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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触发机关(1 / 1)

回城西的途中,宵禁已解,零零散散的摊贩如昼夜星火,不多时便将街道热和起来。

温良良挑开帘子,打眼看到一个粥棚,便令马车歇了脚,去要了两碗混沌,她坐在木桌旁仔细擦了擦油渍,老板一边包馄饨,一边热锅,来往的人群稀少,再过半个时辰,便该青烟袅袅了。

满满两碗馄饨,上面漂浮着绿色的香菜叶子,温良良掀开帽沿,凑近吹了吹,红唇轻启,饱满的肉汁混合了虾仁的味道,在这样安静的时刻,好似格外浓香可口。

那老板一边搅弄锅铲,一边打量来往的车马行人,时不时开口吆喝几句张罗生意,他包了一帘馄饨,摆在锅边。

远处传来咕噜咕噜的碾压声,隐隐有马的粗厚喷气声,马蹄打在青石板路上,嘎达嘎达,行至跟前,温良良撩起一角帽纱,不偏不倚,正巧看到前头骑马的男子。

他穿的是湖蓝色锦衣,腰束玉色带子,头发齐整的梳在脑后,一只手里握着缰绳随意摇来摆去,脑袋回望着身后的马车,统共有三辆,装满了褐色坛子,随着行走,能听到水声晃荡。

温良良瞪着眼睛盯他,温白景全然不觉,又夹了夹马肚,大摇大摆的往前继续引领,车马经过之地,似有酒香飘来,被风一吹,缠在馄饨的香气里,再也辨不清楚。

老板上前收拾了碗筷,若有所思的望着马车道,“姑娘吃好了?”

温良良浅浅的嗯了一声,又听老板叹道,“约莫着是紫金阁的好酒,香而不烈,甘醇适宜。”

府中小厮丫鬟打扫的也不安宁,偷偷打量着院中罗列整齐的坛子,温白景吩咐人卸下后,便两手叉腰,开始寻思安置之地。

“要喝死自己吗?”

温白景吓了一跳,见鬼似的蹦开,一边拍打胸口一边赔笑,“好妹妹,你走路不带声响的。”

温良良走上前,看着最上面的一坛,扭头与温白景问道,“你哪来的银子买酒?”

为防温白景花销无度,在他被信任之前,温良良只给他应急的银子,决计不够买三车酒的。

温白景两臂一抱,抬了抬下巴,得意的朝厅内一指,“你瞧瞧是不是少了什么?”

厅内布置皆是按照温良良的心意,物件不多,却是样样精品,她走上阶去,只拿眼扫了一遍,便觉得头顶生烟,忿然作色。

“你当了我的天青釉水仙盆?!”

几株油绿色的水仙换了青瓷盆,水面浸过白胖的根芽,边沿有些折痕,应是被人粗鲁拔起换盆所致。

温良良回过身子,冲着温白景将要怒斥,便见那人啪嗒一声扒开坛盖,信手抄起酒提子舀了一提酒,大步走上前来,不由分说举到温良良嘴边,笑道。

“尝尝,我自制的椒酒,温补身子,驱寒辟邪。”

酒提子被温良良一把推开,她简直气急,虽预想过哥哥的粗俗,可却没想过他会是个酒鬼,便是请来的学究,也连连摆头,不愿再教习与他。

“哥哥,你若是个正经的男人,便该想想将来如何凭一己之力,赚钱养家。”

温白景好容易稳住身形,到底还是洒了不少出去,难免心疼,他呲了呲牙,讨好一般歪过头,哄道。

“好妹妹,我这便是赚钱的生意呢,你先尝尝椒酒,一会儿我与你说说我的生意经。”他又往上探了探手,酒提子几乎贴在温良良的唇边,她敛去怒气,亦知方才自己反应过激,便低头品了一口。

周遭围观的丫鬟见状,纷纷四散开来,各自忙活去了。

当着下人的面,她不好做的太绝,喝完便走下阶,通红着小脸,低声道。

“哥哥,对不起,是我方才做的不对,是我心急了些。”

温白景讪讪的收回酒提子,背过身盖上坛盖,一挥手,笑道,“好喝吗?”

温良良舌尖还留有花椒的辣味,她咽了咽口水,方觉酒中加了些旁的药物,“有些怪,好似有乌头的味道,还有别的,我品不出来。”

温白景靠在墙角,单腿撑地,神秘兮兮道,“本想多囤几车,奈何囊中羞涩,日后妹妹的水仙盆,我一定给你赎回来。”

听他这样保证,反倒叫温良良有些自责,她摘下帷帽,放到旁边,仔细看了眼,足足有三十余坛椒酒。

那个水仙盆,却也当不了多少银子。

夏日炎热,椒酒遇热容易散了味道,温良良抬眉想了想,便挥手道,“哥哥跟我来。”

温良良走在前头,从腰间的香囊里摸出一枚钥匙,回头招呼了下温白景,便径直往后院走,院中有一片湘妃竹,郁郁葱葱,微风吹来,便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倒是极为动听。

“哥哥是想做酒庄?”温良良一边走,一边与他攀谈,温白景疾步上前,与她并行而驰,他身形高大,因着连日不着家,脸上晒得愈发黝黑。

“还没想好,先做做看。”温白景额上窜出细密的汗珠,滚到脸颊上,挂了片刻便坠到脖颈,他胡乱擦了一把,俊朗的脸微微一热,继续说道,“椒酒里面有乌头,白术和附子等物,以花椒使其充分溶于酒中,储存妥当,便可调理身子,趋避邪气。”

“哥哥通晓医理?这样的法子倒是十分新奇。”

“皮毛罢了。”

温良良从竹间拨开一条甬道,温白景甚至没来得及看她触碰了哪里,一条路便瞬时分开,她走在前头,遇到石门之时,便插进去钥匙,拧了几圈,石门大开。

一股阴森森的凉气迎面扑来,温白景探头往里一瞧,又连忙缩回身子,惊叹道,“这样大的冰窖?!买宅子的时候我倒没听说啊,阔气。”

温良良微微一笑,两人便一前一后下去,不过走了十几步,便觉浑身冷嗖嗖的,窖中燃着火烛,密闭中应有某处通风。

“哥哥,你将椒酒暂且存在此处吧,晌午后去我那领把钥匙,何时往外拿,你自行决定。至于那个学究,若你不喜,我便不让他上门了。

哥哥,你似乎深谙酿酒之术?”

