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焰火(1 / 1)

惊龙城中海纳百川,自是民风开放,百姓们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有见过,早就波澜不惊了。

钟凌被颜怀舟牵着手走了一阵,也觉得自己方才别扭的举动更显得欲盖弥彰,心下未免有些好笑,干脆暂且放下顾虑,任由他去了。

颜怀舟总是对一切都保持着极大的好奇,精力又旺盛得很,钟凌辟谷后其实已经没有多大的口舌之欲,现在却不得不在他片刻不停地投喂下吃了满满一肚子稀奇古怪的东西。

一路走来,并不曾有人对他们的亲密无间指指点点。只是他们两人的姿容实在太过于挺拔出众,这般并肩走在一起,更如同日月争辉,掩盖不住灼灼风华,惹得不少妙龄少女掩口窃窃私语,此时有胆子大的,居然还朝他们投来了香囊。

钟凌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生怕唐突了人家姑娘,急急拧开身子朝后避去。颜怀舟却显得十分游刃有余,满不在乎地并指将那些少女的香囊截住,又准确无误地掷回了她们怀中,还朝她们勾唇道:“小丫头,东西收好了,可别再扔错了地方!”

他本就生得俊美无铸,眉梢眼角又带着几分邪气的风流,引得一群女孩子咯咯直笑。

沿途商贩的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见他们从此地路过,一位机灵的伙计便上前两步,拦下了看上去更为好说话的钟凌,及其卖力地向他推销道:“小郎君!我这里的冰糖羹好喝得很,给你家相公买一碗尝尝吧!”

颜怀舟被逗得几乎笑出声来,立刻顺势接了,望着钟凌促狭道:“小郎君,你还不赶快付账?”

钟凌登时面红耳赤,差点把自己给呛死。他一面咳嗽,一面慌忙摸出钱袋来朝颜怀舟丢了过去。颜怀舟愈发得意,径自将手里的冰糖羹朝他嘴里喂上一勺:“尝尝甜么?”

那冰糖羹实在甜要将人给齁死了,钟凌含在嘴里皱着眉头咽下,又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勉强附和道:“甜得很。”

颜怀舟果然心花怒放,爽快地把钱袋扔给卖家,笑道:“难得我家郎君喜欢,便都赏给你吧。”

钟凌见他越说越不像话,但此际也顾不得再计较解释,只一味想快些将颜怀舟拉走,莫要在这里继续丢人现眼了。

卖糖水的伙计没料到他们出手居然如此大方,不由惊喜万分,捧着那钱袋在背后一叠声说着吉祥话:“多谢两位公子打赏,祝你们二位百年好合啊——!”

颜怀舟被他拽得踉踉跄跄,还不忘觑着他羞愤的表情大笑不止,直到被他狠狠瞪了几眼方才罢休。

再如此胡闹下去,万一真将钟凌惹得恼羞成怒,那就得不偿失了。颜怀舟颇为遗憾地想着,终于肯略作收敛,稍稍正经了一些。

只不过刚没走出多远,他又眼前一亮,停在一个投壶射箭的地方定住了步子。

那箭靶被做了手脚,是会左右来回晃动的,且晃动得全无章法,很难找到准头。但如果谁能够一击射中圆心,便可赢些摊位上的小玩意儿回去。

他少年时常常溜出来以此玩乐,隔了多年再见到这种场面,忍不住有些手痒,挑眉朝钟凌道:“怎么样,阿凌,要不要和我比上一把?”

钟凌原本对这种孩童把戏嗤之以鼻,但看颜怀舟连中几发,还不时冲他嘚瑟地挤眉弄眼,也被激起了几分争强好胜的心思,于是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把弯弓,展臂搭箭,连看都未看,弹指便将它疾射而出。

只听“嗖”地一声,那利箭正中红心,激起身边一阵喝彩叫好之声。

两人一时玩得兴起,在这里逗留了许久,等离开的时候,已经赢来了满怀乱七八糟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抱都快抱不下了。

钟凌从未有过这般幼稚却又新奇的体验,脸上犹自挂着几分满足的微笑,随手将这些东西分给了身边眼巴巴瞅着他们的孩童。

颜怀舟则立在一旁望着他,忍不住从心底悄悄谓叹——他很久,没见过钟凌如此开怀的样子了。

其实,哪里会有人不向往自由随性的生活呢?可钟凌仿佛对这些东西生来就无欲无求。

在他的世界里,除了刻苦修行,便是奔波劳碌,还要兼顾着事事周全,片刻都不得放松。

但颜怀舟知道,在许多他看不见的地方,钟凌也一定会时常都觉得…很辛苦。

顽童们围拢过来又笑闹着散去,钟凌分完了手中的东西,只留了小小一个编织精巧的同心结,趁颜怀舟不注意偷偷藏在了自己怀里,而后转过头来,朝他愉悦地弯了弯眼睛:“现在我们去哪?”

