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屏息凝神中,云浅做了个迅速下腰的动作,敏捷地躲过了连月丢过来的剑。
而后，挺身,快速地挥动着蓝白渐变的水袖。
连月只觉眼前好似出现了一片汪洋，有无数层层叠叠的水纹在旋转晃动，就在她打算举起剑把这些水纹绞断时，腕部被重重地打了一下,她一吃痛，“哐当”一声,剑已落到了地上。
等她醒过神来，才知道适才腕上的那一痛，是被云浅迅疾击过来的长袖打中了。
云浅收回了完整无损的长袖,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两把剑,呈到连月面前，仍是从从容容地道：“谢公主承让。”她本不想让连月输得太难看了，但她刚才竟想要她的命，那她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好。”敬国这边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好，霎时，雷鸣般的掌声振奋而来。
大月这边在哈挲国王的带动下，也都鼓起了掌。
连月从小到大，还从未输过,更别说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输给敬国的一个小小宫女，一时间是又气又恼又羞又恨。
哈挲国王知道连月不高兴,但输就是输了，如果不承认，岂不让人笑话，便对连月道：“月儿，你之前一直想见识敬国的舞蹈，如今托月神庇佑，满足了心愿，这可是好事一桩呀！”
连月知道哈挲这么说，是给她台阶下，笑了笑道：“没错，托月神的庇佑，本公主今天确实长见识了，敬国的女人看着柔弱，却像海绵里藏着的针。”
“哼，还有脸说我棉里藏针，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歹毒东西？斗个舞就想置我于死地，蛮夷！”云浅在心里嘀咕着，脸上却仍带着端庄和善的笑。
连月被她这笑弄得浑身不自在，扬了扬头道：“本公主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这两把剑就送给你这个小宫女吧。”
连月说着，扭身回到了席上。
“谢连月公主。”云浅收下了剑，寻思着等大月一行人离开了敬国后，就把这剑上的宝石扣下来，再托人把这两把剑拿到宫外当掉。
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云浅转身向惟璟行了一礼道：“谢王爷。”
惟璟欣慰地朝着她点了一头。
云浅知道自己的任务已完成，不敢久留，又朝堂上叩了一首，弯身退下了。
*
大殿内乐声再次响起，一片祥和。
哈挲看了看即显道：“适才那个跳舞的女子在敬帝的后宫只是个司乐吗？”
“正是。”即显应道。
“真是浪费，浪费。”哈挲十分可惜地说。
即显笑了下，没有应他。
坐在近处的惟琛和惟璟听到哈挲国王所言，心里皆十分不快。
哈挲国王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在位四十年间，每年都要从大月民间征选百名女子入宫，供他淫*乐，那年敬国与大月议和，大月提出的条件里也有“进送五十名妙龄美人”。
“难不成这个老色鬼还打起了靥靥的主意。”惟璟在心里怒骂着，抬起头来，却发现坐在对面的连月公主正十分古怪地看着他。
暗中变奏曲调这事，连月定是一早就发现了，可她没有理由去指责他。
一来，他是在皇帝和哈挲国王的许可下即兴演奏；二来，连月公主怕是不懂琴。不懂的情况下，不说，是最明智的。
惟璟回看了一眼连月，然后向她露出了一个女人看了都会发晕的微笑。
连月果然红了脸，低下头，不敢再瞧他。
惟珝坐在他身旁，发现惟璟竟和大月国的公主眉来眼去，拍了下惟璟的肩膀，暧昧笑道：“五弟真是厉害。”
惟璟知道他是误会了，刚想解释些什么，世子贵都却在此时站了起来。
“本世子听闻中土武学精湛，高手众多，早有想领略一二的念头。此次随王父来此，带了我大月一等一的高手来，不知在场可有武士愿与他切磋？”
贵都说着，叫了声：“莫东。”
席间一个身形精瘦，骨骼惊奇，样貌有些古怪，约莫四十上下，武士打扮的大月男子便应声而出。
敬国这边的人见此皆面面相觑。
万没料到大月竟这么会来事，刚比完了舞，又想比武。
陆相国向皇上递了个眼色，而后出席，不卑不亢地道：“敬与大月两国难得聚在一起，今日首宴便刀剑相向的话，传出去，岂不让诸边小国笑话。贵都世子若真想见识我敬国武学，不如择日选一块好的场地再切磋比试。”
陆相国说完向堂上拜道：“不知吾皇和大月国王以为臣所言如何？”
“卿所言甚合朕意。”即显道。
哈挲亦笑了笑道：“本王这世子，确实心急了些，莫东，先退下吧！”
“东营场地宽阔，适合比武切磋，贵都世子若觉合适，明儿就在那摆擂！”即显道。
