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都愣住了,这是一回事么？
他果断摇头，“不能！我只能回报太师敬爱。”
台阶都递到脚边了，就麻溜的下来,把之前的事翻篇吧。
那大家还可以做一对好的上下级，甚至好的君臣。后人翻看史书，说不定咱们也是一段君臣知遇的佳话。
秦政眼中一黯。
谢昭想起傅冕的话,知道之前是自己误会了这人。莫名生出几分自己郎心似铁的负疚感。
他之前一直当秦政是贪图美色,要逼、奸、淫、辱，就像是江南那个祝修齐对他小舅子的做派。
谁知道这人居然那么纯情，至今还是......
那人家对他就是一片真心真意。且不管能持续多久吧，但至少此时此刻是真的。
“太师如果放不下执念，那谢昭于你只会是一个污点。虽然行大事不拘小节,但你之前什么事都没做过，就被泼了那么多污水。有了谢昭这个实证，怕是会被说成比祝修齐还要放荡的人物。这是不利于太师收揽士人、一统天下的。以讹传讹，以后野史上会被说成什么样？”
秦政听他这么一说，立时就想到了他误会自己要拉他们兄妹双飞上头。但此刻,他态度似乎大改。
“我舅舅跟你说什么了？”
谢昭搓搓鼻子，“就说太师洁身自好，从来不乱搞男女关系,呃，还有男男关系。”
秦政磨了磨牙。这确实不是什么长脸的事！
“太师，或许我不在你跟前，你就能慢慢将执念放下？”谢昭成功讨要到了封地，那是实实在在属于自己的地盘。
不过他真的挺担心秦政不放他走，留他在朝为官。
他如今这个定北将军，更多是荣誉,平时是不会统兵的。要是秦政让他在太尉府任个职务他就走不脱了。
秦政知道他的心思，嗤笑一声道：“我出去征战将近半年，忙起来的时候确实没想过你。但夜深人静、孤枕难眠的时候，或者生死一线的时候，我想起来的都是你。”
谢昭一滞，提起茶壶给自己倒水。他没话好说了！
“想成亲了是吧？没问题。兰蕊家一旦平反，家世上还是配得上你正妻之位的。”
既然确认他对兰蕊没男女之思，让他们在一起也不错。兰家已经没落了，兰蕊不敢闹事儿的。确实是很适合给小混蛋当夫人。
不过宫里给她办过丧事了，就只好给她生造一个双胞胎妹子从流放地归来了。
谢昭茶水还没咽下、一急，直接喷了。
幸好他还记得把头转开，没喷到秦政脸上。
“太师，我没想成亲，更没想和兰蕊成亲。那个，她大我五岁呢，我不喜欢比我大的！”
见秦政的脸更黑了，谢昭忙解释道：“我只会和自己真心喜欢、想在一起一辈子的人成亲。只要他不做对不起我的事，我便会从一而终，生同衾、死同穴，再无旁人！所以，我不会随便成亲的。”
秦政静默了一会儿道：“合着，你没把锦瑟当人看啊？”
这回轮到谢昭的嘴被堵住了。锦瑟是给他做掩护的，将来自会另嫁他人。
所以，说这话的时候他就把锦瑟给忘了。
他找补道：“我从小受到的教育，正妻之外那都是玩意儿。我不想当别人的玩意儿，也不想......”拿你当玩意儿！
秦政何时被人这么对待过？他一巴掌拍在小几上，茶壶、茶杯底部都有磁性，但里头的水着实跳了一跳。
谢昭端着手里的茶，下意识一缩，窝到车厢一角去了。
既然话赶话的说到这里了，他一鼓作气道：“我只想要正常的夫妻关系，还请太师高抬贵手！”
谢昭半道被撵下了车，一直远远跟在后头的谢家马车被砚台和车夫赶了过来，把他接上。
谢昭道：“走走，回家！”没打他也没骂他，但看起来是气得狠了。
他的乔迁宴要不要给太师府下帖子呢？
谁料，谢昭刚上了自家马车，秦家的马车又掉头回来了。
秦政道：“被你气昏头，正事都忘了。你不是要给本太师当国士么，过来给我分析一下。”
谢昭眼中一亮，“好嘞！”
只要某人能放弃跟他搞断袖的想法，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什么的那都不叫个事儿。
谢昭麻溜的就过去了。
“请太师吩咐！”
秦政没好气的看看眉飞色舞的谢昭，“你说小皇帝为什么要给我加九锡？”
“早早晚晚的事啊，他是俊杰。”
秦政挑眉，“他跟你说过？”
谢昭点头，“他是跟我说过，他只想好好活着。”
秦政沉吟半晌道：“如果不是在天下已经分崩离析的如今，哪怕只早十年，他也是有机会做起衰振颓的一代明君的。”真的能甘心？
十年前，继位的是年近十二岁的平帝。朝政完全被太后、国舅和丞相把持。因为他们独断专行，还迫害宗室，引发了六年前的五王之乱。
两边实力消耗严重。五王之乱虽然平了，朝廷直属的力量也因此受了重创。
早就暗戳戳发展自家势力的各路诸侯趁势割据。秦政也是那个时候出头的。
从此朝廷的颓势一发不可收拾。如今仿若回光返照一般，其实全是秦政和秦家军之功了。但他们肯定是不会为人做嫁的。
可十年前，小皇帝还才虚岁六岁，正在宫中饿肚子呢。
除非他当时就有这么大了，而且能登基。
