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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番外 大漠铃(1 / 1)

入夏之后,阵雨过后便是晴天。

金守疆修筑栈道正当关键时候,这几日都没有回过石城,对聂小小与猗猗而言,这几日也是难得的清闲日子。

说只学一首诗文,可猗猗哀求的模样实在是不忍拒绝,不知不觉间,聂小小便跟着猗猗学了十几首诗文。

聂小小想,大概是年幼时遇上的夫子都是老头子,声音不如猗猗好听,模样不如猗猗温婉,所以连带诗文也觉得面目可憎了。

她这样出神地想着,就这一会儿走神,便被猗猗抓了个正着。

“姐姐不专心。”

“胡说,我明明在听。”

聂小小含笑看她,颇是得意,“不信你问,我一定答得出来!”

猗猗就坐在聂小小身侧,她一手杵着脸庞,一手捏着毛笔用笔尾叩打了两下白纸,“姐姐答是肯定能答,若我要姐姐写呢?”

聂小小笑容一僵,“这……”是的,她记得猗猗方才讲的是如何写好看的字,听是听了,可真的要写,只怕又是爬虫一样歪歪扭扭的丑字。

猗猗搁笔忍笑起身,走到聂小小身后,从后面半拥着她,一手平整白纸,一手握住聂小小执笔的手,“我再教姐姐一回,这回姐姐可要认真听了。”

“好。”聂小小微笑着点了下头。

猗猗往前凑了凑,说话的气息似有若无地拂过聂小小的耳垂,酥痒而温热,“像这样……横要直,竖要正……”她带着聂小小的手在白纸上写了一个“十”字,侧脸看她时,发觉聂小小的脸颊烧得通红。

猗猗不放心她的身子,另只手探上聂小小的脉息,“姐姐可是不舒服?”

“没……没有不舒服。”聂小小只觉慌乱,若不是因为肚子太大,她只怕要蜷起身子,整个地缩入猗猗怀中,“我想学其他的字。”

猗猗笑道:“姐姐想学哪个?”

聂小小悄悄地深吸一口气,侧脸对上了猗猗的眸子,她似在轻唤,也似在答话,“猗猗。”

猗猗怔怔地看着她,在她的瞳中瞧见了自己的影子,她意识到了什么,甚至搭在聂小小手腕上的指腹清楚地感觉到聂小小脉息的微乱。

“猗猗?”聂小小看她怔住了,便又轻唤了一声。

“我……我想起来,今日给姐姐熬的汤药还在煮着,我先去给姐姐端来!”猗猗这会儿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几乎是仓皇而逃。

聂小小起初还忍俊不禁,后来猗猗一夜未归,聂小小便坐在榻边想了一夜,她喜欢每日看猗猗笑,喜欢每日听猗猗软软说话,只要猗猗在,她便觉得由心地高兴,猗猗待她亲密些,她就会情不自禁地小小激动。

她的那些张牙舞爪,在猗猗面前全部都变成了柔情似水。她的那些辣椒性子,在猗猗面前半点也呛不起来。

哪怕世上与她最亲密的金守疆,也从未让她这样期待过——期待睁眼就能看见她。

聂小小觉得自己是病了,怎的短短数日,便对猗猗这个小姑娘生出这样的情愫?难怪猗猗会躲着她,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她轻轻抚着隆起的肚子,低哑道:“孩子,娘亲好像做错事了,你告诉娘亲,娘亲该怎么做,她才不会躲着我?愿意听我说一句,对不起。”

