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减速粉末作用下,陆时亦的车滑出几十米后,速度已降至安全范围之内。工作人员戴着显眼的手套,朝他挥手大喊:“靠边掉头!”
陆时亦依言掉头。
因为事发突然,组委会只来得及布置三块小缓冲垫。六个工作人员每两人抬着一块,正按照他的速度预判过来的位置,表情都紧张的不行。
其实陆时亦也很紧张。刚才事发突然,如果反应的不及时,现在组委会就不是在这儿等着接他,而是在山崖下找他的遗骸了。
所以为了活下去,他刚才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怎么减速上,还要兼顾着比赛,根本没想过万一某次减速失败,会是怎样的下场。
直到现在,疑惑、紧张、恐惧等等情绪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导致他身子有些脱力,眼皮发沉。
“小鹿,情况如何,听到请回话!”
“小鹿,你别吓姐姐,我正在往山上开,听到请回话!”
虽然解说员播报陆时亦成绩为亚军,但简大勇等人最关注的不是成绩,而是安全问题。前面他们问过现场情况,陆时亦集中注意力冲刺没回答,他们便忍不住又问了两遍。
程幼婷更狠,从工作人员那里抢了辆电动车,不要命似的往上冲。耳麦里传出的声音嘶哑变调,与她平时俏皮的声音完全不同,一听就是已经怕到了极点。
可陆时亦已经没有力气安慰她了。
红色的缓冲垫在他眼前忽然模糊起来,摇来摇去飘忽不定。紧绷一路的弦猛地松开,带来的副作用是相当明显的,让他意识仿佛也随之沉进深海中一般,越来越沉!
他跌跌撞撞往前开,离垫子越来越远。使劲咬了下舌尖,血液的腥味让神志清明些许,又把距离拉了回去。
然而瞬间痛感过去之后,意识比之前更加模糊!他手不停颤抖,甚至已经有些握不住扶手了。
——在这里摔车应该死不了吧,顶多裂几根骨头而已,他在
心里这么想。
那就摔吧,真的好想睡觉。他准备闭眼等摔,这时身侧忽然传来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时亦,来我这。”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陆时亦隐约看到一个极其高大的黑色身影,伸着双臂对他说:“跳,我接着你。”
黑影的声音沉稳坚定,于是陆时亦最后一丝理智也被拉了回来,转动车头,咬着牙,向黑影的方向纵身一跃......
.
“小鹿?小鹿?”
“他醒了吗?”
“好像是醒了,我看到手动了。”
“哎呀你们不要这么多人都围在这里,空气都不好啦!而且
他醒了也不一定想看到你们,”程幼婷朝薄谦努努嘴,“就让
薄、额,薄律师在这儿陪小鹿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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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亦耳边就像趴了一百只苍蝇,不停地“嗡嗡”,吵得他明明意识清醒了,也不愿意睁开眼睛。
一直到程幼婷把所有人都推出去,他听见薄谦在他耳边低声说:“该睁眼睛了。”
“…”陆时亦眼前一片黑,眨了几下才看清面前的人。男人还穿着比赛之前的白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上,领子打开两颗,
前襟有些皱了,西装外套随意地披在肩头。
皮鞋上沾了一层灰土,头发也有些散乱,不像平时打理的那么干净。
陆时亦咳了一声,“现在是哪天?”
一般人在医院醒来,都会先问“我在哪里”、“我出什么事了”之类的,薄谦还没见过有人第一反应是问日期,愣了下,“今天周末。”
“呼......”陆时亦松口气,“还好,还来得及。”
“什么来的及?”
“没什么,”陆时亦顿了顿,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现在是中午?”
“是。”
“我睡了这么久啊......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越问方向越怪,薄谦听他东一下西一下扯来扯去,失笑道:“你不关心关心自己的伤势?”
“哦,我都忘了......”陆时亦顺着他说,“我身上零件还全吧?”
“......全,都是原装的。”
“那就行,只要没丢零件,其他都不是问题。”陆时亦毫不在意。
薄谦没说话,陆时亦扯了一会儿之后,感觉应该直奔主题了,伸手往薄谦拄在床边的手背上敲了两下,“喂,薄律师。”
“嗯?”
“你下午有空没?”
薄谦皱眉:“你要干什么?”
