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夫人(1 / 1)

“娘娘……”

当太师开口就用上这么个词语的时候,兰西顿觉自己背上一股冰凉窜过整条脊椎:“爹不用见外,这儿又没有外人……”

太师似乎就是等这句话,他点点头:“初凝,今儿叫你回家,确实是因为夫人病重了,但让你去看她之前,爹有些话要同你讲,你可记牢了。”

不等兰西答应,太师就自顾自说了下去:“其实,你娘不是你亲娘……”

兰西一怔,立马想到了《红灯记》里李奶奶那语重心长的台词——你爹,不是你亲爹,奶奶,也不是你亲奶奶!

但是,相比李铁梅,兰西还要更淡定一些,她点点头,顺嘴一问:“哦……那我亲娘是谁?”

“你亲娘……早就死了。她是个妾。”武太师似乎并不愿意回忆初凝生身母亲的事情:“虽然这么多年你都是归在夫人名下的女儿,但只要谁捅出了你其实是妾侍生养的这么一件事,你就不能再做皇后了,这你该清楚吧?”

兰西听了这话,便立时猜到了太师为什么把她找回来,十有八九是有人威胁太师要把武初凝的身世捅出去了,那样太师会结结实实挨一道欺君之罪不说,她也会被从后宫赶出来,结果还是比较悲催的。

“这……是,女儿知道。”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口。虽然按照通常的看法,妾生的孩子如果认在大娘名下,那么算是嫡生也无不可,然而武初凝是皇后,嫁的是最讲究身份血统的皇家。皇室里就算是个妃子也是正房嫡出的,哪儿能轮着一个出身不显赫的小妾生出的女儿当皇后?

看着“女儿”的面色陡然凝重起来,做父亲的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你明白利害就好——为了你自己,这事情万不可传到外人耳朵里头去。”

兰西的心脏在胸中狂跳,她当然晓得此事利害,不禁有些惊慌。待过了一小会儿,定了定神才问道:“爹爹,此事还有谁知道?”

太师缓缓对上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母亲。”

兰西明白他嘴里的“母亲”是指正房夫人,却也因此而益发迷惑。难道这威胁太师的人是他的正妻吗?纵使夫妻反目也不至于用这种够抄了九族的事情当威胁吧。

太师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淡淡道:“有些事你不用全明白,独有一样,你得尽快受陛下恩宠,得个皇子。这就是爹要让你做的事情了。”

“这,这和母亲她,她病重有什么关系?”兰西实在不能理解太师比蚂蚱还跳跃的思路。

“病重这个理由只能不让她和府外人接触,难说十分保险,要让世人永远也不知道这个秘密,唯一的办法是,让她死。”太师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仿佛要杀害的不那和他相伴多半生的妻子,而是一只蝼蚁!

“……父,父亲?”纵使兰西并不如武初凝一般对母亲有着深深依恋,但也依然被武太师的话语吓到了,喊出口的也不再是“爹爹”,换上了更正式却生分的“父亲”。

“你就这点儿出息?害怕了?”武太师盯着她,语意颇为阴森:“你要知道,她现在已经敢用这事要挟我了,难保不会和别人说。到那时,咱们父女可就没别的路能走了——别念她什么养育之恩,你从小到大吃的米穿的衣,是谁的俸禄换的?你的皇后宝座,是靠谁坐上去的?对她狠一点,保住你自己,也能保住爹爹!若咱们手下留情,结果会怎么样,你能想清楚吧?”

“爹!”兰西尖叫一声:“她,她到底是你的夫人啊,这么多年,您就……”

“别说了。”武太师打断兰西的话,脸上竟有些狰狞神色:“挡着路的人,必须清除!你得抓紧时间诞育皇子,否则为嫡母守孝的时候一到,三年不可侍寝,生下皇长子的机会可就耽误过去了!”

兰西只觉唇焦舌燥,心中乱成一片。她无法想象这是一个男人对结发妻子能做出的事情,更不敢去想自己也是杀害武夫人计划中的一环——只要她有了皇子,有了三年不受宠也不会被架空的保障,武夫人就会被毫不怜惜地除去,只是因为她用皇后不是嫡女的事情要挟了丈夫!

“爹爹,如果……”她试探着问:“如果娘保证不把此事说出去,您能,能饶了她吗?”

“不能。”武太师眼都不眨一下:“她保证有什么用?从成亲到现在,她下过多少保证,可有哪一次遵守了的?初凝,爹知道你念在她‘养育之恩’上不忍心看她死,可她自从发现你不是她亲生女儿之后就恨不得杀了你了,她不是从前的那个‘娘’了!你根本不用顾及她!”

发现自己不是她亲生女儿?兰西越听越混乱,武夫人难道起初并不知道自己不是她生的?女人不比男人,有几个女人会不知道自己生没生过孩子的?

“当年她和那个——你生母,都有身孕,她的身子早些。可她怕你生母生了儿子夺宠,便暗地里叫人往她的饮食中下药。最后你娘早产,生下你们姐妹俩,力竭而亡。就在同一天,她也生了,不过生出来的是个死胎,”武太师似乎有意勾起女儿对正妻的厌恶:“她自己也在生育中昏了过去,我便遣人将你们姐妹抱到她房中,骗她说她昏过去之后又生了一个,这一双女儿就是她的骨肉——她是杀害你生母的人,难不成你还对她怀有怜悯?”