长夜静默。

眼泪悄悄地沿着脸颊淌了下来,滴在了她的襦裙上,无声无息地晕染开来。

她是个戴着枷锁的女人,怎能把一个好姑娘拖下这种罔顾纲常的孽缘之中?她确实错了,错到一不小心打开了心门,让一个姑娘钻了进来,错到妄想那姑娘能与她一样,疼惜一世。

痛,自心而生。

喜欢却不能喜欢,想求却求而不得。

聂小小只能自嘲,她这一世活该只能做他人的牵线木偶,永远不能从心而活,做自己最想做的人,爱自己最想爱的人。

也许是有孕导致聂小小不如未嫁时机敏,也许是一夜风雨扰乱了聂小小的警觉。

她并不知道,这一夜猗猗其实就在窗外静静地听着她絮絮自语。

猗猗含泪轻笑,执伞望着檐角滴落的雨珠,一颗又一颗摔碎在了石板上。

她待她好,不过是想找她当伞,掩护她在金守疆眼皮子下完成大王的任务。哪知,聂小小这个将军夫人外面看着风光,里面却是个与她一样戴着枷锁的可怜姑娘。她心疼她越多,便待她越温情,看她笑得越多,便待她越真心。

短短数日,有变化的岂止聂小小一人?

猗猗早就不知自己是在假意待她,还是真心待她,戏中人迷了心窍,早已分不清真与假。白瘦的指节捏在伞柄上微微作响,猗猗无声长叹,她这样一个连命都不由自己做主的人,怎配得到真心实意的怜爱?

越是珍贵的,就越是害怕如雨珠一样摔碎。

越是想要的,就越是害怕得之转瞬即逝。

她若有一日不告而别,聂小小该有多伤心?她若不管不顾地与她一晌贪欢,有过最美好的回忆后,又怎舍得只是一朝一暮?

“啊!啊……啊……”

突然,房中响起了聂小小的痛苦呻、吟。

“来人……快去叫稳婆……我的肚子好疼……”

“姐姐!”

猗猗惊呼一声,几乎是破窗而入,甩开了手中的雨伞,冲到了聂小小面前。

聂小小已疼得脸色发白,额上皆是冷汗,她紧紧地捏住猗猗的手,歉疚地道:“对……对不起……”

“我告诉你,你得好好的,你不能有事!”猗猗心神俱乱,看着聂小小雪白的裙角渐染渐红,她哪里还冷静得下来?她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这一瞬只想把她最温暖最温柔的地方全部都交给聂小小,“什么都别说了,我来给你接生,你别怕,别怕……”

“我……信你……”聂小小忍泪笑了出来,死死咬住牙关,全身因为疼痛剧烈地颤抖着。像是有人用重锤不断捶打着她的小腹,也像是有铁钳子不断拉扯着她血肉中的骨头,要生生地将她的下、身撕扯开来。

“大夫人!”丫鬟们拼尽一切地撞门而入,看见了聂小小的惨状,每个都被吓得煞白了脸。

“你去烧热水,你去给姐姐找干净的衣裳来!快!”猗猗还是头一回这般嘶声力竭,没有平日的半点温婉。

只因她知道,整个石城能救聂小小的也只有她了。

石城根本就没有稳婆在。

金守疆在这里修筑栈道是机密大事,找了两个丫鬟伺候两位夫人,已经是审之又审,加之他知道猗猗还会些医术,所以早就决定聂小小临盆就由猗猗接生。

郎心似铁。

猗猗原本就不喜欢金守疆,与聂小小亲近之后,就更讨厌了他几分。直到此时此刻,她遵从金守疆的意思,亲手给聂小小接生,亲眼看着聂小小是怎样嘶声力竭地在鬼门关闯这一关,她对金守疆瞬间只剩下了浓浓的恨意。

他怎配聂小小这样好的姑娘?怎配?

聂小小一直紧紧揪着猗猗的衣袖,自始至终都不敢捏她的手一下,她只要确认猗猗在就好,她一个人痛就好了,不能将自己的痛转嫁到猗猗手上。

“姐姐……”猗猗哪里还忍得住泪意,眼泪簌簌地往下掉着,这孩子这般折腾她的母亲,她连带这孩子也讨厌了起来。

“不哭……我不痛的……真的……不痛的……”瞧见猗猗哭成了泪人,聂小小咬咬牙,只恨不得马上把腹中的孩子生出来。

猗猗别过脸去,余光瞥见了聂小小裙角上的让人发怵的鲜血,谁也没有看见,她眼底浮现的一抹杀意。

这罪是金守疆给的,她一定要让金守疆也尝尝,痛苦是什么滋味!

