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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一块桂花糕(晋江文学城)(1 / 1)

他的父亲看上了村里的一个寡妇,想娶那寡妇为妻,在寡妇的唆使下,便毒死了她的母亲。

那时,她八岁,她的哥哥十一岁,看见母亲身上吐满了黑血,死不瞑目,他们俩又悲又恨。可他的父亲竟一点都不后悔,就坐在母亲的遗体旁若无其事地数着铜钱,好给那个寡妇买漂亮衣服,胭脂水粉。

绿绮和哥哥恨透了这个没人性的父亲,所以他们也合力做了两件没人性的事。

一是用“夺命索”绞断了他父亲的脖子,二是使计让那个寡妇掉到茅坑里淹死了。

他们报了仇后,拿走了家里和寡妇家里的所有值钱的东西,过起了兄妹两人相依为命,浪迹天涯的生活。

毕竟都还年幼,用完了家里和寡妇家里偷走的钱后,他们发现他们没有任何谋生手段,只能靠偷靠乞讨继续活下去。

如此过了两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后,他们流亡到了宣州,住在了一间破庙里。

一场雨后,她的哥哥染上了风寒。他们没有钱自然请不起大夫,更惨的是,他们已经两天没能吃上东西了。她的哥哥发着高烧,一直迷迷糊糊地说他饿。

她趁放晴跑到街市上偷到了两个馒头,却被看店的伙计发现了。他一直追着她到了树林子,说要打死她这个小偷。

这两个馒头是她好不容易偷到的,而且她的哥哥病成那样,指不定就要死了,她想让她的哥哥吃口东西再走。

她跪在地上哀求伙计放过她,可伙计根本不听她的哀求,不但对她拳打脚踢,还要抢回那两个馒头。

一怒之下,她拿出了“夺命索”,绞断了小贩的喉咙。

这些年她虽然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可她一刻都没有忘记柳家的灭门之仇,所以她一有机会就按着母亲教她的方法练习“夺命索”的功夫。

她那时功夫还不到家,又加上饥饿,费了好大的劲,才杀死了这个伙计,等她杀死了人后,她发现她双手沾满了血。

可她不在乎,这又不是她第一次杀人。

她把手往身上抹了抹,捡起了伙计掉在地上的馒头。待她抬起头来,她看到她面前站了两个人,一个是身穿黑衣,如同鬼魅,手里握着一把冷剑的男人,一个是衣着华贵,俊朗如玉的美少年。

那少年对她笑,好看的桃花眼弯弯,笑意深深。在这世上除了母亲和哥哥外,还没有人对她笑过。

更何况是这么英俊的一个陌生少年,她不禁呆住了。

少年走上前来,递给了她一块精致的桂花糕,温柔地对她道:“馒头脏了,吃这个吧。”

她愣了许久,又擦了擦手,才小心翼翼地接过了他手里的桂花糕,好像他给她的是天下至宝。

对于那时的她,这块桂花糕确实是天下至宝。她从没见过这么精致的糕点,淡淡的桂花香气让她心醉神迷。多年的穷苦流离的生活让她从来都不敢对任何好的东西抱有幻想,她一直都觉得她不配她也没有那个命拥有任何好的东西。

少年见她拿到了糕点却不吃,问她为何不吃。

她说她要把糕点留给她的哥哥,她的哥哥就快死了。

少年道了一声“可怜”,伸出手替她擦了擦眼泪。

他不知道他这个动作,在她年幼的心里引起了多大的震动。此后,每当她绝望痛苦,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只要想起有个人曾伸出一只手替她擦过眼泪,她就觉得自己又有了继续下去的勇气。

他的手很暖很干净很温柔,在触到她的脸的那一霎那,积压在她心里的伤痛仇恨恐惧悲哀似都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温暖感动与幸福欢喜。

她是跌入泥潭被世人厌弃的垂死之人,他便是伸手救他出深渊给她生命与希望的天神。

她的天神不嫌弃她是丑陋肮脏的小偷小乞儿,牵着她的手到破庙里去看了她的哥哥,还找人治好了她的哥哥。

他给了她和她哥哥一个安身之所,让他们结束了颠沛流离,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

他甚至还派人帮她报了柳家的大仇。

她手刃了仇人,带着仇人的头颅跪在了母亲的坟前。从前,她为母亲而活,如今大仇得报,她发誓她以后只为他而活。

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哪怕他要她把她的心掏出来,她也愿意。

一直与他相依为命的哥哥也陪着她一块为少年效力。

后来,他的哥哥进入了太子府中,成了太子的男宠韦乐世,而她则被安插到了云浅身边。

再后来,她的哥哥死了,尸体被悬挂在城墙上,她站在城墙下看着那具晾在半空中摇摇荡荡的人干已没有半点她哥哥的模样。

她想哭又哭不出来,最后她却笑了——反正死的人不是他,又有什么值得伤心的。

他要她留在云浅身边,那她无论如何都要留在云浅身边。

绿绮见陵游揭了她的底,虽有些慌乱,但很快,她又镇定了下来,对着云浅房间的大门跪下,可怜地喊道:“公主,求你不要赶绿绮走,绿绮已经没有家了,绿绮不想再过那种漂泊无依的日子。”

“绿绮只想好好保护公主,不会伤害公主。公主,如果绿绮走了,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谁来保护公主呢?”

