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 75 章(1 / 1)

过了些日子下过几场春雨后天气暖和起来,杏花盛开,枝上如簇着小雪,放眼望去一树雪白。

林春生客栈里有那么几棵树,柜台上的富贵竹都给移到一边插上了几枝杏花来。

她换了一身蜜合色如意纹的外衫,发髻简单,一眼望去,老气横秋。年纪平白增了四五岁。陈大人看过几回提了些许意见,林春生依旧如此,每日算完账就得出去遛驴子,城外跑上一圈,看看旷野上的小矮树。

这日回来已是傍晚,斜阳暮色,倦鸦回巢。

她吃完回来,门口迎客的小伙子弯腰喊了一声老板娘,林春生把大黑驴子七窍给他,自己把驴背上的抄栗子抱下来。此时忙忙碌碌的,后灶房里的那些水蒸气有的都从帘缝里挤出来飘到堂厅里,林春生走到那儿掀帘子看灶房里人。

老师傅小徒弟满头大汗,略抽的空打了个招呼。林春生照例巡视完一遍坐柜台前对了一下今天的帐。

她近儿好说歹说终于给招了一个算账的进来,人算是能偷得点空出去溜达溜达。

林春生伸了伸胳膊肘人在那后面窝着。

这客栈一楼堂厅里面啥人都有。外面卖货的找空进来推销,屡禁不止。南北贩货的来此留宿,北方的好一些,南方的几乎就听不懂说啥,懵逼之后按程序办事。亏得有一群心灵手巧干事利索的伙计,要不然这客栈能压死她。

林春生半阖眼支着头在那儿假寐,模模糊糊能听见旁人的议论。议论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林春生听到后来眼角抽了抽,抬眼看去,是一群大胡子,一看像是打西边来的,风沙吹的糙的很。

她虚咳了几声,让算账的过来守着,自己回屋洗澡收拾一番。约莫一个时辰后小伙计敲门,说是陈鹤岚来了。

陈大人一来堂厅都安静一瞬,林春生在楼上就看见他了。他穿着便服四处找她,看到了人就跟招狗一样对她招手。

林春生面无表情,从桌椅间过去就见他勉强一笑。林春生强压着心头的好奇,但此刻揉着自己的肩膀,到底还是出门口小声问了句。

“陈大人你今儿是不是哪里出了事?”

“没有,只是有点小事,到时候还是你在眼皮子底下放心。”陈大人掸了掸衣袍,把人拉着往前走。

看他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

林春生看到了城门,心里不免暗暗想,陈鹤岚这人今天有问题,这一路走的实在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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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城门口的小校认得他,陈大人从小校那儿取了一个黑布包裹就将林春生带出城去。

远看天幕低垂,缀了些许星光在上面,地是黑的,两个人不知要去哪里,绕了北门的拐角,那儿一棵小矮树下有一匹马。

“徐道长在不远处等着我们。”

他将林春生七弄八弄推上马背,自己随后骑马甩鞭疾驰而去。这马跟驴不一样,林春生抱着马脖子得侧着脸才好,要不然那长长的马鬃就喂到嘴边上去了。

她弯腰弯的难受,陈大人看了眼,见她还撑的住,自己便快马加鞭去了那个小盆地。这一路委实不大好受,林春生的头发已经凌乱了,双目呆滞,视线往下瞄能看到陈鹤岚的衣摆正随风烈烈作响。

“能行?”陈鹤岚道,见她如此确实难受,便把她往上一提。

林春生没有什么动作,到地了一摊,看到了徐子微那人果真待在小山包下,那儿后面还有一圈,此时需要下马走路。

陈大人搀着她,远远的就见徐子微来,他木木地看着林春生,似乎极为嫌弃。

“徐道长请别这么看着我,我想吐。”林春生捂着嘴转了身避开这两个,一个人蹲在小草丛里只觉天昏地暗的。

“她这么弱,到时候跑不及怎么办?”徐子微皱眉道。

陈鹤岚摆摆手:“无妨的,徐道长已经有准备了,加之那人也不是旁人,今日正好阴日,不久即为阴时。别耽搁了,你若要迁坟,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林春生听不懂两个人到底要做什么,听到迁坟一字想到了那只长舌头女鬼,不由一个激灵扭头看他,赤裸裸地不加遮掩。那双眼睛睁大,捂着嘴像是受惊,瞧得徐子微莫名其妙想将其从地上捞起来逼问是何想法。

“她走的了这么远?”