“啊——”

聂小小拼了命地折腾了好几个时辰,终于把这个孩子生了出来。

孩子哇哇大哭着被丫鬟抱了过去,用温水洗去了身上的脏污,又赶紧地拿小袄子裹起,抱了过来。

“抱远些!”猗猗怒喝一声。

丫鬟们还是头一次瞧见猗猗发火,惧是一惊。

聂小小虚弱地躺在床上,蹙眉静静地看着猗猗。

猗猗自忖自己失态了,忍泪哑声道:“我先给姐姐擦擦身子,换身干净衣裳,姐姐再去抱她。”

“好……”聂小小无力地答道。

猗猗重新端了一盆热水来,解开了聂小小被血与汗污透了的衣裳,一边温柔擦拭,一边微微颤抖。

“以后……我给你撑伞……”

猗猗哑涩地说了一句,丫鬟们都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

聂小小虚弱地看着她,勉强让自己笑起来,“不下雨时……”

“也撑。”猗猗答得干脆。

“别怕……我能撑……住……”

“嗯……”

“等我……等我好些……我也给你……撑伞……”

“好……”

两人深深地望着彼此,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与她不由自主地嘴角一抿,那些没有说明白的话,亦或是没有说出口的话,都化作这个温柔又深情的笑,在彼此脸上漾开来。

金守疆是在三日后才回到石城,听说自己当了父亲,他狂喜地一路小跑冲入了小院之中,人还没有走入房间,声音便先传了进来。

“是男是女啊?”

正在床边侍奉汤药的猗猗比聂小小还先一步沉了脸色。

聂小小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衣袖,也懒得抬眼看金守疆一眼,她虚弱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去海城退婚?”

金守疆眉心一拧,“你还要为这事与我闹多久才罢休?”

“我不想她成为第二个我。”聂小小望着身边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虽说还没有张开,可眉眼像极了她,娇俏得很。

金守疆面上有些罩不住,他斜眼看了一眼猗猗,“猗猗,她可是病了?”

“姐姐……”猗猗停下看了一眼聂小小,点头叹道,“确实病了。”

金守疆就知道猗猗是最懂他心意的人,“这几日就劳你多费心照顾了,若是小小还没有起色,我便命人把送回西阳城静养。”

“金守疆你什么意思?”聂小小下意识捏住了放在枕侧的牵丝铃,她错愕地看着猗猗,“你……又是什么意思?”

金守疆冷声道:“病了的小小不适合照顾孩子。”

猗猗笑道:“将军,让我医治姐姐几日,兴许姐姐能好呢?”

“她能好么?”金守疆不悦地问道。

猗猗笑容不减一分,“对症下药,自然能好。”

“怎么个对症法?”金守疆问道。

“心病还须心药医,将军与姐姐的心病,起于小小姐的婚事,将军可有收到的定亲信物?”猗猗惊觉聂小小松开了她的衣袖,她回头对着她笑了一下,无声唇语道,“别生气。”回过头时,坦然对上了金守疆狐疑的目光,徐徐道:“将军若是信我,可以把信物给我,兴许这几日我可以劝好姐姐呢?”

金守疆静默片刻,点头道:“我这就取来,不过……”他已经不对聂小小抱任何期望了,“若是她一会儿闹腾起来,你可要小心些。”说完,他往小小姐那边看了一眼,他现下最想做的便是抱抱这个孩子。

“将军快去吧,孩子跑不了的。”猗猗给金守疆递了一个眼色。

金守疆点头退出了房间,不忘对门口的两个丫鬟道:“你们盯着些,别让小小伤了猗猗。”

“是,将军。”丫鬟福身一拜。

聂小小不解地看着猗猗,眸光中还有一丝恼怒,“你为何要帮着他?”

