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七哥你别走！”华颜要起身去拉住他,却发现自己一动不能动。
“七哥！七哥……”
“喂，你快醒醒！”
猛烈的摇晃,华颜蓦地睁开双眼,傻乎乎的盯着眼前身影，凤曜见况,倒是不嫌弃的抬手给他擦掉脑门密汗,“你别是做噩梦了？都说神仙清心寡欲，你怎么全然跟个凡尘俗人似的。”
华颜听得他的念叨，可算是回了神,他连忙朝窗台看去，花儿开得正好,填补了他心中的寒冷。
他吐露一口气,“是,是一个梦，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噩梦,总之我心里跟压了块石头一样很不好受。”华颜难掩脆弱，他希望那只是个梦。
凤曜不大理解，因为他从来不做梦。
“我看你就是平日想多了，晚上才会做梦。”
华颜闭上眼,闪现止舟那阴冷笑意,仍旧全身发寒，他逼着自己不再去想，“是……当是我想多了。”不然……不然也不会觉得七哥要去做什么大事儿。
凤曜揉揉眼，“都是你,吼得那么大声，都把我吵醒了。”
华颜有些抱歉，他知道近日凤曜
自己不知道捣鼓什么不见人影，每每会来都满脸疲惫，他近日脱不开身也不好问他。
现下得空，道：“你……最近很累吗？”
凤曜揉眼的动作顿下，“还好。”
“云佑说及，你总是去藏书阁翻开古籍，可是有何不解？”
“没，没什么。”凤曜不大好意思的撇开头。
以为自己戳中少年心事，华颜笑笑，“怕什么，有什么事儿你说便是。我那些荒唐事不都告诉你了，也没怕丢脸。”
凤曜不大自在，他揉了揉衣角，道：“我只是想看看自己还能不能化形为凤凰，这是我父亲的心愿，也是我的。而今余我独身，我还是想试试。”
华颜了然他可以想象到少年在凤族时所受到的歧视和酸苦，拍拍他肩，“世间万事皆无绝对，你若肯付诸，定能有锁收获的。”
“你说话怎么跟个老头子一样。”凤曜嫌弃道。
华颜方才的余悸全然消失，他指指那花，“我不也是，原本以为我执着的可能此生此世都无果，可是我现在有了机会啊。”
“咦，情意一事与我所遇皆是不同。我这是命，你那个……全看各自的心了。”
华颜可不这样认为，“你既生于凤族，定然是有因果的，你看你额间火焰，还有赤眸，在凤族你就是独一无二的，可以说是天道赏赐。”
凤曜摸摸自己的额际，“小时候他们还嘲笑我我这火焰问，说是什么罪恶的封印，这红瞳也许是我的惩罚。”
“怎会，我倒是觉得你这红瞳还有火焰纹很好看。只要你好生修炼，日后浴火而生，化作凤凰翱翔天际，定能一雪前耻。天宫灵气最甚，你可要抓住机会啊。”
此话确实大大的宽慰凤曜，他自然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恩，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有朝一日我一定会重新回到凤族！”他眼中闪着火焰，燃起波光。
华颜浅笑，余光瞥向彼岸花，心道：“我也会证明给你看的，我的心意从未变过。”
凤曜离开之后，华颜也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方才的梦，真真假假他亦是分不清。
这一睁着眼就是翌日，天宫晨钟响彻，华颜思来想去得去找七哥。
这脚刚跨出内殿，远远就见帝后携着寻芳阔步而来，帝后的威严自是在的，以至于跟在云佑身后的凤曜不由得低首去。
“母后。”华颜顿住脚，注意到帝后脸色不大好，他心里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着，旁的寻芳姑姑也是柳眉紧蹙。
帝后定定的看着他，凤眸之中的陌生和失望叫华颜更为紧张。
“母后您……”
“你就没什么事儿要同母后坦白？”
华颜恍惚，“母后这是何意？”
帝后红唇失笑，可不是喜悦的，她闭上眼复又睁开，“母后老了，竟连你做戏也看不出来。”她一把挥开华颜，径直越进去。
“母后，你想干什么！”华颜追进去，帝后视线游移，最后看向窗台那红颜花蕊，她亲自过去拿在手中，扬给华颜看，“彼岸花？小九你就是做戏也做得像些吧？这东西你放在这儿是何故？”
华颜被她投过来的质问噎着，一时无语。
“说不出了？还是在心里想着编个什么理由来糊弄母后？”帝后着实是生气了。
华颜紧张的看着她手掌的花，“母后……我，这花……”
帝后忽而冷笑，朝寻芳道：“你给他说说。”