兰西打了个寒颤。她不知道前一世的武初凝是否知悉这一切,若是,她该如何震惊难过?武太师几句话就带过了当年一场鲜血淋漓的宅斗,可压在这几句话上,却是沉甸甸的人命!

见女儿呆住,武太师的眼中滑过一丝快意,他站起身来,道:“去吧,你倒也该去探望她一下,不过千万要记住爹和你刚刚说过的话。”

随着引路的丫鬟进了后堂再转过好几个跨院,兰西终于到了一个大门紧闭的院落前头。这地方路边都长着草,往好里说是颇有野趣,但其实也就是失于修葺。这哪儿像是正房夫人住的地方?看起来倒更像是古装剧里头的冷宫。

想到电视剧里冷宫中女人的模样,兰西不禁有些畏惧。她生怕这两扇门一打开扑出来的就是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娘,然而当随行的丫鬟敲开门后,她所见的却是一个安静的背影。

那就是武夫人么。

她在花树下静静地坐着,背微微有些佝偻,看上去是个很温和的中年妇人,压根也看不出“重病”的迹象。

兰西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迈步走过去。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女人就猛地转过了身来,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戒备和恐惧。

——这,这是什么情况?

兰西被自己看到的面孔吓呆了,这女人的脸上深深浅浅布满疤痕,而且就颜色来看,那疤痕绝不是一天两天留下的。

“……你,你是谁?”这女人看清她之后竟也向后退了一步:“你是来索命的?你……我给你烧了多少纸钱,你……”

“娘,我是初凝……”兰西猜她是把自己当做了武初凝的生母,约莫彻底疯了,生怕她当着丫鬟小厮们的面喊出什么来,急忙打断。可不料“初凝”二字一出口,这满面疤痕的女人突然变了脸:“初凝,初凝!你……”

眼看着武夫人就要情绪失控,兰西一急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飞身扑上去抱紧她:“娘,娘,你怎么成了这样,初凝好想你……”

这么做不知道有没有用,然而能堵住她的嘴哪怕一刻也好。但武夫人方才还揪扯着的面庞确实突然放松下来了,她的手搭在兰西背后,连呼吸都温和平静了许多。她喃喃道:“初凝,我的初凝,你是我的女儿啊,初凝……你小时候可乖了,娘多喜欢你啊……”

这声音极为温柔,像是母亲给幼儿哼唱摇篮曲的腔调,可兰西却听得背心发凉。武夫人的精神已经出了毛病了,谁知道她温和之后会不会有更疯狂的发作?

她刚想到这么一茬儿,武夫人的声音就吊诡地绷了起来:“初凝,他们骗我,他们要害死我,他们该死!”

他们是谁?兰西心中一慌,想把武夫人推开,可还没来得及动弹,武夫人的手就扼上了她的咽喉:“他们骗我,他们该死,你也该死!初凝,你该死!”

兰西想挣扎,然而她哪儿是一个疯子的对手?幸好周围侍立的丫鬟小厮们眼疾手快扑上来把武夫人拽开,但此时兰西的颈间已经留下好几条深深的血痕了。她哆嗦着后退两步,看着几个婆子把仍在尖叫着“你该死”的武夫人拖进房内关了,仍觉得那双鸡爪一样枯瘦的手还死死掐着她脖子,让她喘不过气,心在慌乱中狂跳。

在静得压抑庭院里站了许久,她终于缓过了神,低声向看守武夫人的丫鬟们嘱咐几句便掉头出了院子。她一刻也不想在此多停留。那疯狂的女人尖锐的叫声似乎还在戳着她的后心,那可怕的阴影也似乎隐藏在每一处回廊的转折处等着她,让她每一根神经都紧紧绷着,人也快要疯掉了。

直到在父兄的恭送下坐上了回宫的马车,她才终于放松了下来。翠微方才没有随着她进去,却听府中从前相熟的丫鬟说夫人乃是疯症,本就吃过一惊了,此时看见皇后脸色不好脖子上还带着血痕,更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缩在马车一角低着脑袋暗自猜度刚刚的事情。

她想得入了神,兰西叫了她两声才反应过来,登时一激灵,应道:“娘娘!”

兰西知道她没听清楚自己的说话,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回去给本宫找件高领子的衣裳换了,这伤痕别叫别人看到了。”

翠微忙低头应了,到了宁致殿后飞也似地给皇后找出了套高领子的胡衫换了——好在此时天色已经晚了,皇后归宁返回宫中之后也不见得非得去请太后的晚安的,只盼今天没有外人来,等明儿血痕淡了些,用脂粉也盖得掉,就不担心见人了。

兰西换了衣服,在镜前晃了晃,见那颈侧的几条指甲抓痕果然被胡衫的领子掩住,终于放下心来。若是让外人见了皇后省个亲就闹得一身是伤地回来,那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唇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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