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玄忍着痛站起来的时候,还没回答问题倒是先把从讲台走过来的老教授吓了一跳。
他托了托老花镜，“姑娘，你这脸怎么了？”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苍白着脸的女孩瞧上去脆弱的就像是风中一朵摇曳的百合花，须臾,她才轻声道：“抱歉老师，我没有睡觉,只是肚子有些不舒服。”
她脸色白的吓人,老教授讲究养生,一看女孩这幅模样都快要将眉毛纠缠在一起了，浮玄这种好学生他也不忍心真的呵责。
赶忙摆手撵人：“你疼成这样还怎么上课？快去医务室吧。”
“可是……”
“别可是了,身体重要还是学习重要啊！”
于是浮玄就这么被撵出了教室。
考试周上课讲的都是重要知识点，她其实不想走。
女孩难耐地捂着肚子，一手撑墙缓慢地朝医务室走去。走廊所有的窗子大开着，呼啸的北风不断裹进来,钻进女孩的衣服。
她天生比旁人要娇弱一些，撑了一会儿便疼忍不住抽泣起来，哭了一会儿又开始气自己爱哭的性子，强忍着眼泪咬住下唇蹲下身子，摸索着手机想要跟谁打个电话。
太疼了……
怎么能这么疼。
女孩子为什么要来大姨妈？
她刚拿出来手机，电话还没来得及打出去,就突然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人抱起来。
这毫无征兆的动作吓了女孩一跳,她惶恐地“呀”了一声，手忙脚乱揽住对方的肩膀,然后才后知后觉地认出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望着那顶黑色的鸭舌帽，女孩像是委屈的孩子找到了家长一般，本就发红的眼眶顿时变得更红了几分。
她轻轻拽住少年肩膀处的外套,怕他走，却又不懂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你出来做什么？”
这样是意味着对方不再生她的气了吗？
还是瞧她可怜，所以只是过来好心帮个忙？
女孩不安地颤着眼睫望着眼前的人，对方不看她，直直盯着前方的路，没理会她的问题，只是淡淡道：“怕冷就钻到我外套里。”
还是熟悉的声音，却不再是熟悉的语气。
没有宠溺，没有温度。
淡到让人心里发堵。
浮玄也没有什么好期待的，川连还能记着她的好日子，没有见死不救，她就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她懂，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可能不懂呢。
可是心里的委屈就是控制不住地往上翻涌，该怎么办啊。
女孩晃了晃眼睛，惨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来：“谢谢。”却没有动。
两人如今的尴尬情形，她哪里还好意思往小奶狗衣服里钻，学校里关于他们的流言蜚语已经满天飞，再给人添乱就太罪过了。
再次经过大开的窗子时，川连感觉着怀中人控制不住的瑟缩，冷着脸将人放下，脱下身上的外套给她上上下下包裹好了，又重新将人抱起来往医务室走。
乖巧任由他动作的女孩和以前一样，望着他的时候满眼都是信任和依赖。
瞧得人心里……直烦躁。
出了教学楼之后，外面的风更大、更冷，被包裹的严实的女孩轻轻帮少年扶住头上的帽子，怕风把它吹跑。
然而扶了没一会儿，红红的眼睛瞧着瞧着那个帽子，便忍不住往下掉泪珠。
风大的厉害，她哆哆嗦嗦凑到少年的耳朵旁，轻轻道：“把头发留起来吧。”
闻言，少年的脚步猛然顿住，一直冷淡瞧着前方的视线瞥向她，里面的情绪复杂的厉害，让浮玄一时间分辨不出那是什么意思。
像是失望又像是受伤。
过了一会儿，他淡淡道：“好啊。”然后继续往医务室走去。
那副态度，仿佛只是答应了一件小事。
可这明明只是一件小事啊，浮玄不懂他眼神中的复杂是因为什么。
只是感觉心里慌慌的，感觉自己说错了话似得。
她轻轻护住少年的耳朵，怕风把它冻伤，明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瞧着小奶狗那张奶白的脸，被上面淡漠的表情扰的暗自懊恼。
怎么就这么笨呢。
越是关键时刻越是……
没多久，两人就到了医务室。
川连将她放下就离开了，没有一丝停留，也没有任何话语。
浮玄望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嘴巴张张合合半晌也没喊出对方的名字，只是悻悻地咬住了下唇，好半晌才低下头，托起一抹失落的笑意。
她忍着鼻酸深吸了一口气。
-川连已经做得够好了，她没有什么可多要求的了。
他已经够好了。
他怎么能这么好。
……为什么她把这么好的川连搞丢了？
