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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粮食减收,京中物价便悄悄的水涨船高起来。

索性当初人人惧怕的瘟疫没有盛行散播,温白景虽还在投放屠苏,这会儿却是极其小心,尽量不让他人发觉。

并非他舍己为人,品行高尚,他只是有些不忍心,看着满城百姓因为战事平白受到牵连,被瘟疫所累。

“哥哥,这是谁送的题字。”温良良甫一进门,便看见“日进斗金”四个大字,挂在对面的墙上,气势焱焱。

温白景从一堆账簿里抽出身来,抬眼见她,便笑了笑,朝着斜对面努了努嘴,“紫金阁的老板,亲自送来的,特意选了人声鼎沸的时候。”

温良良贴上前,看了又看,咦了声,“好大的手笔,上面渡的是金粉,这纸也金贵的很。”

温白景一头扎进去,一边对账一边嗯了声,不以为意道,“那日所有人都看见他拿着这卷轴进门,无一不称赞紫金阁的阔气胸襟,倒也忘了是谁栽赃我入狱。

话又说回来,这份情我承下也好,做明面上的朋友,总好过他以大吃小,压制我的财路。”

仓库里囤积的粮食为数不多,且随着新一批酒的产出,消耗了过半,温白景眼睛下面一片乌青,想来也是多日没能好生歇息。

温良良关上门,又回到前厅,坐在温白景对面,思量再三,“哥哥,朝廷下了旨意,除去良醒署可收粮食做酒,其余酒庄,不允许私下再酿,便是紫金阁根基牢固,也需遵守旨意。

且不用说我们这般小户,事到如今,哥哥如何打算的?”

桌上压着一摞货单,都是京中铺子下的订货单子,虽零散不一,加起来却也不是少数。

照此情势下去,根本有心无力。粮食短缺已成事实,短时间内不可能有原料酿酒。

数座城池的难民涌入京中,朝廷尚未实行对策,局势却愈发凝重起来。

温良良微微蹙眉,便见温白景从怀里抽出一本册子,拍到桌上,信心笃定地说道,“妹妹且看,这是什么?”

那本册子有些年岁,封皮的字迹已然模糊不堪,酒字隐约能够辨出。

书中记载了多种早已失传的酿酒技艺,以及只存在百姓想象中的琼浆玉露,温良良草草翻阅了几页,便诧异的合上,惊叹道,“哥哥从何处寻来的宝贝?”

简直价抵万金,不,便是万金也难以寻到的宝物。

温白景得意的拎了拎唇角,呵呵一笑便用右手支着下巴,有条不紊的分析起来,“我估算到年尾,朝廷不会允许良醒署以外的私人酒庄酿造粮食酒,所以在上月与京郊数处农户付了定钱,从本月到孟冬之时,我买下他们所有的果子,按月份酿造果酒。”

“果酒?”温良良低呼一声,颇有些犹疑的问道,“我不是很懂,果酒在本朝鲜少饮用,哥哥若是囤积过量,到时如何销出。”

“妹妹,朝廷要出大事了....”他的唇靠近温良良的耳朵,话音刚落,前门却被吱呀一声推开,顾绍祯斜睨着温白景,似笑非笑的逡巡了一周,不紧不慢道。

“出什么大事?”

温白景哈哈一笑,伸手朝着脑门猛地一拍,“瞧我,刚要卖弄便被打脸,顾二公子被哪阵风吹来了,小店不胜荣幸。”

温良良撇了撇嘴,一手盖住眼尾,将头扭向里面。

“她却恼怒的很。”顾绍祯淡淡的笑道,温白景踢出一条长凳,让开了温良良身边的位子。

顾绍祯便挨着她坐下,将脸凑上前去,“一阵香风。”

温良良啐道,“你正经些。”

顾绍祯便正襟危坐,抬眼瞧着温白景,慢悠悠的问道,“白景,方才你说朝廷要出大事了,指的是哪一件?”

他敛了笑意,骨节分明的手指敲打着桌面,目光若有似无的瞟向浑然不解的温良良,禁不住叹了口气,“你便是将眉头锁成一座小山,该来的总还是会来。”

闻言,温良良下意识的用指尖触了触额头,“哥哥你别理会他,朝廷到底会出什么事?”

温白景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半晌,见顾绍祯并未有异常,便小声说,“妹妹可还记得我为何往井里投放屠苏?”