“好姐姐,我可是在帮你啊。”猗猗心疼地牵住了她的手,“你信我一回,好不好?”神情温婉,谁见谁都舍不得说一个“不”字。

聂小小并没有答话。

猗猗温柔地抚上了聂小小的脸,“姐姐只管好好养身子,其他的事都不用管。”

“你想做什么?”聂小小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紧张地覆上她的手背,“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我想……”她并没有说完话,因为她听见了金守疆的脚步声。

金守疆把那套金铃妆盒拿了进来,猗猗起身迎了过去,郑重地接了过来,抱在怀中,“将军事忙,这儿都交给我,会没事的。”

金守疆本想叮嘱她莫要弄丢了,可瞧猗猗抱得紧紧的,他便舒眉笑笑,温声道:“当心些,这几日要委屈你了。”

“将军放心,猗猗知道将军会心疼的。”

“知道就好。”

金守疆肆无忌惮地刮了一下猗猗的鼻尖,便大步离开了。

“你们把房门关上,我给姐姐擦洗换衣,她受不得凉。”猗猗吩咐一句,两名丫鬟又不瞎,金守疆到底宠谁,她们眼睛亮着呢。

两人福身点头,便将房门拉着关上了。

猗猗将房门栓好后,抱着金铃妆盒走了过来,在聂小小错愕的视线下,坐到她的身边,将金铃妆盒打了开来——金铃耳饰一对,鬓间钗铃一对,金铃簪子一支,金铃步摇一支。

猗猗笑吟吟地挑了一支鬓间钗铃放到聂小小掌心,“姐姐,我喜欢这个,你给我戴上可好?”

“这是……信物。”聂小小认真地提醒她。

猗猗点头,“我知道这是信物,所以我珍之重之。”

聂小小低头看着掌心处的鬓间钗铃,只觉五味杂陈,不由得沉声道:“猗猗,我只想我的女儿不再走我的后路……”

“所以这些妆饰算不得她的信物,她将来喜欢谁,就嫁谁。”猗猗对着聂小小笑了笑,“我想这个当我的信物,也当你的信物。”

聂小小不敢相信听见的话,“你……你这话……”

“我喜欢金铃。”猗猗莞尔,“只可惜这里面只有耳饰跟这个是成双成对的,只戴一个耳饰未免奇怪了些,所以,这个可以送我一个么?”

聂小小迟疑道:“可是……你不嫌弃我是……”

“你会因为我是妾室而嫌弃我么?”猗猗不等聂小小说完,便打断了她直接问道。

聂小小摇头。

“你会因为我出身异族嫌弃我么?”猗猗再问。

聂小小再摇头。

“你会……因为我与你一样是女子……嫌弃我么?”猗猗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紧紧盯着聂小小的双眸,“这些胡话我只说这一次,倘若你因此厌恶我,那是我活该,你也可以不必回答我的。”

“猗猗。”聂小小这次没有半点迟疑,抬手便将鬓间钗铃给她簪在了鬓发上,掌心顺势微凉地贴在了她的脸颊上,“等我养好身子,我们带孩子一起走。”

“好。”猗猗微微歪头,将脸颊紧紧贴在她的掌心,摩挲着聂小小指腹上的茧子,“小小,你可知你是这世上第一个真心待我的人。”

聂小小心生暖意,笑道:“你爹娘也是真心待你的。”

“不一样。”猗猗笑意中混杂了一丝凄色,她一直都是个孤儿,从未体会过被爹娘捧在手心里疼的温暖。

聂小小瞧见了她那丝凄色,料想猗猗的爹娘定是走得很早,所以她才会说那样的话。她心疼猗猗,伸臂将猗猗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以后……有我……”

“嗯。”猗猗含泪笑了,大王的死士可不能说走就走,除非是死。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间的小香囊,香囊中的小瓷瓶是她最后的一条生路。

