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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第二百四十七章.断义(1 / 1)

山雨初停,难民们为了躲避风雨,都聚到了山中破败寺院之中。篝火摇曳,光影晃在他们脸上,奔波数十日,终是跋山涉水地踏入了东浮州境地,凝重的脸上分明染着一抹忐忑之色。背井离乡,家破人亡,重新在异乡开启新的生活,也不知传闻中的东浮州小都督景岚是不是可以安置下那么多的难民?

男孩站在檐下,用破瓦接了些檐角滴落的水珠,小心捧着走到断柱边上,蹲在了妹妹面前,温声道:“妹妹,喝点水,好好睡一觉,明日我们就能跟着大伙走到东临城了。”

“那个姐姐……”妹妹接过了破瓦,并不急着去喝,“一定还活着,是不是?”他们没有在官道口等到柳溪归来,不得不跟着难民们一路东下,一路之上,兄妹二人问过好些人,他们大多都见过那日在骊都拼命救人的提刀姑娘,却谁也不知道那姑娘有没有安然退出塌陷的骊都。

男孩眸光明亮,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姐姐是好人,好人会长命百岁的。”

“嗯。”妹妹信了男孩的话,喝了一口破瓦中的水,将剩下的喂向男孩,“哥哥也喝。”

男孩微笑,结过破瓦,将里面的水喝完后,伸臂将妹妹拥入怀中,抱着她一起靠在断柱上,温声哄道:“安心睡,有哥哥在,别怕。”

“哥哥也别怕。”妹妹往男孩怀中钻了钻,合眼入睡。

山中多野兽,静夜偶有野兽蹿林而过,发出一阵惊响。这些难民似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夜晚,只是翻了翻身,继续合眼小憩。

“咔嚓!”

破庙之外,似是有人踩踏了地上的破碎石砖,发出一声轻响。

一袭玄袍站在火光映照之外,树荫投落下的阴影掩住了她的银纹面具,她像是一只伺机出动的林中野兽,幽绿色的瞳光一动不动地看着破庙的摇曳火光。

雪白的五指收拢,她掌心握着一颗鲜红色的果子,血珠。此果生长极慢,又生在九州最隐秘的地方,她先前采摘的已经用完,只剩下这最后的一颗,她得想清楚,该喂给哪一个,才能在东临城搅出点风浪来。

云姬的眸光巡梭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了值守在庙门口的壮硕农家汉子身上,刚欲动作,便惊觉眼前一黑,竟是被人从后一手掩住了眼睛。

她惊诧于来人的悄无声息,更惊讶于自己的毫无觉察。

果真是……损耗太多么?

面具下的鼻翼微动,云姬舒了口气,另只手覆上眼前的手,肃声道:“幽幽不要胡闹。”

身后的姑娘一身紫衣劲装,虽说早已断了镇尸草的依赖,她已经习惯了随手捏一支烟斗,哪怕不抽两口,在指间旋上几圈也能解解闷。她缩回手来,另只手无趣地转动烟斗,笑道:”没意思,师父一猜就中。”

云姬眸光复杂地看她,隐有警惕之色,余光瞥见了她鬓发上的小白花后,终是开了口,“岛主她?”

“走了。”幽幽笑容微滞,被云姬戳中了难过之事。越是说的轻松,心里就越是难受。

云姬沉默片刻,试探问道:“蜃楼之泉,没有效么?”

“有效,却太少了。”幽幽无奈一叹,她是整个人泡在井水之中,方才洗净身上尸毒。可她的母亲幽九春不一样,那几壶蜃楼之泉不过杯水车薪,只能让幽九春恢复半个时辰人的神识,与幽幽做了最后的告别。

云姬再次沉默。

幽幽耸了耸肩,“其实……娘也算解脱了。”说完,她像是个小孩子一样,伸臂勾住了云姬的身子,往她怀中蹭蹭,“师父,跟我回幽冥岛好不好?”

云姬立即否决,“我有重要的事做。”

幽幽轻叹,目光往破庙瞥了一眼,“师父一路护送他们到了这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到了东浮州境内,那就是景小五的事了。”

“你一直跟着我?”云姬的语气中多了一丝不悦。

幽幽轻描淡写地笑笑,“师父行踪缥缈,我找你可不容易,若不是我会御兽之术,我真不知九州之大,到底该去哪里寻你回家?”说着,她得意地往后一看,那儿有一只豪猪抖了抖身上的鬃毛,哼唧两声后,便窜入了林中。

云姬眸底的警戒之色淡淡散去,“你先回去,师父办完了事,自会回来。”

“娘亲说,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在一起。”幽幽摇头,诚挚看她,“师父,我已经没有娘亲了,这世上你就是我最亲的亲人,我保证我会像对娘一样对你好。”眸光似水,漾满了期冀的光芒。

云姬有些恍惚,幽幽的眸光像极了尉迟酒,也像极了她日思夜想的沈澜衣。当年她收尉迟酒为徒,因为那双眼睛,多年以后,她收幽幽为徒,其实也因为那双眼睛。

“好不好?”幽幽再问,语气娇蛮,甚至还带着一丝娇媚。

云姬仓促回神,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听我的话,你回去。”

“师父。”幽幽缠住了云姬的一条手臂,“要不这样,我跟你去办事,办完了我们一起回家?”说完,她瞧见了云姬掌中的血珠,喜声道,“师父藏了什么果子,生得这般好看,一定也很好吃吧?”说话间,幽幽便从云姬掌中拿过了血珠。

云姬张了张口,眸底闪过一系列复杂的光亮,她看了看幽幽,又看了看血珠,悄然在双袖下捏紧了拳头。

“你……想吃么?”

