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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魔修(1 / 1)

二十年前,楚慎行初崭露头角时,有人问出,不知楚尊者在此地可有落脚之处。

在得到一个“否”的答案后,楚慎行得了几样献宝。

从辟好的洞府,到诸多安置所用法器。

楚慎行选了几样不算贵重的法器接受,对于其他,倒是一应婉拒。

知道,这些人欲与自己相交,自然是以后有所求。

这是常事,楚慎行也算乐于接受。只是具体如何“接受”,还要再考虑。

修士们看出楚慎行的态度,转而说起,楚真人若要自己开辟洞府,自己倒是知道一个好去处。

楚慎行这才欣然:“不妨前去看看。”

既要离去,有人便再去看倒在楚慎行脚下的金极真君。

这样的目光下,楚慎行恍然,淡淡说:“我倒是要把这魔头忘了。”

语气舒缓闲适,不像是在说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至道境魔修。

旁人听在耳中,自是咂舌。

更令们愕然的是,在楚慎行一句话后,无数青藤攀上金极真君身体,竟真是将其生生绞碎!

待到藤枝散去,魔修此前所在之处已经空空如也,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金极真君此前有多风光,死去的时候,就有多虚渺。

楚慎行杀,轻轻松松,不费丝毫力气。

这番场面落入其他修士眼中,便更添一分对楚慎行的敬仰。

往后二十年,碧元大陆蓬勃发展,楚慎行倒是始终留在御灵洲,不曾归去。

果真在此前修士介绍的地方开辟洞府。也取了一瓶藤粉相赠,算作报酬。

拿到藤粉的修士原有不解。但往后对敌之时,将中药散撒出,魔修便轰然倒地,再难起身。

楚慎行由此风头更盛!

每一日,都有无数人前往辟好的洞府,要拜会。一方面,是的确想要与楚慎行相交。另一方面,也是要打探,楚慎行那药粉里究竟有何名堂。

正道修士之中,也算能人辈出。有丹修花了数月工夫,逐渐察觉,药粉恐怕是出自某种灵植。

再想想楚慎行惯来使用的青藤,答案呼之欲出。

消息传回玄武洲,逍遥老祖在此事上沉默。却有此前见楚慎行、知晓真身的修士,对此有所联想。

可到这一步,楚慎行已经是他们不能撼动的存在。们不能再起利用之心,只能与平辈相交。

有了这番“交情”,楚慎行逐渐透露,藤粉的作用不止于此。除去压制魔修之外,于正道,也别有一番用途。

正道修士们自然心动。

时日如梭。

七千余个日夜之后,御灵洲中,原先作恶肆虐的魔修几近被斩杀殆尽,天色重回往日清朗。

到如今,正道修士再遇到魔修,反倒要先问一句:“你们可是要往西去?”

被察觉踪迹的魔修听了这,战战兢兢。

正道修士看在眼中,一副和善面目,说:“既是要寻楚真人,便是有向善之心。你莫要慌张,如今的御灵洲,是与其他地方完全不同了。”

魔修听到这里,怔然,又不可思议。

一直到正道修士离开,几个魔修依然陷入难言思绪。

们对视一眼,其一说:“这倒是好事一桩。”

另一说:“是了!尊者既吩咐我们前来打探,想来那姓楚的却有威胁。原先还你我要小心行事,可现在……”

们像是可以大摇大摆,直接宣告天下,自己要来求药。

魔修们讲了一通,士气大振。

再往后,们慢慢试探,愈发坚定此事。

一路上,非但没有正道修士对他们喊打喊杀,反倒人人听了们的问路之言,都要加上一句:“此前你们虽有行差踏错,但想来也是受人逼迫。如今愿意改过是非,便是好事啊!”

魔修们听着,受了颇多鼓舞。

待到仙山临近,周遭云清天朗。几个奉命前来的魔修昂首,望着就悬在空中的洞府。

说是“洞府”,实则是一个依托于灵舟存在的暂居之处。只是从外间看,已经足够巍峨庞大,再难看出灵舟真容。

“徐师兄!”魔修之一传音入密道,“此前那修士说,只要你我‘诚心求药’,就能引动姓楚的留下的机关,将你我送入洞府。可这——”

要如何表现“诚心”?

这一伙儿魔修中,领头之人,便是那位“徐师兄”。

名叫徐若青,早上三五百年,也曾经是某个大千界的正道魁首弟子。只是修炼途中,因长久不能突破,心魔愈重。到最后,竟是直接修行了《紫霄心法》,好能进境。

在《紫霄心法》的加持下,徐若青果真风光了一段时候。可好事不长久,到底被人察觉异处、逐出师门。

既已被从师尊弟子中除名,徐若青便干脆利落地投奔了魔族。到现在,也算是某名魔族上者下的一员大将。

听到身侧人这么说,唇角便是一勾。

徐若青道:“这有何难?”