绿绮边说边哭了起来,实在很难让人把她和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联想在一块。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云浅头上包扎着一圈白布,裹着月白色的披风走了出来,清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赶你走了。”

“浅浅。”陵游怕她心软留下了绿绮,赶紧唤了她一声。

云浅看着跪在地上的绿绮,接着道:“你今天救了我,本公主很感谢你,你有这样的本事,就别再干那些端茶倒水洗衣擦桌的活了,到我的身边做我的近卫吧。”

绿绮听到云浅这么说,破涕为笑,赶紧磕着头道:“谢公主,谢公主,绿绮以后一定竭心尽力保护好公主。”

“你让她做你的近卫,你这是与虎谋皮,养虎为患。”陵游怀疑云浅的脑子一定是受了重伤导致失智,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云浅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道:“我平白无故地遭了两次伏杀,两次都险些丧命。我是个人,我也怕死。我需要一个武功高强的在我身边保护我,你觉得绿绮不行,那朝君可不可以?”

“不可以。”莫说是朝君,除了他外,任何一个男的都不可以,陵游毅然道:“我辞官回到你身边保护你。”

“你想得美。”惟琛和惟璟走上前来,异口同声地反对。

他们觉得陵游若回到云浅身边不是为了保护云浅而是为了勾搭云浅,毕竟他以前做云浅的贴身侍卫时就不太老实。

“辞官,你想都别想,你曾爷爷是不会同意的,皇上更不会同意。”惟琛道。

“你不想当官也别拖靥靥下水。”惟璟冷哼了一声。

“那你们是同意浅浅留下绿绮。”陵游冷笑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丫头心机这么深,靥靥你还是不要冒险了。”惟璟其实和陵游一样,从一开始就不同意云浅留下绿绮。

“我对公主绝无二心。”绿绮抬起头来,一片赤诚地看着云浅道。

“你不是对公主绝无二心,你是对幕后主使你的人绝无二心,不然,你为何不把幕后之人说出来。”惟璟冷冷地看着她,嘴角掀起了一阵精明的微笑。

他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把目光定在了惟琛身上:“三哥,绿绮该不会是你的人吧。”

惟璟居然这么快就怀疑到他的头上了。惟琛“嗤”地笑了一声:“五弟说话可得有证据,凭空捏造算得了什么?”

“这容易,让陵游把绿绮这丫头抓起来,送进刑部大牢,上刑仔细审问,很快就有证据了。”

饶是绿绮会“夺命索”的绝技,在陵游面前也占不到半分便宜,因此惟璟对她倒没半分忌惮。

“绿绮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何必这样吓唬她?况且如果她想害我,这么长时间了,也早该动手了。”云浅站了出来,对跪在地上的绿绮道:“你先退下吧!等过几日,我再做安排。”

“是。”绿绮低着头离开了。

云浅扶了扶额,又看了看惟璟三个道:“你们也先回去吧!我头晕得很,我要睡觉。”

“靥靥,你怎么了?我叫御医来看看。”惟璟担忧地看着她。

惟琛和陵游也是一脸忧心。

“不必了,我休息休息就好了,你们忙去吧,不许再吵了。”云浅说着,在秋蕙和榆娘的搀扶下回到了屋里。

陵游虽还想劝云浅放弃绿绮,但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便是查清刺客的身份,于是离了公主府后,他去了刑部。

惟璟怕刺客会卷土重来,加强了公主府的部署,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惟琛是第一个离开公主府的,可在陵游和惟璟离开后,他又回来了。

云浅似是料到他会回来,等他进入她房间时,她已醒来坐在床榻上等着他。

“绿绮是你安排的。”云浅直接了当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惟琛很意外。

云浅的回答更让他意外,她只答了两个字“猜的。”

原来她也不是很确定,只是她故意用肯定的语气和他说话,让他以为她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

惟琛无奈地笑了笑,走上前去,深情款款地对她道:“那时我们刚在徐州分开,我的腿伤未好,无法留在你身边保护你,又怕你到了洛川后再出事,只好安排绿绮暗中保护你。”

果真只是保护,没有别的目的?想想自她进入洛川的那一刻开始,她的一举一动就全在惟琛眼下。后来她入了宫,他一定也在她身边安排了不少眼线,不然也不会每次她一出事,他都能及时出现。虽然他会说他是关心她,想保护她,但他这样的行为跟监视有何两样?

“你暗地里把绿绮带回去吧!”云浅叹息道。

“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她?”

“我是为了绿绮好,也是为了你。惟璟和陵游已经起了疑心,绿绮如果继续留在这,只会有更多麻烦。”云浅道:“好歹主仆一场,她从未伤害过我,又救了我,我不想让人伤害她。”

“好,我知道了。”惟琛点了点头。他伸出手想抚一抚云浅垂在肩上的秀发,却被云浅躲过了。

她对他那一日在假山下的行为仍心有余悸,对于他肢体上的接触,可谓本能地拒绝。

惟琛只得把手缩了回去,默默地离开了她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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