰斯,我是为你而来。”
爱德蒙一愣。
女人又继续说着:“只为你一人而来。”
爱德蒙愣愣的她,虽然她否认了天主使者的身份,但是爱德蒙依旧在心里认定了她的身份。
试问有谁可以这样躲过狱卒的眼睛,突然出现在牢房中。
爱德蒙的眼神逐渐变得虔诚。
“哦!您,您是来解救我的吗?”
女人又上前了一步,两人的距离更近,她的声音压低,带着气音:“你生病了,知道吗?”
爱德蒙点头,依旧虔诚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我知道。”
“那你知道你可能会死吗?”
“我...”爱德蒙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知道。”
女人顿了一下,继续问道:“你,想死吗?”
这个问题让爱德蒙无法回答,他想死吗?
当然不想死。
没有人想死。
爱德蒙猛地抬头,慢慢站了起来,那双因为生病而浑浊的双眼变得坚定:“不想,我不想死。”
女人:“……”
这个女人正是凡妮莎。
她为了不耽误沙龙,只能选择魂魄离体的方式。
魂魄状态的她恢复了死神时的模样,她的外表定格在二十岁出头,而身上红色长裙正是经过改良的死神制服。
凡妮莎在心里想过无数种这次死亡通知单上的神秘人是什么样。
当她看到牢房中披头散发的男人的一瞬间,心中有些失望,可是在看到他漆黑坚定的双眸时,凡妮莎又燃起几分兴趣。
凡妮莎金色的双眸紧盯着爱德蒙,她突然不着急收走他的灵魂。
让他心甘情愿跟她走,这才令人兴奋。
凡妮莎压下心底因为兴奋而引起的战栗,她的身形一闪,出现在爱德蒙身后。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想伸出双臂环住他,但是眼前的男人太高,只能勉强搭在他的肩膀上。
侧头在他耳边轻声开口:“你想怎么样?说出来,不要怕,我在听,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会一直陪着你。”
“不要怕。”
凡妮莎的话就像一把钩子,一下子勾住了爱德蒙的心。
他的鼻子一酸,入狱这么久,他一直在等待这句话。
他尝试过自杀,神甫的出现让他重新燃起旺盛的生命力,可是这场病又让他看不到希望。
没想到天主还是眷顾他的。
想到这里,爱德蒙的眼神更加虔诚。
他张了张嘴,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我不甘心。”
“我什么都没做,我是被人陷害的。”
爱德蒙身上散发出的浓烈的不甘和阴郁,凡妮莎忍不住舔了舔唇角。
太美味了。
“你想怎么样?你想对陷害你的人做什么?”
“我...”爱德蒙有些犹豫,他一直是一个开朗又正直的人,即便是有人得罪了他,他也总会善良的原谅他们。
可是现在阴暗的想法让他有些害怕自己。
凡妮莎察觉到他的犹豫,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一丝蛊惑。
“说出来,你知道的,我在这里,你可以和我说任何事情,我是你最可以相信的人。”
爱德蒙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他知道天主没有放弃他,天主的使者会陪着他。
“我想要复仇,想要他们付出代价!”
凡妮莎刚想说什么,突然感觉到莉迪亚在叫她。
她的眼神闪了闪,看来菲尔德夫人来了,沙龙马上就要开始,她得回去了。
这样想着,凡妮莎按着爱德蒙的肩膀,将他按回床上。
爱德蒙只感觉眼皮越老越沉,意识越来越模糊,疾病让他的无法支撑住清醒的意识,在即将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他只听到天主的使者在他耳边轻声说着。
“你会达到目的,那些曾经嘲笑过你,陷害过你的敌人,你终将会战胜他们。”
爱德蒙沉浸在天主使者的安慰中眼皮渐深,最后完全昏睡过去。
“哦!天主保佑,爱德蒙,你已经完全退烧了。”
不知过了多久,爱德蒙是被老者兴奋的声音吵醒,他这才发现身上的沉重已经消失,整个人神清气爽。
他突然想到睡梦中发生的事情,他连忙看向牢房四周,但是却依旧只有他和老者两个人。
爱德蒙有些失落,也有些恍惚:“我,看到了天主的使者。”
“哦?”老者起了一些兴趣:“他是什么样子的?”
爱德蒙努力回忆着:“她是一位美丽的年轻的女士,身穿红裙,黑发金眸。”
老者却笑了出来:“我的孩子,那绝对不会是天主的使者,一定是你烧糊涂了。”
爱德蒙紧紧抿住双唇,他不这样认为。
他的鼻尖仿佛还回萦绕天主使者的气息,耳边回荡着她的声音。
“爱德蒙,只要你需要我——”
“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