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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元岳剑宗待客厅内,正聚着剑宗宗主方知晓,护法沐无咎,还有那裕安商行的大掌柜秦岩书,以及前来送帖子的几名宗门使者。

剑宗在这次大战中出力不少,风头也不小,算是在修界中重振了名号,也渐渐能在修界一些大事的处理中说得上话了;

眼下以天星崖为首的一众宗门还在追捕唐释,便发了帖子,请求剑宗派些人手帮忙;

另外,宗门联盟要同丹熏讨要赔偿与说法,那头也派了人过来送信、邀剑宗派人前往丹熏一道议事。

众人刚说完了第一件事,正商讨着这第二件——

“炭火冬衣、粮食烧酒,这算哪门子的赔偿?”秦岩书细细看着手上那一份赔偿物清单,不赞同地皱起了眉,“都是些零碎破烂,又值不得几个钱!”

“丹熏那块的冬日难熬得很,这单子上的都是些御寒过冬所必须之物,若是缺了少了,恐怕丹熏城的这个冬天就难熬了。”

略一思索,沐无咎便知了其中深意,遂摇头道:

“秦墨率人南下进侵,一路下来灭掉了不少宗门,害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他将人得罪得狠了,这是有人要借机报复。”

“这秦墨一人犯下的错,竟要整个丹熏城的百姓替他担着!”方知晓一听便觉得有些气,“无论秦墨犯下何种罪行,他既已身死命偿,此事便已经了结,再平白害去丹熏满城性命,徒造下诸多杀孽,却也于事无补!”

“方宗主倒是个直性子,”秦岩书对着她笑了笑,然后他放下那张清单,微叹一口气道,“可惜了事情并非如此。”

“那外人眼中,这账是结了,但于那些被灭了宗门、毁了家园的人而言,恐怕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这是个复仇的绝佳机会,恐怕这些人轻易不会罢手。”

“正是如此,”负责领头的使者听得不住点头,补充道,“这几日联盟的人正在丹熏城外扎营,许多先前被秦墨侵扰过的宗门也正在营地中逗留。”

“里头大多数人都对秦墨恨入骨髓,连带着也对整个丹熏城的人不善。”

“已经有好些个宗门表态,道是宁可不要银钱玉石、天材地宝,就要那炭火冬衣、粮食烧酒,摆明了是要丹熏血债血偿。”

“可这也……”方知晓听得接连叹气,她似是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始终没能说出来。

“这已经算好的了。”那使者干笑一声,继续道,“我们南下送信的路上,撞见了好几回修士袭击凡人的事儿,那可都是些宗门弟子,专盯着从丹熏城出来的百姓下手!”

“这……身为修士怎能残害凡人!”方知晓明显被这话吓了一跳,“难道他们的师门都不管吗!”

“这些人哪还有什么师门呢,方宗主。”使者摇摇头,“他们的宗门早便被秦墨那厮屠了个干净,不过活下来两三个运气好的。”

“这些个人在大战中没出甚么力,宗门联盟也不会将这些没了宗门的散士放在心上,我原以为他们是因着得不到赔偿,这才将主意打到了凡人头上。”

“结果却发现,他们根本不图财,只是泄愤报复罢了。”

使者说到这里,便觉得喉咙干涩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他将茶盏送到唇边,只是未饮一口,便又放下了。

这名使者的宗门也是在秦墨手下遭了殃的,托了宗门联盟及时赶来搭救的福,好歹没给灭了门,可依旧折进去了好些个长老,门内弟子死伤过半;

而其中,正有这名使者一道长大、情同手足的师兄弟。

——他也是憎恨秦墨与丹熏的人中的一员,无法指责那些个没了宗门的修士对丹熏百姓的迁怒与报复;

可他知道,那不对。

众人各怀心思、感慨万千;厅内一时静了下来。

最后还是沐无咎打破了这令人无比难熬的沉默,出声道:“也罢,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既丹熏那头需得剑宗出面,我们便还是去上一趟罢?”