温良良不动声色的抬了抬眼皮,见温白景正在四处敲打,听到她的声音转头便咧嘴一笑,“甚好,甚好,我懂一点,不多,平素里喝得不少,便一知半解。”

温白景弹了弹衣服上的水汽,忽然打了个哆嗦,他拽着温良良的手臂,一边往上走,一边道,“女子不可在冰窖中待太久,日后于身子不宜。”

冯玉琬近几日很是嗜睡,春烟给她喂完参汤后,便一直靠在榻上侍候,等了许久,只听门口一声响动,她的脑袋扑通撞到桌沿,眼眶立时饱含热泪。

“小姐。”

她揉了揉脑袋,忙站起来,轻轻指了指床榻,小声道,“夫人已经睡了一个多时辰了,也不见醒的迹象。”

温良良放轻了脚步,示意春烟出去守着,她走到床前,冯玉琬睡得很是安稳,两腮泛红,比从前长了些肉,不似原先那般枯败苍白。

她晃了晃冯玉琬的胳膊,小声唤道,“母亲,母亲...”

冯玉琬呢喃了声,却并不见醒,“母亲,我有件事想问你。”

温良良凑在她耳朵旁,说完便见冯玉琬睁开眼皮,柔和的看着她,嘴角微微一翘,“良良,去哪了,冰凉凉的厉害。”

她说完,便打了个哈欠,一股参汤味扑鼻而来,她侧过身,捏着温良良的手翻来覆去的看,“何事?”

“母亲,你可知父亲的心上人...旧人家中是作甚的么?”

温良良改了口,见冯玉琬脸上并未有异色,便稍稍心安一些。

“逆臣之女,做官的,后来潦倒了,为了糊口,兴许会做些旁的什么,我也不太了解。”冯玉琬搓了搓耳朵,忽然想起什么,半撑着身子看着温良良。

“怎的,白景是不是想跟你借钱做生意?良良,眼下家中不缺银子,他若问你要,你给他便是,那么多年也该偿还他们母子,你说是不是?”

她拽紧温良良的手,眼珠死死瞪着她,冯玉琬的反应有些吓人,甚至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温良良蹙眉想了想,也没同她说温白景懂酒的事情,便安慰道。

“母亲放心,我必拿他当亲哥哥一般。”

冯玉琬又躺下,合了眼皮,摆摆手道,“那便好,好.....”言语间,竟又昏睡过去,从前大夫说,冯玉琬最多可延一岁之久,如今看来,多半都是这样昏昏沉沉的拖着了。

相府的清晨,伴随着兵荒马乱般的吵闹声。

书房的桌椅被踢翻踹倒,瓶子罐子扔的到处都是,摔得稀巴烂,门上的匾额被人拿东西砸了一个缺口,叮叮当当,声音足以传到东院。

红素收拾完床铺,见顾绍祯坐在铜镜前发愣,便躬身走到他后面,拾起妆匣里的梳子,方一落手,便见顾绍祯冷眼一抬,当即吓得跪倒在地。

“公子,奴婢想为你梳理头发。”

顾绍祯瞥了眼地上的梳子,挑眉虚瞟向门口看热闹的朱桑,凛声道,“朱桑过来,你出去。”

红素擦了把泪,也不知何处惹恼了他,只得默默爬起来,躬身退了出去。

朱桑意犹未尽的砸吧着嘴,捡起梳子,叹道,“公子,原以为苏姨娘会去闹,没想过去的竟是顾月莹,那架势,仿佛已然撒泼了。”

顾淮卿虽说宠爱子女,却也不至于被人当众辱骂还要一味忍耐的地步,顾月莹也是被苏郁宠坏了,没长脑子。

“朱桑,何时红素红蕊能在内间伺候的?”顾绍祯头有些疼,以往睡眠好,戌时三刻便会歇息,近几日有些乏累,夜里又容易醒来,故而晨起便浑身不适。

“红蕊红素年纪小,伺候公子穿衣洗漱最是方便,我跟朱陌笨手笨脚,你瞧,梳的发髻别别扭扭,恐惹公子烦心。”

朱桑特意朝铜镜中比划了一番,顾绍祯冷冷的捡起玉簪,朱桑接过插到发髻上,便听那人语重心长道。

“我在她心中本就落了下风,房中再添两个女子,岂不叫她更是恼火?”

朱桑大为吃惊,与门口的朱陌递了递眼神,两手一抱,叹道,“公子英明。”

后又默默在心里翻了翻白眼,嘀咕道,你若是早有这个心思,现如今何须大费周章也不讨好,明明就是冷眼冷面惹的祸,非要扯到人家姑娘身上。

难不成日后夫人回来,房中还要俩大男人近身伺候?

就在此时,彭吉风风火火从外头跑进来,小声上前说道,“公子,苏珍被顾月莹扒光了衣服,堵在书房,老爷打了顾月莹两巴掌,未做处置,便赶去上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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