颜怀舟收起思绪,对他笑道:“我们去找个清静的地方,等焰火吧。”

钟凌正有此意,两人便一同走出了夜市。

颜怀舟特地绕路带他去惊龙城中最负盛名的酒坊提了两坛美人醉,一手拎了,腾出另一只手拖住他飞奔起来。

一路略过屋脊,一路越来越幽静,直至整个城中最高处的屋顶,将满城灯火踩在脚下。

他们在屋顶坐了,对着朗月繁星,就着酒坛开怀畅饮。

最后两人都有些薄醉,肩挨着肩躺了下来。钟凌刚要说话,就看到颜怀舟冲他比了个手势,欣喜道:“阿凌——你看。”

夜幕中,大片大片的烟花突然在空中绽开,纷纷扬扬,美得不似人间。隐隐约约能听到远处有人发出一片惊奇的呼声,耀眼的金,瑰丽的紫,圆满的红,接二连三爆裂出炫目的光彩。

他看得有些痴了。

就在此时,颜怀舟枕着双臂,低低笑着,意有所指道:“阿凌,等以后世间烦扰的事情全都了了,我们便寻一个道侣,每天都过这样自在的日子。你觉得…好不好?”

钟凌的浅笑倏而僵在脸上,原本一颗雀跃跳动的心亦随着他这句话缓缓沉了下来。

颜怀舟的意思是…

以后,他会…有一个道侣么?

见他不答,颜怀舟又追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钟凌定定神,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颜怀舟自顾自道:“与自己心之所念的人一起枕山栖海,对月饮酒,不为俗事劳力劳心,岂不快哉?”

清风拂过屋脊,焰火炸裂的轰响声淹没了钟凌微不可闻的低语。

“为什么一定要是道侣呢。现在这样…难道不好吗?”

颜怀舟没有听清楚,扯着嗓子喊:“你说什么?”

钟凌对他笑了笑,强自稳下心境:“没什么。只是问你想寻一个什么样的道侣罢了。”

颜怀舟眯起眼睛,憧憬地絮絮叨叨:“那还用说,我这种人,当然不要矫揉造作的娇花。我的道侣一定需得又好看,又厉害。当然了,脾气差一点无伤大雅,不能常常陪我虚度光阴亦没有关系…总之,两个人心意相通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眼睛被焰火映得亮晶晶的:“阿凌,你知道的,我一旦认定了一个人,自是永远都不会厌倦,任何事情都可以妥协的。如果他当真有许多东西放不下,我也同样乐得在他身边陪着,只要他肯,我甘之如饴。”

钟凌沉默半晌,轻声道:“如果你能寻到这样的良人,我也替你高兴。”

他将眸光移开,呆呆地望着天际,不愿再开口了。

颜怀舟有许多肆意任性的理由,可他…只有在颜怀舟身边,才能偶尔做一次自己。

可以没由来的不开心。可以放纵哪怕一时的欲|望。可以说不,而不必解释理由。

他嘴上说着不要,又在暗中贪恋着这样的温情,以至于此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经年之后,或早或迟,总会有另一个人在颜怀舟身旁,取代自己今日的位置。

若不是他,便会是旁人。

钟凌盯着眼前盛放的的焰火,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问自己。他真的愿意吗?

会难过吗?如果颜怀舟身边的那个人…不是他的话。

他想,他也许真的有些醉了,不然何至于有这样荒谬的念头。

倘若当初所有的悲剧都没有发生,他和颜怀舟还是最初的模样。自幼的情分,次次的相护,不必多言的默契,隐秘的怦然心动。

倘若可以有一个机会,让他们还能够回头,那颜怀舟,会是他的道侣吗?

明知不该想,也不能想,可世事无常,多得是峰回路转。不久前他还以为与颜怀舟再谈不上什么以后,但现在,这个人却正在他的眼前。

而他,一次又一次地忍不住…越界了。

混乱的心跳冲撞得他胸口处一阵阵发紧发疼,不知过去多久,焰火终于停了下来。在极尽的喧嚣之后,夜空重新恢复了宁静。

颜怀舟站起身子,向愣神的钟凌伸出一只手,将他从恍然中拉出起来。

“阿凌,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去河边放盏祈愿灯吧。”

钟凌不语,只是温和地朝他点头。颜怀舟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暗自懊恼不该在方才提起这种事情破坏了两人的兴致,于是也闭上嘴不再作声了。

临近子夜,绕城河边放祈愿灯的人群这时大多已经散去,颜怀舟买了两盏莲花灯,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将自己的那盏点燃,郑重其事地放在水面上。

钟凌也跟着他做了,蹲在河边盯着自己的祈愿灯,状似无意地问他:“你许了什么愿望?”

颜怀舟扯了扯嘴角:“我的愿望就是,阿凌的愿望都能够实现。”

钟凌叹道:“我是在认真问你,你就不能正经一些。”

颜怀舟难得带上了几分天真的神气:“那我就正经的回答——我不告诉你。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钟凌一愣,又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走罢。”

他最后回头望了望那盏顺流而去的河灯,在它明明灭灭的光影里,虔诚地闭上了眼睛。

希望瑶台镜的耀世之术不是无稽之谈…

让所有爱着挽风的人,都能够回到他的身边。

如果,还有那么一点点可能的话……

就请让我,做他的道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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