最后一句,他是对着方知晓问话的,方知晓遂应道:“自然,这事还是早些了了的好,明日我与秦掌柜便随使者一道前往丹熏理事。”

那几名由丹熏赶来的使者忙站起朝方知晓致谢。

“嗯,那我便带些人,赴天星崖之邀,一道扫清墨鸦残部。”沐无咎亦朝另一边一直静坐不出声的另一名使者点头致意。

几句话将事情敲定下来,众人随意客套了几步,沐无咎便遣人送了几名使者至客房休息,而他与方知晓,秦岩书又将路上所需的一些琐碎事务匆匆商量一番,吩咐与下头的人加紧去办。

待事情办完,三人一道自议事厅出来,正就着月光慢慢走着道,秦岩书突然便停了脚步,其余两人走出去一步发现不对,纷纷回过身来,眼带询问地看向他。

“修士眼手通天,想来方宗主定是早已知道了我与秦墨的关系罢?”秦岩书低着头,半边脸掩藏在夜色之中,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诚然,现如今的剑宗与裕安商行,关系已然好到了不分你我的程度,可两者之间并非面上那般推心置腹毫无保留,而是彼此隐藏了许多。

秦岩书知道,这种隐瞒一定是单方面的,凭修士的能耐,自己有什么事情是他们想查,却查不到的呢?

就像他与乌珏的关系,他虽然从没有对方知晓或沐无咎提到过,但对方一定是知道的。

果然,静默几息后,方知晓开口道:“……秦墨做的事情,与你无关。”

“哈……怎会无关?”秦岩书惨笑了一声,“他是我血缘相系的亲弟弟,他犯下的罪,我又怎脱得清干系?”

方知晓看他如此自责,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人,只得轻声道:“秦岩书……你……你不必如此。”

“那些修士残害丹熏百姓,是为了报复秦墨毁了他们的宗门,杀害他们亲近之人,”秦岩书忽然抬头,道,“可秦墨那般嗜血嗜杀、草菅人命,也是在泄恨……因他当年,也曾为一纸悬赏而被中原修界逼入绝境、退无可退……”

“发那张悬赏的人……是我……”秦岩书说到这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当年,因冰妖作乱,秦家一嫡一庶两位少爷命在旦夕;

那时一个修士出现了,他开了一个药方,说要取一个孩子的命,来救下另一个;

秦家老爷为了救下嫡子,要将庶子杀死,而秦墨为了活命,杀掉了自己的父亲。

因为杀父之恨,秦岩书几乎动用了秦家所有的力量去追杀秦墨;

多年以后,曾遭追杀的秦墨带着手下的一众修士,想要打回到曾经容不下他的中原去……

秦墨最后还是输了,他虽然身死,可中原与西北,却永远不会再有和平共处的一天了。

“我原以为那永远只是我们秦家的家事、只是我们兄弟之间的恩怨罢了,熟料最后却成了这般模样……”

如今中原虽赢了一时,甚至逼得西北没有一丝活路,可中原将丹熏压得太过厉害,也就意味着丹熏日后若有机会反扑,重来之势只会更加汹涌。

方知晓听得半晌无语,却也知道他说的是有几分道理。

而一旁的沐无咎亦是心情沉重,不知为何,他突然便想到了自己的娘亲,想到了被中原屠戮的应龙族人。

当日他带着方知晓一道去往母亲墓前之时,“复仇”二字也曾在他的心头上下浮沉,久不能褪去,可他最后还是没有去做。

因为他突然便害怕了。

仇恨的种子一旦洒下,便会在所有可以扎根的地方野蛮生长,而身处其中的人想要跳出那个名为“复仇”的循环,又会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秦大掌柜……”沐无咎沉默半晌,终于开了口,“人死如灯灭,前缘尽却,你若对活着的人心怀愧疚,便为那些他们做点什么罢。”

无论那些人是来自丹熏,还是中原。

=====我是水水的分割线=====

修界向来不缺深山老林,许多大小宗门更是喜欢藏身与幽深的山林之间,常人轻易寻不得见。

墨鸦杀手们因活计之故,常年奔走在外,风餐露宿、茹毛饮血于他们而言只是家常便饭,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众人早便见惯了各种山林古迹,也知许多传说与故事之所以夸张可怖,不过是由于在人们口口相传的过程中,经过了许多回的添油加醋罢了。

于是,纵使修界中关于南疆的各种恐怖流言早便传得漫天飞,但当唐释说要带众人赶往古木林中去时,却无一人反对——

所有人都觉得这古木林,应当也和修界中其他的深山老林差不了多少才是,再厉害,也不过是林中多几只不同于别处的妖兽,或是多些虫蛇毒草瘴气罢?

