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小鸡变凤凰(一)(1 / 1)

我并不怪胡铁花,我只怕他自己怪自己。

但也许是我人品太差。两世都不得好死,居然连遗言也没能说完。

我只希望楚留香能够开导他。

我醒来的时候,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活着,我觉得我身上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睁一睁眼都觉得困难。我动了动肩膀,感到一阵僵硬。

我吸了一口气,立刻又感到了一种憋闷感,还有一种泥土的味道。

我竟是被人给埋起来了。

我试图调动了身体的内力,五脏六腑一阵剧烈的痛楚传来,然而我顾不上这些,我拨开泥土,一掌朝自己上方打去,总算弄出了一些空间来。

我又喘了两口气,从自己的袖子里摸索出来一把匕首来,挖开自己身边的土。

然后我用尽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向上再次拍出一掌。

我终于看到了天光。

与此同时,一口血从我的嘴里喷出来,我知道我已受了极重的内伤。我奋力地扒开土,从里面钻出来。

等我出来时已是满头大汗,我这才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这儿似乎是一个很大的花园,埋我的地方足有两尺深。若再深一些,就算我冒着全身经脉重创的危险,也不一定能够出来。

但这具身体果然已经不是石观音的了。

我又一次获得了别人的生命。

我不用看也知道我有多狼狈,有气无力地将身上的泥土拂下去。我穿了一身看起来质量上乘的红色锦衣,边缘绣着金线,看起来华贵非常,但能穿得起这样衣服的人,却被草草地埋在这花园里的一角,这人一定死于非命。

我靠在一棵树上,接连吐了好几口血。我从土里爬出来的动静说不大也不小,但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查看,这里莫非已经荒废了?

天气是阴的,园中花朵大片盛开,空气有些微冷,似乎是早春时节。

除了不时飞来飞去的蜂蝶,这里安静死寂,就像一处坟墓。

我歇了片刻,恢复了些力气,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拨开花丛,便看到不远处有一条鹅卵石的小径,尽头便是一处小小的院门。

我走到门前,门上上了锁,锁上无锈,路上也没有杂草,看起来似乎还有人迹。

我没有钥匙,打不开门,便从小径的另一头走。走了没多久就看到几处高大的房屋,屋上没有锁,我便随意推开。里面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大木架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桌椅和架子材质都是名贵的木料,这地方的主人一定十分富有,但架子上已经什么都没有,家具也搬了大部分,家境八成已经落败了。

我从床下翻出一个箱子,箱子里是一些早已生锈的武器,大都是一样的制式,不像是江湖人士所用,倒像是家臣或者侍卫的。我拿了一把刀,把这箱子合上,又去另外一间屋子里翻找,总算找到了一捆结实的绳子。

我将绳子捆在刀把上,扔到这花园外的墙头边的一株老树上,从墙上翻了出去。这具身体的武功我似乎还能调用一些因此也不是很费力。

我在走之前,自然也没忘记把那坑给填平了。

从花园里逃出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我的内伤又加重了,随时都有可能再挂一次。我扔了刀和绳子,把我头上残余的金玉饰品拆下来握在手里,所幸我沿着路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就看到了一处镇甸。

我这副样子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我在街上走着,找见一家药店,就朝那里走去。

还没有走到门前,我就已经晕倒了。

我醒来时,正躺在温暖的屋子里,被浓浓的药味包裹着,我明白我已经得救了,慢慢地松了口气。

救我的是这家药店的主人,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大夫,见我醒了很是高兴,他端过一碗药来:“姑娘你内伤很重,快把药喝了吧。”

我坐起身,点点头道了声多谢,把这碗泛着苦味全部喝下去。那些摘下来的首饰就在枕边,我把它们全部送给老大夫当作谢礼。

老大夫却不肯收,说他还不差这些钱。我向他打听,才知道这里是江南某个地方的名叫清河的小镇上。

我指着我来时的方向,问他知不知道那里是哪儿。

老大夫摇摇头,说那儿似乎是一个大户人家,虽然很早就在那里住了,却很少和镇子上的人往来,只偶尔一会儿来买些东西。

老大夫看着我道:“冒昧问一句,姑娘这样,可是遭遇了什么变故?”