幽幽莞尔看看掌中的血珠,她点点头,斜眼笑道:“师父准我吃,我就吃。”

云姬五味杂陈,脑海中再次浮现起尉迟酒那张热忱又温柔的脸庞,她合眼转身,强逼自己硬起心肠。幽幽来得正好,她比那壮硕的汉子还适合化尸,定能将东临城搅个大乱。只要后续云姬操控得当,便有机会利用幽幽把柳溪与景岚引到龙岭去。

可是,这个时候,云姬却迟疑了。

幽幽歪头看看云姬,笑道:“师父,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许了。”说话间,拿着血珠便往唇边送去。

“谁准你吃了?!”云姬骤然挥袖,将血珠拂落在地。

血珠砸在了地上,鲜红色的果汁散了一地,沁入了碎裂的石缝之中,已是吃不得了。

幽幽慌乱歉声道:“师父,你别生气!”

云姬低头匆匆扫了一眼地上的碎果子,也不知是后悔还是生气,再次背过身去,“滚!”

幽幽牵住了云姬的衣袖,“师父……你一人漂泊在外,我担心你,你跟我回……”她的话没有说完,云姬猝然回头,眸光是一片幽绿色。

她宛若被木桩定在了原处,意识快速四散,视野之中只剩下了云姬的银纹面具。

指甲嵌入掌心血肉,痛意让幽幽勉强保持一线清明,她柔声哀求,“跟我……回家……师父……我会……对你好……”

“回幽冥岛。”云姬沉声蛊惑,语声之中多了一丝难得的沙哑,“别再跟着我。”

“师父……”幽幽眸光迷离,最后的一线清明神智让她伸出手去。

云姬往后退了一步,恰好让幽幽抓了个空,有些事她不点明,不代表她不明白。幽幽从来不会抗拒她的瞳术,可直到现在幽幽还能维系最后的一线神智,便足以说明幽幽是有备而来。

她知道云姬会对她动瞳术,所以才会留了心眼,在中瞳术的一瞬掐痛自己,与瞳术对抗。

“念在你我师徒一场,我留你一命。”云姬的声音冰冷中透着杀意,是从未有过的陌生语气,“从今日起,你我师徒二人,恩断义绝,下回再敢坏我之事,我不会手下留情。”话音落下,云姬幽绿色的瞳光大盛,彻底断了幽幽最后的神智。

幽幽的身子蓦地一颤,像是一个牵线木偶,缓缓地转过了身去,一摇一晃地沿着山道往东行去。

眼泪自眼角缓缓淌下,幽幽走得越远,眸底涌起的复杂情愫就越是浓烈。

当涣散的神智一点一点重新聚拢,幽幽的耳畔依稀响起了幽九春最后叮嘱她的那句话——

“云姬……不是善类……”

幽九春是何时堪破的云姬?幽幽不知道。因为幽九春只来得及说完这句话,便合眼死去了。幽幽伤心之余,心间浮起无数个关于师父的疑问。她自小视云姬如母,事事尊敬,可生母临终之言她又怎能不信?

于是,她处理完幽九春的后事,便重回九州,借着御兽之术追踪到了云姬的下落。

她知道师父的本事,所以一开始并不敢靠得太近,即便如此,她也远远地看见了师父蛊惑一个姑娘咬了一口鲜红的果子,看见了那个姑娘瞬间尸化,在骊都之外,大开杀戮。

起初她还说服自己,那只是师父为了救长公主不得已而为之,可后来,她藏匿在暗处听见了景岚与柳溪的谈话,她方知骊都陷落的罪魁祸首竟就是师父!

江湖中,幽幽真心相待的朋友并不多,柳溪算是头一个。

师父原先还帮着景小五与柳溪,可在柳溪与景岚的谈话中,师父先前的帮忙,更像是利用。幽幽恍然想到了蜃楼,她踏入残楼,只一抬眼便疯了似的投了井,倘若不是中了瞳术,她怎会做这样的傻事?虽然她因祸得福,可柳溪她们却陷入了蜃楼之下,身陷险地。

她像是一枚用来触动机关的棋子,柳溪与景岚像是任她摆布的另外两枚棋子,似乎所有人都被云姬掌控着,作为盘中棋子一步一步地走向未知的结局。

幽幽害怕这样陌生的云姬,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哪个字都让她不得不信。后来,她担心云姬再对柳溪她们下手,便远远地跟着云姬,见她握着那种鲜红色的果子再次准备下手,幽幽只能选择现身制止。

