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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忆往昔(晋江文学城)(1 / 1)

符清漓自郑回入狱那日便被软禁在了凤仪宫内,听到郑家被抄,郑回已被处死后,知大势已去,心灰意冷,只求一死,但皇上的赐死圣旨却迟迟未到她的凤仪宫。

她不知道郑回为保住她这个外甥女,担了全罪,并一口咬定贵妃是受他唆使蛊惑,才行差踏错;她也不知道她的父亲符大将军每日给皇上上书,怪自己管教无方,让皇上看在他早年丧妻,壮年丧子和为国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份上,饶了他女儿一命;她更不知道她的一双儿女宣王安惟琛和公主安似姌每日跪在勤政殿外,请求皇上饶了她的母妃。

这一日,阳光格外强烈,晒得整个皇宫热烘烘的。似姌公主跪了老半天,终是顶不住,晕倒了过去。

皇上得知这事后,命人带她下去看太医,近期内,不准她再进宫。

惟琛目送宫女们扶着似姌离开,脸色凝重,继续纹丝不动地跪在烈日下。

他知道他有今日成就,大半赖贵妃多年的辛苦筹谋,郑回是贵妃的母舅,一直是为贵妃办事的,而贵妃,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他的路走得更顺些。

此次贪污案,除去的表面上是与郑回相勾结的人,实际上那些人大部分是他的党羽。

二十三年来,他何曾受过这样的重创?而这一切,竟是由他一手促成。他带着云浅去皇陵验尸,安排人去帮她找襄荷。如果他不是那么在乎她,那么想讨好她,或许,这一切都可以避免。

他害死了自己的舅公,还可能害死自己的母亲,他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毒辣的太阳炙烤着他的脸,烧灼着他的心,几行水珠自他的嘴旁滚落,他尝出了咸味,却不敢去想那是汗还是泪。

幽香袭来,身侧落了个人影,如盖的伞影遮挡住了他的身子,他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清凉。

他抬起头来,云浅正目光盈盈地看着他。

他在她眼里看见了愧疚、亏欠、怜悯还有心疼,可这个时候他并不想看见她,看见她出现在这,惟琛回过头,低声道:“你走吧!”

云浅自他身旁跪了下来,轻轻说:“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帮到你,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所以,至少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惟琛没有答话,良久,他抬起手抓紧了她那只握着伞的手。

这一刻,他感觉他们又似回到了续渊山。那时他也饱受痛苦折磨,孤独而绝望,但他有她,而她也只有他。

王公公徐步走进了内殿,禀报道:“皇上,思公主也陪着宣王跪在门外了。”

皇上听了,笔一顿:“你说思公主?”

“是。”

“她跟宣王,符氏一贯甚少往来,凑的什么热闹!”皇上说着,往窗旁走去,正好看见惟琛握着云浅的手,两人四目相对,情义绵绵的样子。

王公公见皇上的眼神分明是怀疑他们二人有私情,小声道:“宣王与思公主不算来往甚少,前些时候,思公主还到宣王府上给宣王妃贺寿呢!”

皇上不置可否,在屋里踱了几步后,对王公公道:“打发他们回去,告诉他们,若再在殿外跪着,与符氏同罪论处。”

“尊圣谕。”王公公走了出去,传达了皇上所言。

惟琛听了,呆了良久,才拉着云浅一块起了身。

此时,他竟摸不清皇上的心思。可他不想连累云浅陪着他一起跪在烈日下。

云浅跪的时间不长,倒也不觉得辛苦,惟琛不同,他的身子底虽然不错,但当初在续渊山,为了救她,他自悬崖摔下来,受过很严重的腿伤,虽然素日里行走看不出什么问题,可如今连跪了几日,眼下两腿已不能站直,云浅命太监同她搀扶着惟琛离开。

