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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不知所踪(1 / 1)

楚慎行不笑,安稳地吃完一餐。

丹炉水冷,地上的雪倒是化了许多。

楚慎行把丹炉收好,很好整以暇,问徒儿:“子游,你要与我乘一头毛犀兽否?”

秦子游原先靠在一片青藤织成的躺椅上,懒洋洋的,似睡未睡,整个人呈出一个“大”字。吃得饱,肚子微微鼓起一点。

他沉浸在充裕灵气之中,听了楚慎行的话,都没有回神。楚慎行好笑,用青藤拨弄徒儿一下,秦子游才猛地一颤,低低“嗯”了声,睁眼。

楚慎行重问一遍。

秦子游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他,神情中透出挣扎。

他嘴巴里嘟嘟囔囔,说:“太多了。”

楚慎行:“什么?”

秦子游眼神有些飘,嘴巴很红,身上法衣没有穿好,还是随意披着。他勉强拢着领口,裤子却还在一边。

秦子游眼巴巴地,说:“吃不下了。”

楚慎行看他。

此处天寒地冻,千百年间都少有人来。

前面两人煮锅子,便在一边布好隐匿阵。

秦子游的手又放在小腹上,轻轻一按,都能感觉到其中的饱胀感。

从炙土之地至今,攒下的妖兽肉吃了七七八八。这还不算,另有些灵酒、灵果……楚慎行控制着量,没让秦子游再次醉灵,而是以一种缓慢绵长的方式来投喂徒儿。

秦子游觉得,光是这次锅子,就足够自己消化到离开北境。

他又重复一遍:“师尊,你看,真的吃不下了。”

好像在小腹上压一下,之前吃下去的东西就要出来。

连喉咙都不太舒服,似乎是前面吃太急,所以烫到。

青年这样讲话,嗓音很轻,像是要飘进云里雪里。哪怕“不舒服”,可此前赶路时日长了,今日总算有些不同,于是眉梢眼角都有餍足。

他又暗暗后悔,早知如此,自己应该早点提出才对。不像是现在这样,哪怕自己是筑基修士,也有点承受不住。

这样神色落入楚慎行眼中,过了会儿,楚仙师才说:“好,我知道。”

秦子游便并拢双腿,推一推缠在自己身上的青藤,试着站起。

楚慎行端详他,并不往前,只问:“要帮忙吗?”

秦子游忙着把衣服提起来,闻言:“嗯?”

他也不至于走不动路吧。

楚慎行手腕一翻,掌心里出现一颗之前留下的灵石珠。

秦子游看着师尊手上的珠子,瞳孔一紧。

他磕磕巴巴,说:“怎么——怎么还留着这个?”

楚慎行说:“总不好浪费。”

秦子游哑然,别别扭扭,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受师尊“帮忙”。

他感受一下`体内灵气,觉得倘若慢慢炼化灵石,兴许仍然不会过“醉灵”那条线。醉过太多次之后,秦子游也算有些经验。

可慢慢炼化,难道不是另一重磨人吗?

他迟疑一下,看楚慎行神情,又觉得,师尊恐怕不是真的由着自己选择。

秦子游叹气。

他试着往前走,青藤一路随他,一如既往,为青年冠发,又理好法衣,从领口到腰带,都整整齐齐。

待站在楚慎行面前,就又是那个风姿隽逸的小郎君了。

毛犀兽在一边吃灵草,老神在在,不知道两个人类修士在说什么。

青藤卷走楚慎行手上的灵石珠,秦子游的视线落在上线片刻,再看毛犀兽。

他干脆再往前一点,把自己塞到楚慎行怀里。

楚慎行抱住徒儿,从脑后抚摸到后颈,嗓音里带了点温柔的诱哄意味,说:“当真不要同乘?”

秦子游嗓音发闷,说:“可师尊,你此前捉了两头。”

楚慎行心想,那个时候,也不知道你这么缠人啊。

他说:“是,让另一头跟着。便是凡人骑马,也要两者交替,才不累死马匹。”

秦子游想一想,觉得似乎是这个道理。

所以他下了很大决心,说:“那,好吧。”

楚慎行亲一亲徒儿额头。

亲的时候,秦子游显得十分警惕,抬眼瞄他。

楚慎行好笑,再刮一下秦子游鼻尖,说:“你把我当什么了?”

秦子游显然在腹诽,但没有话音。

楚慎行眼睛眯一眯,青年立刻说:“当道侣呀!”

楚慎行不言。

秦子游眼珠转了转,再说:“当夫君的。好夫君,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何人间传说里,讲大禹治水,都说‘堵不如疏’——”

他们的声音又一次随着风雪远去。

路上慢慢有了白以外的颜色。起先只是偶尔的草丛,见到这一点藏在雪中的绿时,秦子游眼睛都要放光,很惊奇又欣喜,对楚慎行讲话,说:“师尊,你看!”

楚慎行纳闷,说:“你还没看够‘小青’?”

