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整天,秦政在值房处理事务时一直心头痒痒的，做什么都集中不了精神。
小混蛋怎么还不沐浴啊？
要不干脆找人泼他一身汤水算了？
还是不要了，太明显。
反正他今日不沐浴,明日肯定也要沐浴的。要沉住气！
秦政，你又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了。
终于，亥时曾良派人送了急信。
秦政立即丢下手头事务,按照事前准备好的路线过去。
谢昭历来是在皇后宫中的温泉池子沐浴。他一向把这视为进宫的福利。
一路顺利赶到,秦政还等了一下才看到谢昭带着锦绣慢悠悠的往温泉池子这边走来。
眼看谢昭进去了，他才藏到浴室侧面开着的、高高的窗户旁边去。
这里没有落脚之地，全仗高明轻功贴附墙上。唯一可以着力的就是窗台。但他不敢把手露出来，只稍稍从外扶住一点借力。
他从窗口看进去，只见汤池上方一片淡淡的雾气氤氲。
锦绣在放置、整理替换的衣物。然后又去擦拭一旁的白玉床,铺上干净卧具。泡过温泉在这上头躺一躺是很舒服的。
从秦政的角度看过去，这屋里除了四扇的屏风近乎是一览无余的。但即便屏风不透明，那后面有什么也都可以看到影子。
当然，秦政藏身的位置平素是根本不可能有人抵达的。一路好几重侍卫看守着。
也是谢昭不喜人伺候这里头才只有锦绣在。不然里外都还该有几个宫女的。如今这样倒是方便了秦政。
谢昭走到屏风后开始脱衣：外衣、外裳，中衣、中裤。
一件一件的搭在屏风上,秦政的心也随之激荡不已。
谢昭最后披着一件月牙白的宽大浴衣出来，行走间隐约可见下身的浅色亵裤。
走到池边，浴衣从他身上滑落。
秦政很明显的看到他赤luo的胸口是平、平的,还有些微胸毛。
亵裤虽然没有脱，但已经可以看出形状。
他差点手上一个不稳掉了洗去。
谢昭的手已经放到了裤头上，有些警觉的朝秦政藏身之处看过来。
秦政有些失神的无声落地，然后疾步离开。他想错了？
等他走远了，温泉池边的人出声道：“再不走真只有脱给他看了。什么人啊，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声音却是个少年的，还一边说一边赶紧把浴衣束好。
低头整理的锦绣这才敢抬头。
入门的视线死角又走出一个谢昭来。衣服、打扮跟刚才走到屏风后面的那个都一般无二。
他冲之前那个道：“辛苦你了,凌越！”
林萧和他肤色差别有点大，倒是凌越身高、肤色都与他相当。
这件事不是至亲至近的，谢昭也不敢托付。
做这个替身要穿女装，而且还可能被人看光。要换了别人凌越是决计不肯的。
但他带阿华私奔，谢昭非常够意思。而且这回自己就在谢府住着，却连谢昭遭遇那种事都是事后才知晓。
所以他就同意了。
这会儿他摆摆手，“没事、没事。自己人嘛！”
他事先就藏在入门的视线死角处，同谢昭替换后和锦绣一起出来。
至于为什么会知道秦政要干这种事。
锦绣在宫里住了一年，自然也经营了一些人脉。
多的不能探知，但靠近浴室这边侍卫大批换防还是能听到些风声的。
她告诉谢昭，谢昭一开始也莫名其妙。
其实他抽打秦政脸颊的时候是做好了他翻脸，两人彻底闹掰的打算的。
这位爷怕是二十四年从来没被人这么对待过。
结果他一时愣怔后，居然硬生生忍下来了。
要说他是因为愧疚，谢昭还真有点不敢信。
她有些怀疑秦政是不是发现了自己最大的秘密。毕竟是一起睡过了啊，秦政也不像是会断片的人。
于是才有了阿华出宫，凌越穿她的衣服、蒙着面进宫。
至于脸上，是戴了易容的面具。
秦政是看着谢昭本人进浴室的。心神激荡之下，哪可能还去看他脸上的表情是否生动？而且谁进浴室表情很生动来着？
谢昭原本不过是揣测，做个预防。谁晓得秦政还真敢来偷看皇后沐浴。
也好，这也算是一劳永逸了。自己亲眼看到的，还有比这更真实的么？
秦政一路疾走出去，负责接应的秦龙看他脸色难看得要命，也不问结果了。
他早就说过，谢昭，纯爷们！
作为看着太师从小长大的家将，龙虎豹三个都不会觉得长得比常人俊美些的谢昭就是女扮男装。
秦政一路走回值房的宿处，靠在躺椅上颓然坐了半晌。
他之前揣测谢昭是个女人，真的设想了很多。未来种种都想到了。
处在他这个位置，各色美人简直是唾手可得。
但他真正想要的只有能引起他兴趣、能与他势均力敌的美人。
这么些年都没遇到，本来都打算利益最大化的为了大业联姻算了。
