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1 / 1)

这儿是假的,但瞧着无比真实。

林道长推开了正殿的大门,那从中飞出来的鸟儿一只一只地落在飞檐上,乌黑的羽翼,乌黑的眼珠子,独独没有声音。

他抱着怀里的人,跪在正殿三尊神像前,虔诚无比。

微点丹朱的唇,熠熠生辉的眼,高挺的鼻梁,斜飞入鬓的长眉,林春生仰头之时不自觉将他带入到了一个人的形象里。

细细思索之下觉得荒唐,于是那一双手便从他露出衣领外的脖颈向上摸起。如同陈鹤岚摸她的脸一样,鬓角处不敢放过,细软的指腹一直点到他的唇角。

是货真价实的林道长。

“我这条命无比珍贵,给不起道长,身上第二珍贵的大约是一颗善心,你若要,全都给你。”林春生在打马虎眼。

她吃准了出家之人好欺负,故意说出此话来。

林道长不置可否,鸦青的眼睫微抬,眼里如含春水,另一只手将她手背抓着紧贴在脸颊上。

“就是路边的一条狗你有时也不会施善。”他极为了解林春生,她同旁人没什么二样,都怕麻烦。

“你要给,我自然要的。”林道长扣着她纤细的手腕抵到柔软的胸口那处,见她没有一丝的不自在,便笑,“还以为春生姑娘害羞的紧,原来不是这样的。”

“这儿都是假的,人在某种情况下害怕恐惧会战胜很多东西。况且这不就是摸了一下自己吗?我现下都快分不清楚道长到底是真是假了。你告诉我呀?”林春生盯着他,语调放的轻轻软软的,像是糯米糕,一筷子戳上去就陷了一道痕下去。

她心里跳的快,从方才他问的话起就十分的不自在。

他说话这么熟稔,可他又不是个天生自来熟的,说出这样令她浮想联翩的话,焉知没有图谋什么吗?林春生受不住这种云里雾里的感觉,可要是想要拨云见日,少不得要虚与委蛇一般。

她听自己的声音已经觉得自己不是林春生了。

而林道长从未见林春生有这个样子,虽笑着,心里滋味无他人晓得。他想,若是换一个人她肯定也是这般的,一点点的戾气从底端向上。

“那你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把她扶着起来,一道跪在了蒲团上。

外面风雪肆虐,陡然间铺天盖地的都是一抹白。

林春生面对着那一层纱就快参透了,却猝不及防被他捏着下巴猛地抬起了头。

猝不及防地她回想起了在秋水城做的梦,顿时明白他下一步的意图,人往后退,被他一直给逼到了神像前的香案上。

香烛里的火早已熄灭了,身体撞上去不久侧翻滚到地上。倒在木质的地板上,声音沉闷。屋外风雪交加,来的阴晴不定,如人的心情。

三清观林春生极为熟悉,这兴许是她方才跟林道长说话时还保持镇定状态的一个原因。此时此刻被压在这红木的香案上,年久的案沿磨得十分光滑,不过被折了腰,姿势令人难以动弹,只能被迫承受。