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了勤政殿的大门后,惟琛便因疼痛和中暑,晕厥了过去。

*

薄月色的纱幔轻垂,绘着夏荷的屏风下,摆着一张桌子,檀香阵阵,从桌子上的香炉里缭绕而出。

秋蕙端了碗解暑汤进来,见云浅垂腿坐在床榻边,而惟琛则把头枕在了她的大腿上,双眼微睁,眼角还挂着一滴清泪,云浅慢慢地拍着着他的背,就像一个母亲轻拍孩子入睡,整个画面有说不出的怪异和暧昧。

秋蕙不敢多看,也不敢出声,轻轻地放下解暑汤后,便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这夜,卯时,惟琛坐着软椅离开了栖梧殿,皇上则去了凤仪宫。

这个地方他是许久没来了。偌大的宫殿冷冷清清,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满眼凄意。

歪在台阶上的小太监,见了皇上,赶紧跪下来,正要喊出“圣上万岁”,高公公嘘了一声,他便闭了嘴,跪到了一旁。

王公公推开了清漓寝室的大门。里面传来了清漓的声音:“谁?”

“是朕。”皇上应了一声,迈步跨入了门槛。

清漓坐在梳妆台前,回过头去看他,竟惊讶又陌生。

“见过皇上。”她起身行了一礼,脸上还带有一两分往昔的傲气与执拗。

皇上见她穿了件藕紫色的衣服,脸上不染脂粉,头上只插了个扁方,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整洁,倒有些当年的影子。

“皇上这样看着我,是觉得我老吗?”清漓转过头,对着镜子抚了抚眼角的皱纹道:“能不老吗?清漓已经四十四了,可皇上一定不知道清漓是什么时候有了皱纹的?”

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在他面前自称“我”了,她终究是那个心气高傲的女子,得不到,心死了,便不屑。

符清漓凄然一笑,坐回了梳妆台,拿起一把梳子,慢慢地梳理起了垂腰的长发,皇上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仍默不做声。

“皇上打算如何赐死妾身,是白绫、毒酒还是匕首?”清漓道,那语气就像在问皇上明儿天气如何一般。

事情败露后,她起初是害怕、暴怒、怨天尤人,可过去了这么多天后,她累了,想想这半生,她其实从未真正快活过,罢了,就这样结束了也好。

只是她一惯好强,就算是到了今日,她也不愿同他求情,求他原谅,那种摇尾乞怜的事,她符清漓做不来,就算是死,她也要从从容容地死。

“朕不会杀你。”皇上突然道。

她梳头的动作霎时一顿,但很快就又慢条斯理地继续梳弄着自己的头发。

她对着镜子,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皇上不杀妾身,难道是觉得妾身配不上你的那道赐死圣旨吗?”

“你的头发很好看。”皇上突然走近,在她的长发上捋了一下道。

这话,多么的耳熟。

这些日子以来,即便是想到自己很快就要被处死了,她都没有流过一滴泪,此时却因着这一句话而眼泪模糊。

什么时候的事呢?对,是十六岁那年。

那年她十六岁,是将军府的千金,兄长去后,爹爹对她愈发疼爱,不管她做什么,他都由着她。

符家世出武将,她不像其它人家的姑娘弱不禁风,每日只会待在闺中穿针引线,感怀悲春。

她自幼习武,喜欢穿一身鲜艳的红衣,骑着兄长送她的小棕马在洛川城四处游玩。

正值末世,天下大乱,成王的兵马在河间驻扎接近洛川,眼看徐国危在旦夕,皇帝命她的爹爹率领仅存的三十万大军,在汉阳驻扎,做最后一搏。

她知道此战意味着什么,虽为女子,但她也想为国效力,为爹爹分忧。

她扮成灾民,倒在了成王府外,那时还是成王的安即显叫人把她抬进了府中。

醒来后,她成功地留在了成王府内,做了个丫鬟。

留在成王府,做探子,盗取军情,到时与爹爹里应外合,挫败敌军,那是她当时的打算。可她怎也没想到,她算计着算计着竟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了。

她家世显赫,年轻貌美,又是将军府的独女,洛川城中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子自是不少。及笄后,媒人也是络绎不绝地上门求亲,可她一个都不中意。