直到众人当真走进了古木林的地界,才发觉自己之前所想的,还是过于天真了。

——旁的不说,光古木中那树木就与别处不同;

众人自步入古木林中以后,眼前所能见到的最小的一棵树都得三四个成.人手拉手才能合抱得过来;

如此巨树,顶上树冠自然也小不到哪儿去,甫一抬头,只见上方也是黑压压一片,只有些微阳光漏下。

林间遍布蛛网和藤条,地上的灌木长到及腰处,脚下的落叶也埋到了膝盖,落叶下头则是稀烂的泥土与盘桓的树根,稍一不慎就要让人摔个跟头。

林子里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树叶混泥土腐烂发酵的气味,熏得人脑仁疼。

且进入林中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众人便发现他们已然迷了路——

都说树挪死,偏偏这古木林中的树木不似常理,每一棵树木都在缓慢而坚定地挪动着位置,且方向、路径等各不相同,人行走其间,不过几息的功夫便会失了来时的路;

那头顶上树冠遮天蔽日,且总是阴云密布,也指望不了通过夜间观星来确定方位;

林子地下的磁场似乎也有些不对劲,有人曾掏出随身携带的罗盘来看,却见那指针正滴溜溜飞转个不停,压根指不出什么方向。

眼下,众人已经走了整整一个上午,都有些疲乏了,可他们却连稍微放慢速度也不敢,只得紧跟在唐释身后,手持些长刀短剑,劈开拦路的蛛网藤条,艰难地在林中开出一条道来。

待行至一处棘刺团前,唐释终于停下了脚步,从身后的众人中点出了两人上前,喊他们将这成团的荆刺劈开。

这荆棘与古木林中其他的树木差不多,枝条又硬又韧,仅凭普通的刀剑想砍开实在是艰难不已,且棘刺团还会慢慢移动,若劈砍的速度不够快,好不容易砍开的一小道口子很快便又要合拢。

见前头两个同僚忙活了半日,始终不能在棘刺团上撕开一道口,后头的人看的都有些着急。

那名话最多的墨鸦杀手一抹脑门上的汗珠,便凑到唐释身旁,满脸凄苦地道:“老大啊,咱是真的不能使任何术法吗?这只要随便掐个小小的诀,使个小小的术……”

“你若是嫌那肚子里的金丹碍事,便上去掐个小诀施个小术罢!”唐释不客气地将对方在自己面前胡乱比划的手拍开,冷冷道。

唐释已融了三滴血,其中除了小傻子周允的记忆是毫无用处的,另外两人则像是两本百科全书,且各自侧重的领域皆有不同。

根据那两人的记忆,唐释知道这古木林之所以凶险,并不是因为林子那诡异的树木会移动,也不是地下有奇怪的磁场,更不是林中那些独特的妖兽与虫蛇等。

古木林最凶险的地方,在于这里没有任何灵气——

这片土地不知有何玄机,竟没有一丝灵气存在,不光如此,来到此地的修士若使用术法,体内的灵气也会如露水般被蒸发干净,且连体内的金丹都会跟着受损,轻则修为倒退、寿数减半,重则金丹尽毁、灵脉尽废。

修为是修士最大的依仗,若突然失了一身的修为,跟要了修士的命也没多大差别。

说来巫族人修行并不使用灵气,这一切看似与他们是没得多大关系的,但是在陆吾与拾叶的记忆中,几乎所有的巫族人都会尽力避免步入古木林的地界。

因为,这里的主人,并不欢迎外客。

唐释心知之前一路走来的艰难都只是小事,等通过了眼前的这团拦路棘刺,便要正式与生长于古木林中的土著碰面,那会真正的考验才要开始。

不过这考验也不是给他或墨鸦的就是了,唐释勾了勾嘴角,他毕竟是反派,有什么艰难险阻也不会往他头上来,那可都是主角的戏份——

那什么,要是主角一路顺风顺水,可多没意思不是?沐无咎一定要历尽艰辛、排除万难、经历重重考验,那故事情节才能算得上饱满生动呢。

至于反派嘛……就连进这古木林,唐释都是跟着作者给的指路箭头走的,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妖兽或陷阱。

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劫数,也就是沐无咎那厮了。

唐释脑子里正胡乱想着些事情,另一头,看着同伴忙活了半天也不见成效,已经有人提着兵器要上前帮忙了。

“哎哎,你这砍法明显就不对,要照我这般!”