却就在这个时候遇上了谢昭。还将这个少年放进了心底。
秦龙劝道：“太师，既然之前就决定放手，您就让谢昭离开吧。至于那件事，过个两三年自然也就淡了。他总不可能气您一辈子。”
按照秦政的计划，这两三年是用来休养生息，清除叛军残余势力统一北方的。
而给谢昭两三年，他也就能把他的封地经营得很好了。
到时候他征伐南方诸侯，再让谢昭镇守京城。两人也可以有机会冰释前嫌。
秦政缓缓点点头。
那十天看过的佛经又在脑海里打转：舍时如受剜心之痛，舍却无外尔尔！
第一句那十天他是切身感受到了。他压抑了十天，一朝酒醉破功，做出了让谢昭和他割袍断义的事。
第二句他不知道还有没有能参悟的一日。
接下来谢皇后病势沉重。终于药石无效，于一个月后撒手人寰。
京城的人都看到了谢昭从庙里打马回京，赶到宫中见胞妹最后一面。
就连身在坞堡的谢韶都赶回来了。
小敛、大殓的时候都是谢华以龟息功躺在停尸床上，盖棺后再把人放出来。
秦政和小皇帝的人都大开方便之门，这件事就这么无波无澜的办成了。
各府诰命都需进宫哭丧，大臣也身穿孝衣每日一祭。
谢昭就是祭奠时和秦政遇到的。这个，避无可避。
对秦政来说，那天看到谢昭是个男的根本不影响他对他的心思。
他一开始对谢昭动心，他就是男的。
只不过谢昭如果是个女的事情会方便一些。他可以名正言顺留下他，不用舍了。所以那晚做出这样的猜测，秦政才会这么的兴奋。
但是，谢昭货真价实是个男的。还奋斗到了今天他这个当朝太师都不敢小觑的地位。
他就只能拿谢昭当股肱重臣待，不能再起亲近之心。
他的异想天开，让他自己又在舍与不舍之间多煎熬了一回。。
举哀之后，秦政叫住谢昭，“节哀！”
谢昭点点头，一言不发就要离去.
“什么时候走？我说过会去送你的。”
谢昭冷笑一声，“太师对我说过的可不只这一句。罢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不想走得太高调，太师不必来送了。你说到时候会雇佣我的民兵，也会派人来指导我的将校。咱们就一切公事公办吧。来指导的将领，我希望能是秦龙。因为他和民兵上下将领都很熟络。”
你可千万别纡尊降贵的跑来，受不起！
秦政点头，“可以。”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谢昭坐着一辆马车离京。
赶车的还是砚台，车里是他和阿华两个。
谢昭倚靠在座位上，手搁上小几由阿华把脉。
“阿兄，孩子快三个月了，怀相还挺好的。你真的要给这个孩子当爹啊？
谢昭收回手，“你当我在说笑么？即便孩子生下来长得像秦政，也是合情合理的。我替他喜当爹嘛！”
阿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行吧，那我就是小姑姑。”
谢昭摸着肚子道：“最好是能一举得男，可以省我很多事。我会给他最好的一切。”
“可孩子原本可是有机会成为皇长子的。你我都知道，早早晚晚的事。”
谢昭拿起苹果咬了一口，“你也说了，只是长子，却不是嫡长子。我一个人活得这么恣意，干嘛去他后宅跟人争抢？真到了那一步，哪怕我不在意恩宠，也不能不为了孩子的未来，为了我们母子的待遇去跟别的女人和她们的儿子争。我累不累啊？那种争斗，一个不好是要死人的。倒不如踏踏实实继承我给他挣来的封地和爵位。”
说着他顿了一下，“当然，如果他长大了不甘心我也由得他去找亲爹。那只生一个儿子怕是还不够呢。不然跑了我就没儿子继承家业了。我可不想跟谢三爷一样不得不抱养一个。”
阿华看她说得还挺认真的，一阵无语。
看来母亲从小把阿兄扮成男的，影响很深远啊。
凌越说‘别看太师跟谢昭之间好像太师强、谢昭弱。实际上他俩到底谁是弱势的一方我看还真不大好说。’
“你先不要想这么多了。先好好养胎，把这个生下来再说。封地的事有林萧打理，你就不要操心了。必须你露面的地方，我替你去。我身高应该也还有得长，我也吃增高药好了。”
总是被小皇帝嘲笑长得矮，她也是有点火了。
“嗯，遵医嘱。”
与此同时，秦政站在城门楼子上目送着这辆马车。假如半生奔走，最后留不住想留的人为伴，就算手握无边江山，也终是有憾啊！
不过谢昭，咱们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不更，周一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