她心里的夫婿应是英勇不凡,举世无双的。

黄昏中,她端了一盆水,解下发带,把满头青丝浸在了用木槿叶泡成的水里,待她从那浅绿色的水里抬起头时,正好看见他往这边走来,他看着她,笑道:“你的头发真好看。”

她不是没有听过男人夸她,可听到他这么说,她前所未有的慌张起来,她用帕子包起头发,狼狈而慌乱地回到了房间里。

心怦怦直跳,她不顾往下滴着水的长发,满怀少女的羞涩,偷偷地站在门缝后瞧他,背对夕阳而立的他,衣袂飘飘,身影伟岸,很像她梦中的那个人。

她知道她是敌军的首领,她知道她已有妻儿,她知道他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小丫头,可她还是对他动了心。

她有意无意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比任何人都在意他的一举一动,他终于发现了她的存在,与她说话的次数多了,有一次,她大着胆子在他练剑时说想学剑,他笑着握住她的手,一招一式地教她比划着。

她想他是喜欢他的。因为,他对她跟对别的丫鬟不一样。

一天晚上,她偷偷地跟着他到了后院,结果他看见了他和萧汐若的邂逅。

因着哥哥的原因,她一直很恨这个姓萧的女人,她从没想过要把他和这个女人联系在一起。可她所见的,足以让她发狂。

她从没见他那般没有脾气的样子,他温柔地喊那个女人的名字,在那个女人躲躲闪闪地离开后,他失魂落魄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呆了许久。

统率百万雄兵,反手间足以颠覆整个江山的他,在她面前竟卑微至此。

她见过他对她的模样,便知道,他不喜欢他的夫人,亦也不喜欢她。

成王的大军准备进攻她爹爹驻军的汉阳。她心生一计,绑走了萧汐若。

放她回去的条件便是要成王交出坤州乾州。坤州乾州地理位置险要,对攻入洛川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是成王亲自率兵,折了五万兵马,苦战了快一年才攻下的。

她想如果他答应,她便可以死心,也暂解了洛川和汉阳之危。如果他不答应,她便杀了萧汐若,那样她不会太伤心,也可给哥哥报仇。

结果,使臣告诉她,成王接到书信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他竟一点都不心疼那两个大州。

大家都夸她谋略好,轻轻松松便解了汉阳之危,徐国之危,只有她知道在那一刻她是如何心如刀割。

安即显依约退兵,还地。

她守诺地把萧汐若亲手交给了他。

他看着萧汐若如获至宝,欣喜万分,她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他,却发觉他的眼里没有半点她的影子。

她和爹爹立了功,皇上派太子封赏他们父女。庆功宴上,大家夸符将军□□有方,虎父焉能无虎女,她笑着应对,脑海中却满着他的影子。

太子喝了酒,散席后,忽闯入了她的房间,扬言要纳她为妃,对她推推搡搡,亲薄戏狎,她岂能从他,情急之下,她一剑刺死了太子。

她把带血的剑呈到了爹爹面前。

爹爹之前从没骂过她,此次却气急了,他骂她冲动误事,骂她辱没门风,骂她大逆不道。

她静静地听着爹爹的话,泪眼汪汪道:“原来爹爹平日里说疼我都是假,我们父女俩为那昏君卖命,他的儿子却想糟蹋漓儿,难道父亲真要为了所谓的忠君爱国,让漓儿的一身清白毁在那禽兽手上吗?果真如此,那父亲杀了漓儿,提着漓儿的头颅去给昏君表明忠心吧!”

她拿起爹爹手上的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爹爹长叹一声,终是下不了手。

她道:“皇帝昏庸残虐,气数已尽,成王所为,顺意民心,爹爹,我们反了吧!”