拿着药走出去的时候，到了走廊女孩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还没有还给小奶狗外套，对方里面一件单薄的毛衣就这么跑来跑去，感冒了怎么办？
她眼中闪过一抹自责和担忧，被自己气到无话可说。
然后看着手里的药，扁着嘴看着空荡荡的回廊，眼泪一颗一颗地就滚了下来。
为什么啊？
都努力这么久了还是没有人会在她需要的时候陪伴在身边。
到医院里看病的时候，翻开通讯录依然会觉得打给谁都不对。
到底要到什么地步才能成为女主呢？
好像一切和刚开始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差别和起色。
冷冰冰的椅子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半年前她坐在这里一个人看扭伤的脚踝，现在她一个人拎着药回家。
失落了一会儿，女孩收拾了下心情，转身朝售卖机走去。
-先吃药解决了生理痛再说吧。
不然也显得自己太惨了。
她低着头遮掩着红肿的眼睛，经过拐角的时候没注意到，一下子就撞到了别人身上，女孩吓了一跳赶忙对人道歉：“对不起，我没看到……”
然而话还没说完，手里就被塞进来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被她撞到的人淡淡道：“放在肚子上暖着。”
然后在女孩怔怔的目光中，从她手中将药拿过去，仔细看了药物说明，又因为不了解女孩子生理期的药，问她：“这个吃几片？”
呆呆傻傻的女孩抽了抽鼻子，这才回过神来：“一、一个。”
她被少年肥大的外套衬的短手短脚，拿着手里的暖水袋手忙脚乱地放在肚子上乖乖暖着，温顺又听话，可人的很。
女孩瞧着帮她拆药的川连，对方认真的模样十分好看，黑黝黝的眼睛还是纯粹、干净，刚刚低落的心情一扫而光。
她忍不住翘起唇角，试探着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我刚刚还以为你走了。”
小奶狗抿着唇将药拿出来递给她，又把水拧开给人倒在杯盖中喂到唇边，等女孩被他伺候着老实吃完了，这才皱着眉有些烦躁地将眼睛别开。
一边觉得自己被女孩唇瓣碰到的指尖微痒，一边又想远离对方。
可面对着女孩那张脸，他却任何伤害的话都说不出，也许是纵容那个人已经成习惯了，又或者是打从心里不愿意伤害她。
半晌才在女孩翘起的唇角缓缓落下时，对着那张讪讪的脸开口：“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浮玄被这句话说的愣了一下，看着那个别过脸去不愿意瞧自己的少年，对方脸上淡淡的，声音也有点生硬，这句话说得一点都不柔软。
她不知道心里该欢喜还是该如何。
但对方愿意回来陪她，总是好的。
然后下落的唇角再次翘了起来。
川连望着对方脸上那个熟悉的恬静笑意，瞬间后悔了。
他不该在下定决心分开的时候说这种话的，太暧昧不清。
难道他还嫌自己被人笑话的不够狠吗？
“嗯，我知道。”女孩点点头，在少年眼中的懊悔中轻轻道：“川连总是习惯对别人好，我知道。”
她托着干净的笑意对他认真道：“谢谢你愿意在这个时候陪我，不然一个人孤零零的，显得好可怜。”
女孩刚吃了药还没缓过来，依旧疼的厉害，她有些撑不住地蹲下去，脸色惨白一片，却还噙着笑：“听说你和婠婠在一起了？恭喜啊。”
笔挺优秀的少年抿着唇，扭过脸去梗着脖子道：“没有。”
女孩被他的回答搞傻了，“可是……可是你们不是牵手了吗，上课都坐在一起，那天我明明……”
“没有。”川连打断她，没有多解释，只是重复着那句话：“我们没有在一起。”
两人分开的时候没有好好说个清楚、明白，之后更没有说话的机会，今天倒是难得还能一起讲话。
“哦，这样。”女孩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也没有再深究，但既然小奶狗没有和女主在一起，那她就不需要再顾忌什么了。
有些话她必须得说透了。
女孩伸手，轻轻拽住少年垂落在腿边的食指。
川连被她的动作搞得顿时僵住了。
“别走，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解释好吗？”她赶在少年离开之前，可怜兮兮的开口。
蹲在地上的少女睁着圆圆的眼睛瞧他，拽着他的手就像是一只软乎乎的小猫，轻轻搭着他又不敢用力。
要离开很简单，只需要微微一挣，便能将女孩挣脱了。
但是对方那副蔫头耷脑的模样，又实在让人狠不下心去拒绝，他心中一动，将心中压抑了很久的疑惑问出来：“你疼成这幅模样还一个人，他去哪儿了？”
女孩见他终究是没走，悄悄松了口气，轻声解释：“……我没和他在一起。”
少年的眼皮轻轻掀起。
浮玄继续道：“也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