“你不也没砍出条道来嘛!”

“不过看你那样,还真像一个山野樵夫,哈哈哈哈……”

“你说谁是樵夫!”

几人咋咋呼呼,突然便吵起了嘴,听得唐释皱起了眉,遂扬声喝止道:“吵什么吵,都闭嘴!”

“老大,这荆团怎么都清不掉,不信您来看看!”提着长剑劈砍了半日的那名杀手早已是满头大汗,他朝唐释扬了扬手中长剑,只见那长剑上竟然出现了一小道细细的豁口。

唐释微微皱了眉,起身走到了荆团前,然后接过了那名杀手的长剑,放在眼前仔细打量。

修士们平日里便是切磋过招,都会习惯性地在兵器上附上一层灵气,一来保护兵器不会轻易受损,二来,也能增加些威力,再则,需借兵器施放术法之时,这样做也能提升出招速度。

可惜这是在古木林,是一丝灵气、一点术法都不敢用的地界,往兵器上附灵气这事是没人敢做了,而那些荆棘藤条又不似别处一般好劈砍,一日下来,众人的兵器早都有了些许豁口。

唐释试着往拦路的荆团上劈过去一剑,只见那又硬又韧的荆棘条立刻便被如数斩断,清出来一道缺口。

可只不过短短一息的时间,那缺口左右两边的荆条便向中间合拢,将缺口填了个严严实实。

这要是有人心急些,一劈开荆条便要往中间钻,只怕一瞬便要被那些坚硬锋利的荆刺扎成马蜂窝。

“这……”唐释也有些无言了,他细细思索一番,脑中快速略过了拾叶陆吾两人的记忆,却发现巫族人从未主动进过古木林,仅有为数不多的几次前往,都是为了商议事情,由里头的原住民主动出来迎接的。

正犯难,一道清亮的嗓音突然响起——

“可否用火?”

循声望去,原是一直沉默不语的顾愁雨突然发话了。

见众人的目光都聚到了自己身上,顾愁雨有些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

“说下去。”唐释看着她,偏偏头,一脸玩味地笑了笑。

顾愁雨遂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道:“嗯……光凭刀剑是清不了这些荆条的,我不知这古木林中的树木是何妖物,但既然是树,就定会怕火……”

“你当旁人是没有想到这一招吗!”一名墨鸦杀手突然不满地嚷嚷道,“可却要去哪儿寻火!”

修士比凡人,做任何事情都要方便得多,就拿这点火来说,许多修士习惯用黄符引火,或是掐个诀搓点火花出来,根本不必如凡人一般,需随身携带火折子,还得三五不时照看折子里留的火星。

可就是因为这种便利,整个墨鸦,包括唐释在内的数十人,竟无一人身上是带着火折子的,这时要用到或,他们可上哪寻去?!

唐释也正想到了这一点,他开始寻思着能不能请绾绾拿天雷劈出些火花来,可转念一想,虽然绾绾的力量多数来源于怨气,但这古木林里处处透着诡异,唐释也拿不准贸然使用力量会不会对绾绾产生不利的影响。

“我……我可以取火。”被人吼了一嗓子的顾愁雨看着有些怯生生的,但还是小声说出了这话,“只需摆个阵法……”

“你可以取火?”唐释突然来了兴趣。

“老大,不能摆阵!”有人立刻出声提醒道,“使阵也需得灵气!”

“灵气可由灵石提供!不是非得由人掐诀做法才有!”顾愁雨立刻反驳,她转向可唐释,“小释……唐释,你也曾在天星崖学过阵法,你应当知道的。”

“这么说你身上还有灵石?”唐释一脸兴味,笑眯眯道。

顾愁雨立刻就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袋子往手上一倒,只见零零碎碎几块灵石正躺在她嫩生生的手心里:“我手上的灵石不多,看这成色似乎石中的灵气也已流失了大半,但若只是个取火的小阵,却还是能摆的出来的。”

“行啊,那就摆阵吧。”唐释朝她点点头,然后转向了周围人,吩咐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拾些柴火来!”