陈鹤岚记起殿下的嘱托,再一摆手,无奈道:“我搀着她,你不必担心。如今非常时期,做这些阴事要格外小心。殿下早有吩咐。这回若是将她留在城里,你我一个不在。要是出事,前面的谋划便毁于一旦。”

林春生从不觉自己这么有用,勉强站起来,踉跄几步站到两个人跟前。

“你们……打什么主意?”

陈鹤岚指着前面的山洼道:“我们待会儿要在里面迁坟,你就找个地方看着,别到处乱跑。”

那本是一个小盆地,林春生眯着眼,接着淡淡的月光大致看出那儿的形状,类似棺材头,前方侧宽。此处树木葱茏,晴朗夜色下,月光如水尽数倾斜在其中。这样的地方,于风水师而言怕是多数人一眼就会觉得那是一处宝盆,但若是改动少许,当中风水又会从宝地转为衰。阴气不散,死尸易成鬼。

林春生记起自己从前背的书,下意识地不想挪步,只道:“我觉得那里邪门。”

在槐桂村如此,已经有过一次经验。原以为是一处福地,结果有人暗中更改了风水,以至当地人都气运不佳。

“邪门也要去,错了今日就待明年了。明年,陛下可撑不了那么久。”

林春生抬头,陈鹤岚不知何时面容逆了光,腰间配的那块青玉仿佛也黯淡了。他往日刻薄难寻,如今有的是一股沉重,连带着感染了林春生。

“走吧。”林春生有气无力道。

三个人走了小半个时辰从洼口进去,她看到了斜成一个方向的小树,往高长的古树树盖广阔。于是地上都是阴影,三个人从里面穿梭,像是鬼魅夜行。

林春生愈往前愈不安。

一片寂静中忽然前面来了个吊死鬼,直直从上往下倒挂,面贴着面,林春生吓的一瞬间声音都给堵住了一样。

“姐姐……别吓人了。”徐子微被林春生惊到,见她无恙松了口气,转而对着方才出现的吊死鬼道,

他一向冷冰冰的面容现下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温柔,说话也带着一点点温软。

“打个招呼。”她倒回来把长长的舌头塞回最里面,飘在三个人身旁口齿不清道。

“你们见过?”徐子微蹙眉。

林春生眨了眨眼。摇头:“我不记得了。”

她说的跟真的一样,但徐子微信她个鬼,自己问自己的姐姐,一路脸色愈发沉。反倒是陈鹤岚给听笑了,给林春生冠上了小骗子的称号,这么一路走走停停,到了一片开阔之处。

“这里开阔,无物遮挡,是个好地方。若是迁坟,每年再遣人来此祭拜,想必不就便可以投胎。”徐子微从袖子里取出自己的罗盘,寻这儿的玄关。

林春生坐在草地上,女鬼在跟她说话,事情都是十几年前的了。

林春生全当故事看,也不指望那有多少的真假。毕竟她是个女鬼,这么多年待在土下,无人说话,记忆有所错构也是正常的。

而这位女鬼说的却是宫闱秘事,陈大人口中百姓禁谈。

“这十几年前,将近二十多年了应该是。你若是早一年来陪我说话,我或许能记得更多的细节。

这不是前些日子的大雨,头骨里都进了水。”她拍拍头,说着说着舌头就掉下来。

“我十几岁的时候带着小弟去帝都求生,后来他给太平观的道长挑中了。我沾他的福气能在帝都扫太平观的大门。太平观是皇帝养的,逢十五就会有宫里的大珰来观里祷告,皇上后来是隔了三个月来一回,因着排场太大,后面改为一年两次。”

她眼睛空洞,因为已经是个死人了,说话波澜不起,像是复述过去的事情,听不出什么感情。

“皇上大婚那日夜里来了,那回是微服私访。按旧例,这样的盛事之后帝后第要来太平观,深更半夜道观里都在忙,而我正好扫大门,看见了。”她说着说着,忽然头就掉了。

咕咚咕咚滚在草里面,她慌乱地伸手,无头的肢体没有什么协调性,立马到底,林春生看不过去赶紧找到她的头给安上去,踹飞了硌脚的那根骨头,只当野兽腐烂后所留下来的。

女鬼把头转了转,感谢了林春生一回,继续道:“那晚上反正不知道皇后娘娘如何过去,只是过不了半年皇上升了一个女人的妃位,后面因其怀孕又升作贵妃。然后……”