秦子游想一想,似乎被说服了,便不再讲话,又歪在楚慎行怀里,继续用手指在空中描摹阵法。

毛犀兽伴风雪而行,按说冷风若刀割,可它背上的两个修士不会被影响。

后面,绿意成了略高的灌木。往前看去,似有人烟。

他们最先遇见的,是要往北境深处去的修士。

说来也巧,这竟是一队穿云楼弟子,来做师门任务。

穿云袍是绛紫色,弟子们走在雪原上,让秦子游想到年少时在家中看过的雪里红。

这行人对跟在楚慎行师徒身后的毛犀兽很有兴趣。因顾及楚慎行修为,所以客客气气地问价。

楚慎行有意问徒儿:“元郎,你说呢?”

秦子游花了点时间,反应过来:这是在甘宁村那会儿,自己的假名。

他打起精神,转而问领头的穿云楼弟子:“此地离盖阳城还有多远?”

那穿云楼弟子一怔。

楚慎行二人看了这话,意外。

秦子游追问:“道友这番神色,莫非盖阳城出了什么事?”

穿云楼弟子犹豫一下,叹道:“这也不是什么隐秘。两位道友约莫是在北境待久了,方才有所不知。”

他慢慢道来。

简而言之,两年前,是鲛人数十年一度繁衍期。

算算时间,那段时日,楚慎行和秦子游尚在西方炙土,与东海相隔万里。

正如许多修士选择在炙土兽潮时赶去历练,自在峰每到此时便在边城驻守一般,穿云楼也要全力以赴,应对因繁衍期到来而较往常凶猛许多的鲛人。

为此,穿云楼对赶来相助的散修历来抱着欢迎态度。而散修愿意出手相帮,也并非全凭道义:若从繁衍期鲛人身上取鲛珠,虽凶险程度更胜以往,但鲛珠品质往往也会高出许多,无论用来煅阴火,或者炼丹炼器,哪怕是直接出售,都能偿此前辛劳。

秦子游从前不知其中细节,但大致听楚慎行说起一些。

楚慎行倒是知晓甚多,毕竟他自己在归元宗时,一样接过这等师门任务。

“小友面带忧色,难道?”

楚慎行难得开口,催问一句。

那穿云楼弟子怔然长叹,说:“是。我门中弟子三百人,连带归元仙师五十人,另有散修上千,一同乘船入海。共有三艘大船,只回来一艘,多是归元仙师……也难怪,归元仙师多是筑基弟子,其中在筑基后期的便有二十人,又有归元令相助。而我门中弟子、赶来相助的散修道友,十有八`九不知所踪。”

此人静默片刻,勉强笑道:“这也并非秘闻。两位道友若去盖阳城,总能听到。”

楚慎行眉尖一点点拢起。

他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此事,未有结果。

秦子游倒是继续问了下去,说:“这样多人——如今盖阳城,又是什么光景?”

穿云楼弟子苦笑一下,说:“我也是听回楼中师兄师妹所说。往常盖阳城不过边陲小城,并无特殊。可今日,却日日人流熙攘,皆是前去找寻亲朋故友。”

秦子游也沉默下来。

他有些茫然。在炙土之地时,虽然也遇到了妖蛇之祸,但因有楚慎行的灵阵,那妖蛇凶险,可实际算来,修士们至多受伤,不至于丧命。

可听穿云楼弟子的话,那些出海的人,多半凶多吉少。

秦子游此前不是没有面对过死亡,但如今,他心中依然浮起冷意。

那是活生生的百千名修士啊!

究竟遇到了什么祸事?

穿云楼弟子打破寂静气氛,深呼吸一下,又问起毛犀兽的事。还细细分说,从这里去盖阳城,还要一些时候,但以毛犀兽该有的速度,再往前五日,就会碰到第一个村落了。

楚慎行听到这里,询问:“元郎?”

他还是让秦子游决定。

秦子游回神,歉然道:“我们师徒二人乘了这两头毛犀兽一路,原先想着,待快到凡人村落时,便将它们放走、回北境深处去,恐怕不能应下道友了。”

他秉持着在平昌城时耳濡目染的习俗。

商队若在山野遇上野马,尽可杀之食之。但若是曾伴人而行的家马,便要好生照料,直至暮年。

相伴月余之后,秦子游慢慢淡了拿这两头毛犀兽烫锅子的心思,转而一心一意担心,怕它们不认路途,回不到那片捉来它们的雪原。

穿云楼领队弟子闻言,飒然一笑,说:“原来如此。实不相瞒,我要这毛犀兽,也并非要宰要食。只是我们这一行人中多炼气弟子,行囊太多,芥子袋又不够,只能拿在手上,实在累赘。”

这倒是巧了。

秦子游惊喜,两边达成协议。

楚慎行画了个简单的契符,这期间,秦子游捏捏毛犀兽毛茸茸的耳朵,念念叨叨,“就让那位道友带你们往回走吧!唉,也不知盖阳城究竟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各地叫雪里红的植物都不太一样,这里取一个字面意思~

最近真的好——热——啊——!!!

又闷又热,只想吃炸鸡配可落

ps.基本决定啦,接下来还是双开,开金丝雀那篇~

恭喜楚哥和子游从调剂文晋升为主更文xddd(虽然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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