那是她从死士修习的书库中偶然看见的秘法,只要炼蛊成功,她便可以假死如尸,待再醒来之时,世上便再无猗猗这个人。

同样的法子,也可以给聂小小用。

只有聂小小死了,镖局的信义二字便不会再成为她的枷锁。

到了那时,她与她便能逍遥天下,无拘无束地过自己的生活。

只是,那毕竟只是一个秘法,谁也没有真正练成过。就算练成了,到底有没有效用,她也不知,所以最好的法子便是把练成的蛊悄悄喂给金守疆,用他来做试蛊的活人。

“猗猗,答应我,不要胡来,你没有武功,不是他的对手。”聂小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猗猗方才的话没有说完,她就怕猗猗做什么傻事。

“我都听你的。”猗猗顺从地答道。

聂小小满心欢喜,扶住猗猗的双肩,微微拉开了她与她之间的距离,“我今天真的高兴……”

“我还差那么一点点。”猗猗一边说着,一边凑近了聂小小,在聂小小唇上啄了一口,笑道,“现下我也……唔……”

聂小小这一吻来得很急,猗猗都没来得及说完话,就被她堵住了唇边。

猗猗不单人生得白腻,就连唇也温软得酥人。

聂小小还是头一次这般主动地与人亲近,一吻之后,她甚至还有些羞涩,松开了猗猗,往后退开,低声道:“我只是想……试试……”

“试什么?”猗猗明知故问,凑近了聂小小的唇边,一边点吻,一边细声道,“试试看……到底是不是喜欢女子?还是试试看……小辣椒会不会突然辣起来?”说话间,她轻启唇瓣,轻轻地在聂小小唇瓣上咬了一口。

聂小小不禁打了个激灵,又羞又恼地捂着嘴巴看她,“你……竟然咬我?”

“嘶……”猗猗倒吸了一口气,佯作吃辣了的模样,一边扇一边笑道,“果然还是有辣味的。”

“我本以为你是个……”

“良家女子么?”

猗猗分明就是在挑衅,可挑衅的话语之中,又藏了一些真话,“若发现了我不是良家女子,小小可会嫌弃我?”

“你又说胡话。”聂小小捧住了她的双颊,一字一句地道,“猗猗很好,比世上很多人都好。”

“我也会做错事的。”猗猗唇角微扬,“到时候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人无完人,哪个人都会做错事的。”聂小小往前一凑,额头低着猗猗的额头,“别怕,你做错了,我便陪你一起改,或者一起弥补,以后……”

“以后怎的?”猗猗紧张地问道。

“以后我们两个……要相惜相爱一辈子。”

聂小小从未想过自己也能说这样的情话,她说完之后更显羞赧,却被猗猗一口狠狠吻住,将所有的情话都变作了唇舌间的温存,把今日的时光变成了他日最美好的回忆。

聂小小的身子在猗猗的调养下,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金守疆修筑栈道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是穿谷而过凿穿最后的山壁,架设飞跨山涧的铁桥,还是继续沿着山势往下修筑,最后绕过眼前的龙首山,直达大漠?

一个虽然危险,却能在最短时间内修好,一个虽然安全,却需要耗费数年的工期。

金守疆写过好几封书信回骊都,请狼帅定夺,狼帅却从未回过一封书信。纠结了几日后,金守疆决定先同时动工,慢虽慢些,就当等待狼帅的最后定夺。

入秋之后,聂小小的身子已经恢复得大好,甚至偶尔也会佩戴金铃妆盒中的饰物。

金守疆看在眼里,不禁暗暗生奇。

看来,猗猗确实把她医得很好。

金守疆好几次想要主动与聂小小说话,都被猗猗赔笑着打发了。金守疆在夜里抱着空枕想了想,若是猗猗真能医好聂小小,他独守空房几日也算值得。好在猗猗偶尔也会把小小姐抱来给他瞧瞧,金守疆把这个小娃儿抱在怀中,很是高兴,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做金铃铛。