几名墨鸦杀手们遂麻利地动了起来,他们也不敢走远,就怕与大部队失散,便就近收集了些许枯枝。

顾愁雨则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阵盘,她往阵盘上布设好一些零碎的小物件,又一块块往阵盘的凹槽内填了灵石进去。

唐释只是双手环胸,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动作,似乎并不打算插手。

那名话多的墨鸦杀手这时候手持一根树枝,蹭到了唐释身旁,小声地提醒道:“老大,小心有诈!”

这顾姑娘是不请自来跟着他们的,唐释又一直没有给过准话说她到底是敌是友,这墨鸦众人对她便不太放得下心。

“怎么说?”唐释挑眉看了那名手下一眼。

“这几日我们兄弟都死死盯着这女人,没让她逮到什么机会搞小动作!”那人继续小声道,“眼下咱们都用不了术法,她这时候又要摆阵,也不知是不是在盘算着什么?”

“去取火罢。”唐释点点头。

那杀手自应了一声是,便提着小树枝朝顾愁雨走了过去。

众人围着顾愁雨,看着她将阵盘放在了地面上,随后将最后一块灵石放了上去。

只听得“轰——”一声响,一团火焰便由阵盘上方猛然冒出。

火焰窜得足有半人高,甚至溢出了阵盘,将周围的地面也一道烤得焦黑。

墨鸦众杀手们原本对顾愁雨心怀顾忌,被这过于猛烈的火焰突然这么一吓,许多人立刻便将兵器对准了顾愁雨。

“可以取火了……”顾愁雨抬手,轻轻推开一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沉静道。

“快些取火罢,未经人手控制,仅依靠灵石,这火力确实不太好操控。”唐释笑道,“顾姑娘本事不错,没让这火把我们都烧焦了。”

那些个墨鸦杀手见老大都发话了,一个个便都收了刀剑,转到阵盘旁取火去了。

唐释说的不错,阵法不依靠修士的操控,只靠灵石提供灵气,确实不好控制,那火焰来的猛烈,去的也快,不过几息便慢慢熄灭了;

好在众人动作也迅速,火焰熄灭之时,每个人手上都已经拿上一小个简陋的火把了。

地上的阵盘被烤得发红发烫,顾愁雨一看那阵盘现在也捡不起来了,便打算丢下阵盘不管了。

一旁的唐释却上前去,用脚扫了周围的落叶和泥土将阵盘胡乱擦了擦,然后他蹲下.身,用手在阵盘上划拉了几下。

最后他扯了衣角一块布将阵盘包好、捡起。

“天星崖的阵盘可是稀罕什物,丢了可没处找,可要好生收着才是啊,顾姑娘。”唐释把阵盘往顾愁雨身前一递。

“你……你不信我……”顾愁雨看着唐释,眼中满是悲伤。

她抖着手接过了阵盘,隔着层布料,阵盘的余热传了过来,并不如刚才一般烫手,却让顾愁雨觉得有些灼心。

唐释没有接话,只是扭头招呼手下拿火把去试。

只见那火舌舔上荆条的一瞬间,荆条便灵活地往两侧缩开了。

“能成!这些妖物怕火!”上前试探的墨鸦杀手见状便一脸欢欣鼓舞地朝后头的人喊话。

“都跟上!”另一人也上前与他一道开路去了。

众人遂排成一队,每人手上都拿着一个火把,慢慢从荆条团中间穿了过去。

顾愁雨照旧跟在人堆后头,一名墨鸦杀手见她手上没有火把,便让她排在了自己身前,免得这姑娘被身后由合拢了的荆条伤到。

“多谢了。”

那人朝顾愁雨低声道,引得顾愁雨回头看了他一眼。

转回身子看向前面走着的唐释,顾愁雨想到,就连身后那素不相识的墨鸦杀手都朝她道谢了,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她最希望取信的人,却依旧不肯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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