寻芳颔首，转而对华颜道：“殿下，昨夜月下仙人醉酒卧在瑶池外，帝后经过听得他口中呓语，忘情水是假的，殿下并没有真的忘情对吗？”
“假的？”华颜的惊讶不是假，因为忘情水确实是八姐调包的。可如今来看，貌似月下仙人调配时也做了手脚。
他如今这般神态落入帝后眼中便是伪装。
“小九，你装为什么不装一世呢。母后问了洒扫你宫中的仙娥，道是你总偷偷摸摸的捧着一盆不开花的种子。甚至还悄悄离开云雀宫，去哪儿也无从所知。”帝后面目寒冷意有所指，叫华颜手心冒汗。
“母后……你听我解释，你先把这花还给我好吗？”他近乎祈求，帝后被他这话彻底点着，“砰。”的一下，华颜瞪大眼，“母后！”
他望着地上残土，那花蕊以肉眼可见化作灰烬，他伸手去抓土，意图挽回些什么，结果什么也没有。
他等了一个月……日日夜夜的精心培育照看。
帝后的气未消，挥袖道：“你解释不出来就不要离开云雀宫半步。”
“母后……”
帝后走到门边被叫住她未曾回头，近来她也是费尽心神，一边是因着天帝都身子，一边是因为老三，而今还要估计小九。
华颜红着眼抱着一滩土，“我……真的放不下。我试过的……”
帝后闭上眼掩饰复杂，她红唇微启，“小九你当真以为母后是在为难你阻扰你吗？你做戏骗母后，不……甚至骗了所有人。你看到你三哥的下场了吧，现在连个生死都不知。”
“不，不会……宣危不会的。”华颜跑过来抓住帝后的衣角，“他……他并非那般绝情，母后你知不知道……百年前我擅闯过妖族禁地，我想逆天回到过去……”帝后听闻凤眸睁大，仿佛不相信华颜的话。
华颜继续说道，“是他……是他救了我，他舍命救我的。这麽多年你们都以为他在闭关，其实他是在疗伤，还有六哥渡劫，和雪妖对战，也是他赶来救下我的。母后……他哪里，哪里是绝情的人啊。”
帝后看着他不说话，最后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带着仙娥率先而去。
寻芳走到最后，不由顿下来对华颜道：“殿下，帝后唯一的底限便是你不会受到伤害。”
华颜脱力的靠在门框，他嘘声道：“我知道，我不想和母后作对，只是想告诉她，受伤不只是我，添麻烦却总是我。宣危没有错的，她对宣危的不满或许可以改变，就算不是为了我。”
寻芳叹口气，“小仙会劝劝帝后的。”
“多谢姑姑。”
华颜目送她离开，等到视线迷糊他蹲下身，手里的土也握不住，终究是难掩伤心。
凤曜和云佑慢慢走过来，“殿下，您没事吧？”云佑这才得知华颜没有忘情，一时心头五味杂陈，回想起来殿下装得可真像。
华颜摆弄着土，身子微颤，“我的花没了……”
“你不是说冥府有十里花海嘛，去偷一株移栽过来，瞧不出分别的。”凤曜在旁出主意，主要是他头一回见到这般伤感的华颜，实在看不过去。
华颜抬眼，泪眼朦胧思衬着该如何。
……
冥府
“冥主，饿鬼村近日安生些许。至于您说要重新修缮天子殿的事宜也已经开始准备。”黑无常在旁说道。
宣危冷淡的嗯了一声，脚步不由顿下，往忘川那边瞥去，黑无常摸不着头脑跟着望去，红色花丛中有一个偷偷摸摸的身影，若不注意恐是难以发现，他以为是哪个大胆的闯进来，“属下立刻去把他抓来。”
“不必。”
黑无常疑惑。
宣危给了他一记目光，“退下吧。”
黑无常：“？？？”
华颜趴在花丛中，仔细寻觅和自己那株差不多大小的花蕊，原先他是准备再种出来一株的，可是……又要等一个月……他实在是等不及了。
就让他偷天换日一回吧。
窝着身，其实心里还委屈着，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情绪外露过，时不时擦擦泛红的眼角。
“这株好像……可以。”他手指抚上那小花蕊，刚刚下定狠心要将其挖走时，身后多了一道气息。
分外熟悉的气息。
他心里咯噔，默默转首而去就对上宣危的俊脸，一下没承受住躺倒在花丛中。
复又麻溜的坐起来，跟个小和尚打坐一样，声音闷闷道：“我来……赏花的。”
说着低下脑袋，这理由连他自己都不信。
宣危没错过他泛红的眼，还有紧张的手指捏成团。
他蹲下身伸手勾起华颜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脑袋，水汪汪的眼有些惊慌，“我……”
“哭过？”
华颜沉默良久，才老实点头。
宣危手指上移拂过华颜泛红的眼角，很是温柔，也就是这温柔叫华颜没能抑制住猛的扑上去抱住他，“对不起，我又撒谎了，其实我是来偷花的，我种的花不小心摔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