嗓音清朗,面容端正,乍一眼看,与“魔修”二字无半分关系,完全是正道修士面貌。

灵雾之中,徐若青拱手,朗声说:“楚尊者!晚辈徐若青,原是妙音大界中太真门弟子。往后受歹人胁迫,不得不修习了这邪道心术!这三百年来,晚辈偶有血瘾发作,却从不滥杀无辜。”

这句话里,两分是真,八分是假。

妙音大界不算是出名界,旁人哪怕曾经听说,也不会知晓,其中一个寻常门派的弟子身上曾经发生什么。

所以,徐若青并未隐瞒自己的身份。

可到往后,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虚言。

可他镇定自若,态度端正。旁人看了、听了,万万不能想到,这副正人君子的面孔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少歹毒心思。

音落下,其他魔修跟着屏息静气,等待洞府做出的反应。

须臾之后,诸人听到一声清越鸣叫。再往后,数只机关鹤从洞府飞出。

这些机关鹤身形优雅,款款落在几个魔修身前。

魔修们面色一喜。就连徐若青自己都没想到,一切竟然真的这么容易。

机关鹤朝轻轻叫了一声。

徐若青往前一步,看机关鹤胸膛打开,其中弹出一个玉盒。

神色激动,拿起玉盒,便听到一声嗓音。

是说:“将盒中药粉掺入十斗水中,每日取一盏服用。待药水服完,便再无血瘾之忧。”

徐若青听了,再一拱手,依然朗声道:“多谢楚真人赐药!”

机关鹤轻轻“啾”一身,便要回府。

徐若青却又说:“等等——”

嗓音压低,先将药粉放入袖口,而后低声说:“不瞒鹤老,我们这番前来,还有要事相报。”

来这里的几个魔修,都是圣人境修为。如徐若青,已经是圣人境后期。

徐若青也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定然不是楚慎行的对手。而魔族尊者给的命令,原先也不是试探楚慎行的底细。

这任务细说起来,门道太多。

要试探到什么程度,才算完成任务?

在徐若青想来,至少要弄清楚楚慎行的洞府构造,禁制分布。再有,最好知晓楚慎行的生活习惯,周边有何信任之人,能否通各样渠道,好接近那个被姓楚的放在心尖儿上的小散修。

想到最后一项,徐若青心头微热。

楚慎行有多看重那徒弟,早已不是隐秘传闻。

所以在来到御灵洲之初,徐若青就给自己定下一个宏伟目标。

如果有可能,自然要捉住秦子游,好去找魔族尊者邀功!

不下,机关鹤前,徐若青音镇定,掺杂一些紧张急切,却不会流露他的真正目的。

机关鹤说是鹤,可一样有灵。在听了徐若青的之后,鹤鸟又是一声长鸣。须臾后,一道嗓音自天空落下,与方才玉盒中传出的动静有少许不同,更加清透,说:“徐道友,我师尊如今正闭关。若有要事,告予我即可。”

徐若青心头一跳。

秦子游!

心下狂喜,面上却还能不露声色,说:“敢问——”

秦子游的嗓音又从洞府落下,果真说:“我便是师尊的徒弟,你唤我‘秦道友’便好。”

徐若青听了,暗暗冷笑,想:这么一来,姓楚的倒是平白涨了一个辈分。

不这也不是大事。徐若青能屈能伸,听秦子游这么说,便立刻接口:“秦道友!此事事关重大,敢问楚仙师何时才能出关?”

秦子游说:“总要有数月工夫。”

徐若青目露踟蹰。

这样表现,是以退为进。

一切如所料。了片刻,秦子游主动说:“徐道友若是方便,不如便乘着机关鹤上来,在洞府小住些时候?”