“防止瘟疫。”温良良不知为何,勾起的心跳扑通扑通,好像挂在嘴边,她有些忐忑,说不上因何缘故。

“京城西临的荥阳,北靠的宁邑,皆有战事发生,三皇子统领将士取胜之后,便率领人马回了京城领功,却没想两城百姓因此遭了难。

遍地横行的尸首无处安置,正逢阴雨连绵,天气燥热,杂菌顺着污水灌入城中,百姓饮着不净的水源,便接二连三患了病,不过数日,哀鸿遍野。”

“你知道的却也详尽。”顾绍祯抬了抬眼皮,凝眸望着面前一脸嬉笑的温白景,食指摩挲在唇边,片刻便又垂了下去。

“做生意的自然耳听八方,南来北往的客商消息灵通,我便是拾人牙慧,也听到了不少事情。

京中近几日涌进来许多难民,有些竟是从宁邑和荥阳来的,我这心里总也不得安宁,总觉得这安静之下,隐藏着某些难以抑制的祸患。”

顾绍祯斜瞟过去,手指叩下,淡声道,“你是说,难民会将瘟疫在京中蔓延扩散,局面无法收拾?”

“这话仅限于此,我是卖酒的,朝廷将酿粮食酒的权利收回到良醒署,可见粮库短缺到何种地步。

赈灾的钱银粮食应当拨了两次去往荥阳宁邑,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我觉得,这事情,若不抓紧封锁两城,怕是祸患无穷。”

说到底,宁邑荥阳两城的存亡,与宋昱琮脱不开干系。若得胜之时,他能够不冒进不急于到御前抢功,能够妥善处置好尸首,能够在战事之前判断好后果如何,便不会有今日的担忧。

庆安帝寿诞在即,宋昱琮所有心思都用在准备寿礼,博取庆安帝的欢心上,除此之外,便是防患大皇子的突袭,哪还顾得上两城百姓。

而如若没有及时控制住疫情的传播,那么京城与相邻几城,都会受到波及。到时恐怕真的无力回天,研制瘟疫的药方需要时日,而它的横行则在转瞬之间。

“白景,你不做官可惜了。”顾绍祯刚说完,温白景便夸张的跳到旁处,双手叉腰哈哈一笑,“顾二公子可真会说笑,我这人就爱银子,不爱权。”

“临安白家...”顾绍祯信手翻开桌上的书页,温良良在他没看清之前便往后一拽,拍回给温白景,“别人的东西,不能看。”

“你看得,偏偏我看不得?”顾绍祯也不恼怒,只勾起唇角,好整以暇的盯着温良良的粉颊。

“这是我哥的东西。”温良良不觉一瞪眼睛,仿佛两颗滴溜溜打转的葡萄,看的顾绍祯热/流涌动。

“当我喜欢看?”顾绍祯从怀里掏了半天,温白景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前胸,不多时,便见他摸出一只水头极好的玉镯,探手抓住温良良的胳膊,往跟前一拉,勾唇说道。

“今日我路过凌宝阁,彭叔非要喊我进去,进去也不好空手而归,便挑了这枚镯子。挑回家中我也戴不得,便索性送你了。”

他一边说,一边理所当然的将玉镯套进温良良的手腕,那玉镯油润通透,将皮肤映衬的极为细腻柔嫩,温良良本就生的肤白雪滑,顾绍祯的指尖划过她手腕,忽然扯过衣袖盖住那截葱白。

“白景,这腕子也是你能看的么。”

温良良这才缓过神来,没开口,便见温白景赶忙背过身去,两手一抱,笑道,“顾二公子送妹妹礼物,却还要找诸多由头,凌宝阁至此本就不顺路,我瞧这只镯子,万里挑一的好货,想必价值连城。”

顾绍祯不屑的哼道,“在你眼里价值连城的东西,与我而言却是手到擒来。温良良,喜欢么?”

财大气粗,本不该用在此人身上,然而此时,温良良着实想不出其他措辞,她按着那只镯子,也不知怎样回他,便稍稍愣了愣神。

温白景凑到她跟前,附和道,“喜欢,喜欢,顾二公子可是帮了我大忙,原想着赚了银子给妹妹买一对镯子带,现下看来,我那是拿不出手的。”

这奉承顾绍祯听着很是舒爽,他起身扫了眼四周,温良良好似回过神来,一边往下摘镯子,一边款款而道。

“我不要你的镯子。”

顾绍祯眉眼一冷,捏住她的手腕往上一抬,“不喜欢?”

“不是,拿人手短,更何况是你,今日我若收了镯子,日后少不得看你眼色。顾绍祯,你拿回去吧,压箱底都行。”

温良良倒不是矫情,她身上佩饰向来精简,这样的镯子带在腕上,只会招人非议,倒不如他拿回去留作打点。

两人一个阴鸷的站着,一个不知畏惧的瞟着,温白景不由默默叹了口气,上前打圆场道,“妹妹,收下的礼物哪能退回去,一个镯子罢了,赶紧收好。

这是我新酿的桃酒,味道有些酸,若是拿回府里加些冰块,味道定然不错。对了,顾二公子,上回送你的鹿血酒,喝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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