是的,金守疆后来的日子中,不论是孙女还是曾孙女,他只给她们取一样的名字。

最初是觉得喜欢,后来是觉得愧悔,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

猗猗凭着医治聂小小的理由,每次去山里采药的次数也变得多了起来,一是可以借机把栈道的走向悄悄画下来,二是可以多找些毒虫炼蛊。

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聂小小养得大好,自然就不能总在房中休息。

这日,她拿着牵丝铃在庭中练了几招,只觉喘得有些厉害。她哑然笑笑,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只觉比前几日又圆润了些。

猗猗的那些汤药,哪个都是补的,聂小小摇摇头,怕是不能再这样由着她继续补了。

这日猗猗回来得比往日晚些,心情却比往日还要好。

她照例送了汤药来,才进房间,便瞧见聂小小皱起了眉头,“我今日不想喝这个。”

猗猗含笑放下汤药,“那姐姐想喝什么,我给你去熬。”

“你来。”聂小小对着她招了招手。

猗猗微笑着走了过去,坐到她的身边,“姐姐藏了什么好东西?”余光往聂小小背后一看,她后面的被子鼓着一个小包。

聂小小得意地拿了出来,原是她拿藤球与长绳做的牵丝铃,她递给了猗猗,“不是说好的,你教我诗文,我教你牵丝铃。”

“今天学?”

“嗯。”

“可是姐姐,我今天真的好累。”

“那明日?”

猗猗点头,“好,明日。”

聂小小心疼地轻抚她的后脑,“你呀,每日都往山里跑,我很担心你,万一山中遇到什么野兽……”

“这一带的野兽都被将军带人打得差不多了,没被打死的,都拖家带口的跑了,不会有野兽的。”猗猗想到那几个馋肉的糙汉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提他。”聂小小不喜欢关于金守疆的一切。

猗猗笑道:“好,不提他,免得我这儿没有蜜饯,给姐姐解解酸。”

“谁酸他了?”

“我酸。”

猗猗顺势躺倒在聂小小的膝上,指了指床边上的摇篮,“我也酸她。”

聂小小哑然失笑,“你连铃铛都酸?”

“对,都酸。”猗猗干脆回答。

“若是……这样呢?”

“门……”

猗猗觉察了聂小小的意图,连忙提醒。

“今晚……留下陪我,别去隔壁睡了,可好?”

“我好像嗅到了小辣椒的辣味。”

聂小小笑道:“你就说,你陪不陪?”

“陪……怎么舍得不陪?”猗猗蹭了一下聂小小的鼻尖,坐了起来,“等我回来。”

“外面已经黑了,你还要去哪里?”聂小小问道。

猗猗故意叹了一声,“将军最近虚火太旺,我答应了他,给他送碗去火的汤药。”

聂小小突然牵住了她的手,“不准去。”

“我保证回来。”猗猗柔声道,“保证,好不好?”

“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金守疆。”聂小小知道这男人到底打什么主意。

猗猗低声道:“我今日来了月事,将军多少会顾忌的。”

聂小小这才松了手,“那……快些回来,不然我带着牵丝铃去收拾他。”

“好。”猗猗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又对聂小小深深地笑了一下,这才舍得离开。

聂小小在房中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猗猗回来,她很是担心,万一金守疆憋了大半年的火一下子没忍住,遭罪的只会是猗猗。

她越想越不安,甚至还厌恶金守疆,生怕他又染指猗猗,便索性拿了牵丝铃,披了大氅离开了房间。

“大夫人,天已经黑了,您要去哪里?”

“看好铃铛,我去去就回。”

聂小小淡淡地扔下这句话,便匆匆朝着金守疆的小院去了。

石城多以砖石砌成,所以入夜之后,夜色与石头的黝黑色融在了一起,更显昏暗。因为金守疆就是秘密在此修筑栈道,所以才想让这座石城不会轻易被人发现,所以当初用来修葺石城的石料大多都是黑石。

“噌!”