话音未落,一耳光甩在了她的脸上,爹爹道,符家世代忠良,他绝不做叛国之事。

她哭道:忠君当忠于明君,忠君也当分清是非,当今皇上与桀纣无异,爹爹忠他,与助纣为虐又有何区别?爹爹万不可与天下大势背道而驰,万不可与天下万民做对。

她劝了又劝,爹爹却执意不可造反,他知道爹爹对皇帝还是心存希望的。他以为他们父女俩刚立下大功,又是太子酒后失德,他向皇上求请,皇上兴许能饶她一命,让她待罪立功。

不曾想他上了请罪折子后,得来的却是皇帝的赐死圣旨,皇帝不单要杀她,还给爹爹扣了个通敌卖国的罪名,要将他父女俩凌迟处死。

爹爹不曾想他忠心赤胆,却遭此灭顶之灾,只好带着她和家兵逃亡。

御林军紧追其后,危难之际,却是成王派兵救下了他们。

她又回到了成王府,爹爹亦在成王的再三登门拜访下,归顺了成王。而她,则在爹爹的安排下,嫁给成王,成了他的侧妃。

明知他心里藏着一个女人,可能成为他的枕边人,她还是觉得自己很幸福。

没有了爹爹,徐国皇帝失去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三十万军兵如同一盘散沙,洛川城破,皇帝被杀。

成王顺理成章地登了基,建立敬国,成了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而她成了仅次皇后的贵妃。

那一年,她生下了惟琛,而萧汐若早她三个月生下了云非。她听到别人在非议云非的身份,算了算时间,发现萧汐若怀孕的时间恰好是皇上拿城池赎她的时候。

她竟在无意间成全了他们,这真是她有生以来做的最可叹的一件事。

皇上新登基,忙得很,很少去凤仪宫看他们母子俩。

而后,宫里的嫔妃渐渐多了,她原也不把那些女人放在眼里。

可华霜浔出现了,那个女人和萧汐若太像,萧汐若是世人皆知的相国夫人,皇上再喜欢,也不能把她带到宫里。

华霜浔却不一样,皇上对她日宠夜宠。她伤心得很,便设计害了华镇永,她想他是有所察觉的,所以华霜浔死后,他对她越来越冷淡,而他的冷淡让她越来越心寒,不过几年间,他们便形同陌路。

人们只道她是高高在上,享尽富贵荣华的贵妃,却不知当她孤零零地躺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内,扳着手指渡过漫漫长夜时是如何的心碎绝望。

往事哪堪回首,回首不过也只是徒添悲凉。

镜里的人儿早已不是当年鲜衣怒马,笑语嫣然的小姑娘了。符清漓擦了擦泪,觉得这样的回忆,这样的眼泪真是可笑。

皇上的手顺着她的发轻轻放下,一字一字缓缓道:“你爹年纪大了,回符府去伺候他吧!”

“回去?”清漓念着这两个字,声音哽咽,难以置信。

“朕从没忘记符老将军为敬国立下的汗马功劳,也没忘记你为朕生下了一对儿女。朕会褫夺你的封号位分,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敬国的贵妃。”皇上说到这又补充了一句,“无诏亦不可离开符府一步。”

他终究狠不下心来杀她,可他也不想再见到她。

符英的儿子符雄被汐若误杀,以往,他不懂符英的痛苦,可失去了太子后,他终于懂得了符英当年的切心之痛。

让他唯一的女儿回到符府去陪伴他,也算是替汐若偿还了昔日之债吧!

他看了看镜中那张泪眼婆娑的脸,不再言语,亦不再停留。

“皇上,皇上……”清漓叫喊着,追了出去,却只看见了个身着龙纹长袍的背影。

她不知道她是该恨他,还是该谢他,可她知道,无论是爱还是恨,从今以后,她虽在皇城之下,却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一时间心如刀绞,她跪倒在冷冰冰的青石板上,伸出手去想抓住什么,却发觉只是空空如也。

皇上走了,那个她爱的,恨的,怨的的人走了,她也即将离开这承载了她二十多年喜怒哀惧的九重宫阙。

也罢也罢!去也去也!

这宫里少了她符清漓,少了个贵妃原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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