我道:“实不相瞒,我和家人本来要去那户人家拜访的,只是半路上遇到了仇家。”

“那姑娘的家人……”

我干脆道:“都已不幸遇难了。”

老大夫脸上了露出同情之色,我一身价值不菲的衣服,又孤身一人倒在街上,自然和这情况十分符合。

老大夫自我介绍姓卢,我想报出姓名,却不知道我现在这具身体叫什么,见我不说,老大夫还以为是我初逢大难,不敢透露,倒也没有生气,安慰我道:“姑娘莫要害怕,正好庄主在此,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谁?庄主?

这不是家药铺么?

见我不解,老大夫道:“姑娘倒在门前时,便是庄主救的你,这副药也是他为你配的。”

我服下那药,已觉得五脏六腑中那种针扎一般的痛楚减少了不少。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倒霉了两世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我便道:“庄主在哪,我要向他亲自道谢。”

我见到了“庄主”。

他就坐在药店后院的一间房间里,一身雪一般白的衣服,腰间挂着一把乌鞘长剑,整个人似乎就只有黑白两色。

他的年纪并不是很大,但面容冷峻,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倒更像个剑客。

我稍稍整理了仪容,向他拜谢,他道:“你不必谢我,你身中剧毒,却强行运功破坏了全身经脉,能够醒来,是你自己的意志坚强。”

我心中一阵下坠,道:“那我还能练武吗?”

庄主不紧不慢道:“你如今还能行动自如,已是奇迹。”

我一口气堵在嗓子里上不来,只觉得心里有一种想发疯的冲动。

谁这么缺德,将这具身体祸害成这样?

经脉都毁了,即使身体里的毒清了,我这一世也注定早死。

我强行压下心中的愤懑,敛衣再拜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救命之恩,他日一定重报。”

庄主微微讶异,终于看了我一眼道:“你难道不知自己已活不了多久了么?”

我点头道:“我知道,可我不仅要报恩,还要报仇——人的生命有长有短,长的人做的事也未必有短的人做的多,我若不报仇,死不瞑目,也枉费庄主救了我。”

听到我这一番话,那老大夫仍是对我面露同情之色,大概是觉得我这个孤女还是别将仇恨挂在嘴边。庄主却像是很满意,因为他笑了。

他道:“我叫西门吹雪。”

你再说一遍,你叫谁?

这话终究是憋在我心里没有说出来,我心中翻江倒海,终于确定我到了什么世界。

陆小凤。

西门吹雪在这家明显是他开的药店只是来稍微歇脚的,因为我才在这里停留了多时,见我人也醒了,他丢下几张药方子就走了。

他对我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还不错,吩咐那老大夫给我在这里安排了房间,我算暂时有了落脚之处。

我终于将那一身带着泥土味道的锦衣换了下来,用首饰换的钱买了一套新衣服,又买了一块镜子。

我在房里揽镜自照,镜子里的这张脸很陌生,却也很美,只是苍白得毫无血色,我下狠手掐了一把——仍然没有血色,除此之外,这具身体行动仍然有些僵硬,这恐怕就是我所中的这毒的影响。

我从每一个细节推断着我的身份,却忽然想到,我莫不是又穿成了剧情人物。

跟上次坑死我的石观音一样。

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因为从我的遭遇来看,有一个人十分符合。

上官丹凤。

书没看全,但关于某只小鸡的第一个故事我十分熟悉,上官飞燕杀死了自己的堂姐上官丹凤并假冒她,和霍……霍某人去谋夺大金鹏王朝其他老臣的财产。

当然这个阴谋被陆小凤揭破了,因为他不仅自己是个很聪明的人,还有许多优秀的帮手,花满楼,西门吹雪,司空摘星……

我庆幸我当初好歹认真看了那一个故事。

如今上官丹凤自己从土里爬出来了,西门吹雪又出了门,那现在应是他受陆小凤之托,到山西找阎铁珊的晦气了。

我在脑海里过着剧情,不由得真想见一见陆小凤与花满楼。除此之外,正如我对西门吹雪所说的那样,我想报仇。

害得我不能习武,短命早夭,我怎么能轻易放过上官飞燕。

也许还有我终于良心发现,替上官丹凤也出一口恶气。

虽然她的确不能算个好姐姐,但也没到该死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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