“带你去个地方。”
“不行,你必须留院观察。”
“没关系,自己身体出没出问题我有感觉,昨天晕是因为紧张太过,脱力了,”陆时亦语气坚定,“咱们必须出去,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想了想,他补充道:“而且只有今天能看。”
薄谦想不通什么金贵玩意儿只能今天看,挑了挑眉,望向他的眼睛。
然而陆时亦铁了心要出院,也回看过来。
小男生刚醒不久,此时皮肤苍白没有血色,嘴唇也不似平时那么红。可倒更显得他眸子黝黑,深处似是藏着一团火红的岩浆,不能多看。
多看一眼,岩浆便像要溅射出来一般,灼的人神经滚烫。
“好......”薄谦挪开目光,轻轻叹了口气,“出去可以,但你必须先做个简单检查,用不了多久。”
陆时亦讨价还价:“用不了多久是多......唔......”
陆时亦一句没问完,刚才看着还很无奈的人忽然倾身,嘴唇覆上了他的嘴唇!
于是剩下的话,便全被另一个人吞了进去。
薄谦吻的太突然,陆时亦有一瞬间的晃神,反应过来之后,抬起胳膊,勾着对方脖子将人拉下来,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这次的吻既不似第一次温柔,也不似第二次霸道,陆时亦说不清,总觉得有种浓墨重彩的东西在里面,言语无法形容。
怕有护士过来,薄谦没吻太久,咬着他的下唇,威胁似的说:“检不检查?”
陆时亦喘了好一会儿才把气喘匀,为了保住“零件”,非常没骨气的重复两遍,“检查,检查。”
“好,放手,我去找医生。”
“......哦。”
陆时亦这才发现自己被亲的头昏脑涨,胳膊仍勾着人家不放,赶紧答应一声收回手。薄谦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示意他喝掉,起身出去找医生。
刚打开门。
简大勇:“......”
程幼婷:“......”
薄谦:“......”
薄谦揉揉眉心:“你们在这儿看了多久了?”
“没、没看,我们刚来,”程幼婷心虚道,“没看到你们亲亲,也、也没看到你们咬嘴巴!”
.
薄谦办完手续没急着回去,反正有程幼婷她们照顾,他不担心小男生,顺便去楼道最里侧回电话。
是阿梁的,刚才小男生睡着,他一直没接。
“喂,薄总,你要的录像拷出来了。”
“嗯,看了么?”
在把小男生送到医院,医生诊断只是因为疲劳晕倒之后,薄谦让阿梁找木克托组委会,索要跟小男生赛车有关的所有录像。
他曾让王君私下调查过简大勇那帮人,不能说完全信任,但这件事百分之九十不是他们做的。他们是一个团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必要害自己的车手。
那么就只有在检修中心,赛车完全离开小男生视野那夜,被人在赛车上动了手脚。
阿梁斟酌片刻,“录像我看了,是......”
“是分公司姓张那个做的?”薄谦听他犹豫,张口道。
阿梁愣了下,“是他。他买通检修中心的打更人员,凌晨两点潜入检修中心动的手。”
小男生车出故障时,薄谦便有些怀疑那个姓张的。现在听到确切的消息,握着手机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姓张的必定是因为丢职位,才会动报复小男生的心思。
这事是他做的不好,如果当初干脆利落地把这人处理掉,就不会发生今天的状况。
阿梁听电话那头一直不说话,试探着问:“薄总,接下来怎么做?”
“留好录像,查他所有账务往来,找医院开一张陆时亦的验伤单,怎么写能判的最长就怎么写,”薄谦眉宇冷凝,“如果哪方不配合随时联系我......”
“他不是想害命么,那我让用他下半辈子来偿。”
下半辈子来偿......阿梁眼神一凛,听的心惊肉跳——总裁这是动了真怒了。
“好,我这就去办。”阿梁赶紧应下。
薄谦“嗯”了一声,挂掉电话,准备回病房接小男生出来。
然而刚转身,便见那小家伙已迫不及待地站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急的不停搓手指头。薄谦刚被惹出的怒气顿时消散,哭笑不得地过去。
“你刚才干嘛去了?走了这么久。”陆时亦好奇。
薄谦实话实说:“打电话,问问是谁在你车上做的手脚。”
“这事我自己解决,”陆时亦套上外套,“你就别费心了。”
“怎么能不费心?”薄谦用手指描摹了一遍他眉眼的形状,“我不是你的专属律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