聂小小走镖多年,入夜之后最是机敏,当听见了这声响声,便循声望去。

一条黑影飞快地沿着墙头掠过,常人一般只会以为是野猫或是乌鸦,可在聂小小看来,那绝对是不速之客。

她压着脚步,悄悄地掠至墙边,附耳听着墙的另一边的动静。

聂小小虽然经常在房中休养,可偶尔也会让猗猗牵着出来走走,所以她记得墙的另一边是杂物石室,一些用烂的兵刃或者工具都扔在这里,等着送去东临城找工匠修补完又送回来。所以,这里面向来是又脏又乱,晚上是不会有人来的。

“你往汤药里加了什么?”

“毒、药。”

聂小小一脸震惊,并不是因为听见“毒、药”二字,而是因为说这两个字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最在乎的猗猗。

“栈道尚未修完,金守疆这个时候还死不得!”

“我已绘制得差不多,大王那边已经可以交代。”

“猗猗,但凡有私心的死士,只有死路一条。”

“我比任何人都知道,死字怎么写。”

“……”

“金守疆不死,我脱不了身,便无法把大王要的图送回去。”

“你可以给我。”

“给了你,我还能活么?”

“猗猗,你好像变了。”

“该我的功,我就要领,旁人想都别想。”

这是聂小小从未听过的猗猗声音,没有温婉,没有温柔,有的只有霜雪一样的冷漠。

聂小小震惊无比地木立在墙下。

后来猗猗与那人又说了什么,她已听不进去了,猗猗与那人是何时分开的,聂小小也记不得了。

异族死士,她竟是异族死士。

那她对她说的那些话,有过的那些浓情蜜意,到底是几分真,几分假?

还能信她相惜相守一辈子么?

还敢带着铃铛跟着她一起走么?

她……真的爱她么?

聂小小颓然坐倒在地,很快地余光中便出现了一抹光亮,只见猗猗提着灯笼,缓缓地走了过来。

黑暗一寸一寸地被灯笼的光亮吞噬,猗猗还是一如既往地对着她温婉微笑,朝着她温柔地伸出手来,“不是说了,等我回来么?怎的在这里摔倒了?”

聂小小怔然看着她伸出的手,迟疑地不敢去牵。

她想忍住内心的害怕,想表现得镇静些,可偏偏地,她从来都不是脸上藏得住情绪的人,她知道她根本瞒不住猗猗。

猗猗轻叹一声,上前温柔地将她扶起。

“放开我。”聂小小挣开了猗猗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背心贴在了墙壁上,“你……这样装下去,还有什么意思?”说着,只觉心口一酸,眼泪便涌出了眼眶,沿着脸颊滴了下来。

猗猗苦涩地笑笑,“是真,是假,小小你真的分不出来么?”

“你别问我!”聂小小捂住双耳,猛烈地摇头。

猗猗忍泪看她,伸手覆上她的手背,温声笑道:“过了今夜,你就自由了。”说着,她低下了头去,“我对你说的话……”她忍下了原本想说的,换成了另外一句,“都是……假话……”眼泪滴落,猗猗忽然狠狠地猛推了一掌聂小小,将她推得撞在了坚硬的墙上。

猗猗放声大笑,“哈哈,你们两个都被我玩弄于鼓掌之间,真是傻子凑成了一家,活该你以后要当寡妇!”她刻意念重了“寡妇”两个字,落入聂小小耳中,倘若聂小小愿意相信她最后一次,她想,聂小小应该能明白另外一层意思。

“贱人!”金守疆的声音突然响起,聂小小这才发现猗猗身后出现了金守疆。

此时的他脸色铁青,嘴角还残有血沫,他颤抖地握着金枪,指挥着兵将们将猗猗围住,说完那句话,不禁又捂着嘴猛烈地咳了起来。

“拿下!”

“金守疆看看被你冷落多时的妻子吧,美色当前,你与我欢好之时,可还记得你家小小正在为你辛苦怀胎?”

“住嘴!”

“我是贱人,你呢?你又算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居然还是写出来了,还有一章番外写完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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