徐若青心头又是一阵狂喜。

一切都这样顺利。

面而上,却还要露出踟蹰神色。

到最后,叹一口气,说:“只得这般了。”

说着,身形一晃,果真是坐在机关鹤背上。

在徐若青之外,其他几个魔修听过徐师兄与秦子游的一番对,各有所思。到最后,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们被带到洞府之中,被安排在一处别苑小住。

秦子游现身,为他们带来一壶灵酒,告知诸人,既然来到洞府,便算客人。这灵酒是师尊亲自酿造,若将盒中药粉掺入其中,便不必像是之前说的那样漫长时候。喝上七天,便能药到病除。

这倒是出乎徐若青等人意料。

们面色不定,望着秦子游带来的那一壶酒。

秦子游坦然笑道:“只是其中用材实在颇珍贵,也是几位道友要住在此处,我才能做主,为你们取来一壶。”

徐若青听了,目露动容,说:“多谢秦道友。”

秦子游说:“不必言谢。”

并未与徐若青等人寒暄多久,快又离开。

待到秦子游的身影消失在院中,徐若青依然若有所思,想着方才青年手腕上缠着的一条藤枝。

正思索间,身侧灵气四溢,酒香浮出。

是几个魔修,在徐若青不注意的时候,打开了灵酒。

而今,徐若青一样被吸引。

看一眼正对着壶口猛嗅、陶醉于灵气之中的魔修们,便从袖中取出玉盒,要将药粉掺入。

这个动作出来,魔修们诧然。

“徐师兄,这……”

虽说不知道这灵酒是否真的和那小剑修说的一样有奇效,但有一点是真。

盒子里的药粉,对血瘾的压制,所有人都能看到。

倘若他们喝了这药,往后不算是魔修。那他们来这里,又究竟算是什么?

徐若青笑了声,摇头,说:“你们啊,实在是不懂变通。”

几个魔修看,徐若青已经轻轻松松,将药粉掺入灵酒。而后,又将酒水倒入杯盏之中。

端起酒盏,抿过一口,倒是不觉得里面有什么奇特滋味。

但是一口下去,身体浮现出的疲惫,却做不了假。

徐若青若有所思,其他人也有所惊诧。

虽说这不是为了博取楚慎行师徒的信任,来演的一出戏。但下状况,还是让们心头多了几分不同。

再说另一边。

秦子游离开这座小院之后,脚步在洞府中随意点了数下,就出现在一座屋前。

一笑,推门走入。

楚慎行正在其中,却并不像是秦子游此前所说那样,是在“闭关”。

神识清明,如今立在窗前,背作画。

窗口敞开,外间天光透入。

眼见徒儿走来,楚慎行面色不动。

秦子游凑近了,余光已经能看到徒儿的发旋。

秦子游看着纸上图景:一树,一桌,两个人。

一人在桌边,另一人则在树上。

前者在桌边,不知是喝酒还是喝茶。后者倒挂在树上,头发垂下,落在前者肩头。

秦子游看之后,笑一声。

楚慎行将人搂住,下巴搭在徒儿肩头。

另一只手仍然握着笔,笔尖却不是墨水,而是灵气。

在纸面上描过数笔,纸面上的画面又有变动。

原先挂在树上的少年不慎跌下,掉到桌边人的怀中。

秦子游轻轻“呀”了声,楚慎行听到轻轻的吞咽动静。

低笑一声,问:“那群魔修如何?”

楚慎行的语气平缓冷静,秦子游便也定一定神,向师尊汇报:“看起来还算老实,不……”

秦子游一顿。

看着画上场景:少年被桌边人抱着,放在桌上。

这是与记忆里完全不同的图景。

秦子游眼神发飘。

楚慎行问:“不?”

秦子游再定神,回答:“有什么事,能是必须当面对师尊说?只怕是另有目的。”

楚慎行:“所以,你让他们七天之内喝完药散?”

秦子游:“嗯哼。”

楚慎行又是一笑。

随手扯开桌面上的纸,上面的两个人影便淡了下去。

桌面空空,秦子游立刻想到很多。

楚慎行好整以暇,却是说:“子游,你不妨猜猜,们能有什么目的?”

秦子游失望:啊?还要继续说这件事儿啊?

但楚慎行问了,便思忖:“既然来了此处,要么,是真的一心向善。要么,就是一意从恶。”

这些年来,楚慎行的存在,已经引起了颇多魔族上者注意。

们把楚慎行做眼中钉、肉中刺。

秦子游想一想,忽而笑了:“兴许是要抓我。”

楚慎行眼睛眯了眯,没说什么。

秦子游倒是愈发觉得有这个可能,说:“谁都知道,师尊最爱重我。”

楚慎行听徒儿语气轻快,带着任谁都能听出的一点恣肆得意。

楚慎行纵容,说:“不妨看看。”

秦子游笑道:“好,总归些日子,就能知晓。”