“谢敬帝，贵都恭敬不如从命！”贵都应着，正中下怀地笑了笑，回席坐下。
莫东出席后，惟琛的眼光便一直随着他移动，直至莫东坐回了原位，惟琛才渐渐把目光收回。
他若有所思地端起了酒杯，觉得这酒里混了些血腥味……
*
“贵都凭着一个莫东，便敢向我敬国宣战，这个莫东定不能小觑。”
散宴后，皇上便召陆相国商议明日比武一事。
“臣已经打探过了，莫东曾是前世子手下的一名侍从，前世子死后，莫东便投奔了贵都。”陆相国道：“不过莫东行事十分低调，身手具体如何，还不清楚。”
“可知他惯用什么武器？”
“剑。”弼卿回道。
“明日申时在东营比试，爱卿觉得派谁出面好？”
“臣以为中郎将陈寿是个适当的人选。”
“陈寿是常威大将军的长子，出身武学世家，擅使剑，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皇上点点头道：“此事就交给爱卿去办。”
“臣领旨。”陆相国说着，正要离去，皇上又叫住了他，换了种口气道：“你知道云非那孩子什么时候回来吗？”
“非儿前日给臣来信，说是伽利国国王还要留他住些时日，约莫一个月后才能回洛川。”
“哦……朕知道了。”皇上听到这话，脸上有些失落，大概是因为听到云非给陆相国写了信，却没有给他写信。
陆相国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低着身离开了。
……
第二日，东营，旌旗飞扬，擂鼓阵阵。
敬与大月两国人员按序而坐。
受现场战斗气氛的影响，众人脸上都多了一份凝重。
鼓声止。
莫东和陈寿各提着剑一齐上了擂台。
“敬帝，这位武士是谁？”哈挲国王见陈寿虎背熊腰，威风堂堂，脱口问道。
“是朕的中郎将陈寿陈将军。”敬国皇帝回道。
“哦。”哈挲国王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陈寿如炬的目光从莫东冷峻的脸上慢慢扫过。
他身出名门，自幼习武，陈家剑法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对于这场比赛，他上场前是志在必得的，可如今面对着莫东，他却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眼前这个精瘦，长相有些古怪的男人，手上身上都蕴含着一种恐怖的力量。
而最让陈寿心颤的是莫东手上那把未出鞘的剑。
陈寿向莫东做了一揖，道了声“请”。
莫东只手抱胸回了一礼。
他在等他先动手。
良久，莫东手中的剑却仍旧岿然不动。
陈寿等不及了，他想先下手为强，可就在剑出鞘的瞬间，莫东动了。
他还未将剑拔出，腹部便受了一个重击，不等他集中内力去挡，整个人已被弹起，飞身摔下了擂台。
他输了，可他的剑还未拨出，莫东的剑仍紧紧地握在手中，原封未动。
现场传来了一半唏嘘和一半欢呼。
贵都呵呵地放肆笑道：“敬国莫不是瞧不上我大月高手，派了个酒囊饭袋就想打发了我们。”
“莫东偷袭，算不得数。”太子惟珖应道。
“呵！是你们太慢了，反倒怪我们偷袭。”乌祢嘲笑一声。
皇上与陆相国面面相觑，二人都没料到一开始便看好的陈寿竟如此不堪一击。
这时，右将军李近挺身而出：“皇上，臣愿与莫东比试比试。”
“准。”皇上知道李近与陈寿一向交情甚好，见陈寿被踢下台，李近心里一定气不过，若不让他上台，比杀了他还难受，便准了他的请奏。
李近提了一把长*枪，飞身上了台。
莫东见李近来势汹汹，终于脱掉了剑鞘，把那把闪着黑色寒光的剑露了出来。
“好剑。”惟琛在心里暗叹道。
□□攻防速度快，富于变化，于剑比，威力更强。若换成旁的人，李近不一定会输，但他的对手恰好是莫东。
莫东的剑法与他的人一样古怪离奇，即使李近在此战中使出了十成的功力，仍觉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到几个回合，他手中的长*枪便被莫东挑到了擂台下。
“哈哈……”连胜两局，大月国的人更加得意洋洋。
“敬国若再无高手可来战，我看不如就认输了吧！”哈挲道。
“皇上，微臣不才，愿一试。”温树理将军正气凛然地站了出来。
“嗯。”皇上点了点头，心里却不抱多大希望。他也是个练武之人，凭这两场已完全可以判断，莫东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出手极快，莫说是在大月，就是在敬国也无几人能敌他。而朝中的武将，大多学的是行兵布阵之法，在个人决斗中并不占优势。
果然，没多久，温树理将军也败下阵来。
大月的人笑得更加猖狂，惟琛坐在席上，看到他们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全身热血沸腾，直接抽剑飞身上了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