谢昭点点头，“我也觉得他资质其实相当不错。岚王其实也不错啊，十年前如果传位给岚王就好了。”
秦政道：“他守个城门还可以，理政不行。就算从小是藏拙，也藏得真拙了。该在宫里跟着名师鸿儒读书的时候，他长期泡病号。他皇兄在日很忌惮他的。那会儿天下其实已经在发生变化了。但先帝在深宫并不知道，还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谢昭摇摇头，“说来说去，也只是有可能而已。那照你这么说，他应该是看出你的势头不可阻挡了。反正只要太师能统一天下，然后还活着，这天下肯定就是你的了。他这也算是提前表个态吧。”
加九锡本身是合乎礼数的。但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怎么地，历史上被加了九锡的，不是自己反了，就是自己做好了反的一切准备让儿子来反。
所以，世人听到加九锡才会有点敏感。
秦政道：“你倒真是说到点子上了。得统一天下，得活到那时候，两者缺一都不成。所以皇上如今这个赏赐，其实也是惠而不费。”
谢昭道：“太师，照你估计统一天下得多少年？”
“要想平稳过度，不要造成太大的创伤，需要的年头怕是不短。”
“嗯？”
秦政的手指在小几上轻敲，“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可秦始皇驾崩不过短短三年，秦朝就灭了。最终被汉捡了个天大的便宜。我可不想自己劳心劳力打十几年，然后一代而斩，拱手让人。北方我打算再用两到三年来彻底平定。然后我就可以腾出手，或西进收拾西陵，或南下一统天下。这两样要做好，需要的年头不短。甚至有可能得放到我儿孙辈去了。”
谢昭点头，“我懂你的意思，不能用民力太过。那你打算是先西进还是先南下？”
“看具体情况吧，看哪一方的威胁大。”
谢昭拱手，“若太师不弃，末将愿尽绵薄之力。”
反正守城的时候就想明白了，北方没人能跟秦政相提并论。南方，他都有城南军和封地了，何必舍近求远？
只要秦政别成天想分跟他分桃子，他就留在他麾下效力。
秦政盯着他，眼中十分的复杂。半晌终于道：“你回去吧。”
与此同时，岚王正在宫里见小皇帝。
“皇上，九锡是他索要的，还是你主动给的？”
小皇帝道：“朕主动给的。”
“这么大的事，事先为什么不跟王叔商量一下啊？好歹你知会臣一声啊。”
小皇帝看他一眼，“你把朕从山洞里拽出来的时候，也没跟朕商量啊。早知道朕才不跟你藏一块儿呢。”
“你——”
小皇帝笑了一声，“行了，王叔。祖宗基业已经注定要断送在朕手上，何必拉你下水？”
岚王道：“就一点办法没有了？你看谢昭白手起家，这不是很快就有了份基业。咱们是皇族啊，底子不比他好？”
小皇帝苦笑，“他是把天时地利人和给占齐了，这才能火中取栗。王叔为什么之前没去争取组织平民？不就是知道傅冕绝容不下么。宗室的力量、朝廷的力量，几乎在五王之乱中毁于一旦啊！且看吧，也得看他秦政到底有没有这个命。”
秦政回到府里，提着好酒去找傅冕喝酒。傅冕这次居功至伟，自然少不了封赏。
不过他此际也说不上多欢喜。这次进京除了守住了京城，政儿的终身大事、还有兰蕊的事他都没有办好。
秦政在他面前坐下，“明日，我会当着皇上的面打你一百军棍。然后你就坐马车回西北吧。”唯有如此，才能避开人耳目。
“我挨了打还坐车？”
“那就趴着回去好了。”秦政亲自给他舅倒酒。
傅冕点点头，“嗯，下次你再出去，京城完全可以交给谢昭来守。我看他很识时务的。这一战他打出了威望，军事素养方面你再调|教也就是了。不过，你真的愿意放手？这可是你头回动心啊。”
秦政道：“放手，能得一将帅美才鼎力相助；不放手，拼个鱼死网破，落得个个逼|奸忠良的名声，还不是搞不到手。”
傅冕就这么挨了结结实实一顿打，稍事包扎就带着医者和药离开了京城。
谢昭亲自上太师府送帖子才知道，“跑得也太快了吧！”他终究是没收到这份乔迁礼啊。
秦龙道：“跑？挨了顿打趴马车上回去的。太师给他估算的，路上走半个月，回去又是一条好汉。傅夫人都不会知道。”
谢昭转开脸去笑，“活该！”不对，兰家平反的事傅冕交代下去没有啊？
秦龙道：“这事儿我知道，办了。”
“那就好。”谢昭把一张帖子给秦龙，“到时候早点来啊。”
“一定、一定。”
一路往里走，秦虎、秦豹甚至屈景辞都收到一张。
屈夫人的病已经有了起色，屈景辞很有几分惭愧。
谢昭心道：你真不用过意不去，你夫人八成是秦政故意让人吓的。
等到了书房，谢昭笑嘻嘻的两手递上请帖，“太师如果有空，还请赏脸。没空，礼到人不到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