她想,今晚她就赌一赌,赌云姬心中还念着她们之间多年的师徒情分。

可事到如今,哪怕云姬确实念了师徒情分,幽幽还是觉得自己输了——她喊了多年的师父,她不知她真面目,敬了多年的师父,只把她当成棋子。

心,蓦地一凉,寒透心房。

也许,娘亲的出事并不是意外,她与娘亲染上尸毒都不是意外。

世上哪有真正的未卜先知?有的只是故意而为之。

一念及此,幽幽终是挣脱了瞳术,扶住山道边的树干,缓了好几口气,干脆地一抹脸上的泪水。她涩然苦笑,回头望向来时的路,凄声又恨又难过地喃喃自语,“呵,恩断义绝……好个恩断义绝……”

深林之中,云姬拿下了脸上的面具,只轻轻地揉了揉酸涩发红的眼睛,苍白的脸上缓缓地浮起一抹阴沉的笑意,哑声道:“很好……”

斩断那些不该有的“舍不得”,她才能下完这局棋,与澜衣重聚。

几滴水珠从叶隙间落下,云姬匆匆戴上面具,警惕心让她快速扫视了一遍身后的密林。她冷冷一笑,足尖一点,快速掠入密林更深处。

茂密的林冠之上,一条黑影快速掠飞,穿过林隙,直追云姬而去。

约莫在林中窜行了一盏茶的功夫,云姬自忖这里离幽幽已经有了足够的距离,她骤然停下,双袖一挥,掌风如电,猝不及防地挥向林隙上的黑影。

“噌!”

只听抚弦空响,一道音波对上了云姬的掌风,硬生生地接下了云姬的掌风。

云姬暗中调动内息,幽绿色的瞳光开始若隐若现,她不想与那人缠斗太久,只要找准机会,对那人施展了瞳术,便能结束这场多余的战斗。

藏匿在林冠上的抚琴老者只想要她的命,他记得上次就是不慎中了她的瞳术,才导致没能清除师门叛逆,让千蛛楼功亏一篑。这人必须除去!

为了防止中术,三长老今日特别用一条黑巾蒙住了双眼。他本就是善于音律之人,听声辨位算是当世高手,仗着怀中古琴,他以琴音为刃,不时偷袭云姬。

云姬好几次寻准了音波方向,对着树冠上施展瞳术,却迟迟没有看见树上人中术栽落。对招数次之后,云姬了然,那人一定不敢看她。

既然喜欢以音为刃,那她便奉陪到底!

云姬吸纳开启,将内息涨到了最满处,骤然张口大啸——林木纷落,只听琴音空响数声,便有如青瓷碎裂,霎时崩碎云姬的长啸之中。

“咳咳!”三长老捂住心口,只觉耳畔有如蚊蝇震颤,声声锥得耳蜗发痛。

“螳臂当车。”云姬冷嗤,已寻到了三长老的藏匿之处。她折叶为刃,朝着三长老弹去。树叶破空而去,所经之处,叶碎枝断。

三长老觉察杀意近身,从树冠上翻身而下,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四指抚在弦上,他猝然转身,接连弹出四道音波,回敬了云姬。

云姬淡淡挥袖,那些音波撞上她的衣袖,只能让云姬的玄裳微颤两下。

三长老耳力受损,不能再凭耳力与云姬对抗,他不得不扯下黑巾,拂动琴弦,再向云姬弹出好几点音波。

云姬再次轻轻挥袖,不会再给三长老任何躲避的机会。

就在这个时候,那枚爬满裂纹的小金球自她袖中跌落。云姬急忙去抓,指尖刚触上那枚小金球,便听一声琴音破空而来。

云姬置若罔闻,音波打在了她的银纹面具上,切开了她面具的系带,连同面具一起翻落在地。

“咣!”

云姬确实已经握住了小金球,小金球却在她的掌中瞬间脆裂。

“啊——!”她忽地发出一声痛嘶,捂住了胸口,蓦地咳出了一口血沫。她转过脸时,原本雪白年轻的脸庞一瞬苍老,原先乌黑的青丝都变成了雪白色。

气血翻涌,云姬极力按制着混乱的内息。

三长老看准了机会,勾弦连弹。

云姬像是一只被彻底激怒的野兽,再次张口长啸,啸音如刃,所到之处,音波尽碎。三长老揉身掠至树干之后,可树干又怎能拦住云姬的啸音?

“咔嚓!”

只听一声脆响在树干上响起,三长老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蓬血花自胸前绽开。啸音穿体而出,给了三长老致命一击。

“咳咳……”三长老颓然跪倒在地,只急促地喘了两声,便倒地没了气息。

云姬仓皇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指腹触碰的皱纹让她由心地害怕,可更让她害怕的是此时不断流窜出她身体的内息。

灵器本是与主人共生之物,灵器损毁,主人非死即伤。

“咳!”

云姬捂住了口鼻,鲜血自她指缝中溢了出来。

她还不能死……

纵使不甘心,云姬也只能选择暂时放过东临城,她需要数月静养调息,重新练就新的灵器续命。

来得及,只要她不死,一切便来得及。

因为,一切的筹谋只差那最后的一步——启动阳轮。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骊都下面只是阴轮,龙岭里面还有阳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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