他那样在崩溃边缘的眼神令林春生想起久违的谢秋珩。

他从青城回来后就是如此。

“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动嘴!”林春生隐约像是知道什么了,笑容惨淡。

“你怕我?”他语气沉缓,手上力气变大,把她更往后折,直至背完全贴在了桌案上。

“你正常点,从青城回来后你就有些不正常了。”林春生怯生生地看他,这人力气不收敛,摁的她想砧板上的鱼。

林道长笑了笑,愈发显得危险。

“你真的是我师父吗?”林道长回归最初的问题,眼里晦暗,说不清他到底是在期待那个答案还是拒绝。

“就当我是你师父罢,你小时候我都是瞧着你长大的。况且几年前我回不去后就打定了主意,只待你长大,我便还俗下山。山上的道观交给你。”林春生呆滞望着上方。

年代久远的塑像,风格还是前朝的,眉眼勾勒的清远,吴带当风,微微颔首。她看到了尊神塑像上的一点斑驳,脑海里仿佛就给撬开来了一块砖,从里涌出些许记忆来。

林春生晓得自个在家总是喜欢睡觉,一睡就睡的昏天黑地的。

醒来后几乎什么都不太记得,偶尔有那么一丁点印象也会给现实生活给磨光。她可从不信教,更不会知道有个三清山当中一个小破道观里的小道士。直到如今,难以解释现状。

但不可否认了,她确实是早就见过他的,那些年做早课,擦拭尊像上的灰尘……这么个孤寂的山上他们曾相依为命过。

她睡醒后不记得,人也抽身而出,独他还留有记忆。

否则聪慧异常的徒弟怎么会一直相信她?换做旁人,早就怀疑了。

“你想要还俗?”他弯下腰,手揉过她的唇瓣,看着早就印在脑海里的这副样貌,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逐渐失控。

“你当我不知吗?我不想听到你说这样的话。这些年师祖走了,你时好时坏。我在山上的时候起初是最怕刮风下雨打雷。住在偏房里蜡烛时常就会被细缝里钻进来的风吹灭,一片黑暗,山上鸟雀半夜名叫犹似鬼哭。我睡不着去找师父,师父就大半夜把我拉扯到被窝唱歌给我听。”林道长垂眸诉说过往,未有掩饰,样貌却没有换过来。

“你唱的东西,我第二日问师父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这些年都糊涂了,我到底有几个师父,师父又都去了哪里?”他说着说着笑的愈发悲凉。

“淮川说我的师父死了,我其实并不相信。后来我猜,你来了她才走了。你们本是一体的,魂魄交杂,只不过我更喜欢你,而淮川更看重她。”装成林道长的谢秋珩并不笨,他说着这些贴近真相的东西,硬生生地要把她粉饰太平的心思撕掉。

“你都猜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要换个身份来骗我?”林春生纳闷,害怕归害怕,好奇还是要好奇的,她就怕待会一不小心被他弄死了还有这么大一个问题不知道。

“你想要走,我却不想要强迫你。师父什么都不算太会,我还是想要好好的保护你,像是你过去保护我一样。”谢秋珩声音轻缓,“就像从前一样在山上不好吗?我来养你。”

大殿里被雪光填满,她已经看不见头顶原始天尊的塑像了。

“你先放开我罢。”林春生忽觉得疲倦,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如今细细串连起来,都泛起了一股苦涩味道。

“我其实,在你放闭门咒的时候就在想了,谢秋珩若是在定然也是跟你一样的。后面,我在陈大人房外看见了屋里面你挂着的那个去魂铃,你手上还有一个。”

“但是谁也说不准那就是你呀。”

“我并不是胆子那么小,你却以为我不会再出房门。”林春生苦笑,“道观被烧的那天我在后山没看见你,下山我想了两种可能,一种是天灾,一种是人为。若是天灾我就在庆幸,你不在是可以少了一顿忙活,而要是人为,除了宋怀秋那边是你。”

她看了这么些影视剧,要么往最简单的去想,要么就往最难以置信的方向去想。

谢秋珩叹息,却是没有放开,只道:“你并不傻,为什么装成那样子。”

林春生:“人傻好活。”

他的指尖划过她的眉眼,头慢慢低下来,面对面瞧着,看到她的躲闪,谢秋珩笑了笑:“你这么想活下来,跟着我好不好?”

但他仿佛知道林春生会拒绝,自嘲一笑,狠戾地压着她,前一句问都喂了狗,唇死死抵着她,极尽粗暴。

外面大雪纷飞,这幻像里的道观都被雪包裹着,枝丫上的黑鸟跟假的一般,随着一声暴喝皆从树上翻到了雪堆里,徒留下一片片黑色羽毛。

正殿的大门不知何时复原成了当初的那扇房门,门口的陈鹤岚又惊又气。

他指着谢秋珩,恨不得要杀了他。

“你们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心情有差,不能写太多,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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