两人并未讲明,可双方都能知晓中机关。

徐若青等人颇为耐心,虽说抱着探究目的,但并不显露于形。

们每日安然喝酒、服药。转眼七天过去,身子愈疲。

几个魔修开始忧心,怕自己是中了正道修士的计谋。徐若青倒是不以为意,认为下状况,才算寻常。

们服药,原先也是为了不让楚、秦师徒察觉异样。如今身体出现不同,自然更要表现出来,好让洞府之中可能存在的窥探目光看清:我们果然是来做正事的,而非再怀揣其他目的。

但也不是一意沉静。

再两日,身子仍然虚软。徐若青便想办法联络秦子游,欲问他,自己与诸位一同“逃出”的师弟师妹身上状况有无不对。

言语面目之间,都是作为“大师兄”,对所有人的拳拳关爱。

看到这里,秦子游有些许迟疑,觉得自己是否想错。

不快、快,们就会知道答案了。

这夜,徐若青沉沉入睡。

这也是魔修们身体虚弱的一样铁证。

在此之前,们何曾见需要睡觉的圣人境修士?可到现在,每日十二时辰,倒有大半,都意识昏昏。不只是谁先睡下,醒来之后,倒是耳聪目明了少许时候。

徐若青也有意拿这问秦子游。秦子游听了,告知他们:“这也是常事。若徐道友是分百次服用那药粉,便不止于此。只是如今一次服用太多,经脉之中有了冲撞——不必忧心,再些时候就能安好。”

徐若青听了,口中道谢。

秦子游便笑一笑,再度离开。

虽如此,在察觉自己似乎开始做梦时,徐若青还是陷入了新一轮的惊诧。

已经有上千年不曾记得“做梦”是什么滋味了。到如今,看着身侧小桥流水,像是又回到了太真门。太真门的青山绿水,的师弟师妹,一幅幅画面,在徐若青身侧闪过。

心有所感,往山上去。

走到山巅,却见一个人影已经坐于此处。

徐若青怔忡,看那人影正坐在一处石上。

徐若青心头狂跳,走上前去。

竟是楚慎行!

不——抱着试探的目的来,如今梦中出现此人,好像也应。

徐若青想到这里,便听到一声低笑。

“试探?”楚慎行有些玩味地看,问,“而后呢,你又要做些什么?”

徐若青瞳孔一缩。

周遭的山水绿树开始坍塌,破碎。

好像只是一个眨眼,身侧就只剩下一片茫茫白色。再有,就是仍然坐在仅剩石块上的楚慎行。

楚慎行读着徐若青此刻思绪,慢条斯理,说:“要知晓此地禁制分布?好让‘魔尊尊者’派刺客前来?……哦,果真是要捉去子游,威胁于我。”

说前半句的时候,的语气还平常。但到了后面,徐若青听着听着,头皮发麻,浑身战栗。

分不清楚。

下一切,究竟是自己的梦,还是楚慎行真侵入了自己的识海?

可如果是后者,为何一无所觉?

此前无数次听说楚慎行厉害,可到这一刻,徐若青终于明白,这人是何等可怕。

思绪又是一乱,睁开眼睛。

徐若青从榻上坐起。

的本命灵剑被从丹田召出,被徐若青握在手中。

徐若青目眦欲裂,却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行动。

用这把剑,刺穿了所有前来魔修的丹田。

到最后,剑尖指向自己。

直到灵台破碎的一刻,徐若青依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唯有一点能够肯定:之前“梦境”里的,恐怕真的是楚慎行其人。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楚慎行能轻而易举读思绪?

为什么楚慎行可以操纵他行动,而无半点反抗的力气?

徐若青无法想明。

正如年的金极真君也无法想明,不知自己为何会败在楚慎行下。

也像是过往二十年中,每一个心怀不轨、却又喝下了紫清藤粉的修士一样,被楚慎行窥见所有思绪,又被`操控动作。

……

……

对楚慎行而言,这同样是一件意外、难以想明的事。

也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何时有所觉。

就像是当年宋安作乱,在“系统”的帮助之下,涂抹过楚慎行的记忆。可楚慎行从昏迷中醒来,依然能听到道侣的模糊思绪。

在某一日,楚慎行只觉得识海之外一片繁声。

花了一些时候分辨,而后慢慢意识到,那似乎是此前喝下药粉的魔修的心音。

用藤枝杀许多人,也曾用藤枝救许多人。

“救人”之前,楚慎行不曾料到,每一个服下药粉的修士,都仿佛成为了藤蔓的一部分。

作者有话要说:  子游:要追上师尊(握拳星星眼

楚哥:加油~

子游:……呼哧,呼哧,师尊跑好快!!

楚哥:要帮忙吗?

子游:(眼巴巴点头

楚哥:(捞走小鹿rua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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