然后她的头又滚掉在了地上。

林春生震惊,东张西望,紧张起来。

“你们好了吗?”她朝那两个人喊,自己手忙脚乱在草丛里替女鬼找她的头,好不容易摸到那一颗头不成想叫她的长舌头绊倒在地。

林春生呜了声只觉头部嗡嗡的响,睁眼一看,对上了陈年的枯骨。

这又是哪一位的骸骨?前些日子的那场大雨可真猛呀,尸骨都给冲出好多具来。

她踩着湿润的泥土,蜜合色的外衫脏污了,林春生心跳加快,这几乎是下意识的伏倒。只见前方白光大作。

陈大人跟徐子微松了玄关处的土,里面有东西,一时太过关注,没能听见她的声音。

待光芒减弱,里面是一个四方檀木梳妆盒。

陈大人盯着上面的花纹,心头不妙,道:“这檀木上的龙凤纹,是十几年前的旧样式,如今不多见,杂了西人的雕法,一眼就能看出来。且这东西应该出自宫里。手艺不是市面上能瞧见的。”

他本想拿到手里做进一步观察,徐子微阻止了他。

“别动了,此物不详。周身都是邪气,虽发的是白光,方才咱们一松土,封印顷刻间就破了。真怪前几日的大雨。”徐子微道。

“这雨下的太不凑巧了。”

说话间林春生发出一声哀嚎。

“这是白骨堆吗?”她手一放在松松软软的地面上,没使力爬起来,结果那儿就塌了。一塌便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深坑。里面掺杂了骸骨。微微白的渗人。

徐子微匆忙赶去,未来得及拉林春生一把,便见的那一处都在极速的塌陷。

林春生那弱鸡一样的人物没抢救回来,随着倒着的那块地一起陷入深坑之中。林春生吃了几口土,呸呸呸地愁眉苦脸。

一想到这里曾经可能浸满血她就一阵恶心。

“快快快,能救我吗?”她呼喊,素白的脸上都沾了土,唇咬的发红,人颇为无助。

她不知坐在谁的天灵盖上,也许死者有灵,顿时就不满地往上顶了顶。

林春生受惊过度,眼前发黑。

“等着。”徐子微拔剑先去将地上激发的阵法破除,此外叮嘱陈鹤岚,一旦瞧见了有光芒,尽量往后退。

林春生呆滞地看着剑上锋芒,后知后觉那是做什么的。

徐子微原以为是个简单的东西,耗了一盏茶功夫终气息不稳,皱眉盯着林春生所在的那个坑里面,忽然道:“你那是个陪葬坑。”

所谓陪葬,只是说的好听。这处分明是宝地,十里二十里不见人,鬼魂游荡,多了个陪葬的坑,行内人能看出来。这实为续命之用。

他姐姐那儿,都不愿意告诉他这个亲弟弟,水有多深可想而知。

徐子微瞧了一眼陈鹤岚,尽力而为,眼见乌云要蔽月,重重地敛眉道:“你用清心咒护住心智。此阵须要时间来破,稍安勿躁。只是一堆死人,伤不了你。”

林春生欲哭无泪,手捏着那块不安分的天灵盖,断断续续背着那清心咒,觉得自己这回是踩到霉坑里去了。

随着这周围愈发阴冷,乌云蔽月后陷入一片黑暗中。

她觉得脚心一烫,缩回来战战兢兢望着周围,抓着天灵盖道:“别过来。”

林春生闭着眼,乱打一通,原本砸到土里是闷响。她最后不知拎的是谁的大腿骨,竟砸到了一个花瓶,响声清脆,林春生回神望着眼前清简的小屋子,无法接受。

她……又穿越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迁坟迁的是谢秋珩妈妈的坟,太子赠送贵妃金钗以作衣冠冢。陈大人贴身保管。

上面有消息,大致位置就在棺材小盆地里,具体位置罗盘搜。徐子微来此,顺带着超度他姐姐。前几天春雨,土壤松,水分多,上面封印冲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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