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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生离(晋江文学城)(1 / 1)

陵游穿着一身白衣,背上负着越绝剑,冷眸如星,神色凛然。

一匹高大的黑马立在它身后微微喘着气。

“请问夫人,十天前你是不是收留了一位大娘和一个年轻的姑娘?”

他彬彬有礼地拱手向碧儿询问,显然还没有认出她。

碧儿不知道陵游为何会出现在这,但她害怕陵游认出她就是以前伺候似姌的碧儿,打着灯笼的手一下子哆嗦了起来。

陵游察觉到了她的慌张,目光一深。

此时在屋里听到了他的声音的榆娘,激动地边哭边飞奔出来道:“将军,是你吗?姑娘在这,你快来看一眼吧。”

陵游听到了榆娘的叫声,确定云浅就在里边,也没心思去追究碧儿适才的反常,循着声音来到了云浅养病的屋子。

“浅浅怎么了?”陵游看着床上穿戴整齐,静静睡着的云浅,一下子有了不详的感觉。

榆娘跪在他面前哭道:“将军有什么话快点跟姑娘说,她现在兴许还听得到。”

“不……”陵游脸色发白,唇角发颤,痛苦地喊了出来。

少商告诉她云浅已不在人世后,他快马加鞭地离开了大月,谁知在半路上,却传来了惟璟被大月残军伏杀的消息。

他隐隐觉得这事有蹊跷,可是云浅还在洛川生死未卜,他无法两边顾忌,只得选择快马回洛川。

哪知他刚踏进洛川,皇上就驾崩了。他回到了符府,在□□父和姑婆的口中得知了陆府的变故。他们都告诉他,云浅确实是死了,劝他节哀。

他无法接受,云浅明明说要等他回来,怎么会他打了胜战回来,云浅反而就不在了。

他跑到皇陵,在云浅陵寝前长跪不起,这时,已经被皇上认回,封为成王的云非出现了。

原来,他在得知陵寝内的棺椁是空的后,便与惟琛分区派出人去查探。

他们认真地分析过,那时西北在打战,皇上不会把云浅藏到西北去,北方离洛川近,也不会成为皇上考虑的地区。那就剩南方了,但南方有大大小小十三个郡,排除了那些靠近洛川的地区外,还有六个郡。

他和惟琛以东西划分,分别派人到这六个郡去查探,他负责东南部,惟琛负责西南部,而忘溪镇处于文州,刚好属于东南部。

那一天,榆娘在大街上痛哭时,认出了她的人除了碧儿,还有探子。

榆娘是和云浅一块消失的,他们想着榆娘一定和云浅在一块。云浅是闺秀,不会到外边抛头露面,要找她不容易。但榆娘不一样,因此,所有探子手上拿到的都是榆娘的画像,他们也不知道主人找榆娘做什么,只知道谁能最先找到这个女人,就能得到一百两黄金。

探子发现榆娘被碧儿带走后,便及时地把这个消息传到了泉林山庄。

云非原本应该按约定,把云浅的下落第一时间告诉惟琛,但他对惟璟的死也生了疑,因为一切都太巧合了,他无法相信惟琛。

他想偷偷潜出洛川去探个究竟,但落槿临盆在即,云恪和云谡又都离开了洛川,他本打算把这事告诉他舅舅萧衍,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这么做,陵游出现了。

想起了父亲临终前的嘱托,他便把云浅的下落告诉了陵游,并对陵游说:一旦找到了云浅,就带着她远走高飞,永远不要回洛川。因为不这样做,云浅就会落到惟琛手上。

陵游听了他的话,谁也没告诉,私下骑着风掣离开了洛川,直奔忘溪镇。

风掣是千里马,脚程奇快,原本要半个月才能抵达文州的,只花了十天就到了。

他按着云非所给的地址,寻到了碧儿家,本以为可以马上见到云浅,带着她离开,岂料,他见到的却是濒死的云浅。

他慢慢地走了过去,坐在床边,低声地唤她。

“浅浅”

“浅浅”

……

云浅没有应他,但眼睫毛却微微颤动了起来。

“浅浅,你听得到我说话是不是?”陵游激动地把她抱了起来,拥到了怀里,捧起她的脸,字字催泪道:“我回来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绝对不会再离开你了。浅浅,我说过要保护你一辈子的,你要给我这个机会你知不知道!不要对我那么残忍,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我一直爱着你。我这一生所求,不过只一个你。”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毫无掩饰,这么掏心掏肺地在她面前承认他对她的爱意。

可她却可能听不到。

他说着,已是泪流满面,从脸上簌簌落下的泪,滴落到了云浅的脸上唇上。

“嗯……”云浅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叮咛,倏然睁开了眼。

“浅浅,你醒了?”陵游欣喜地看着她唤道。

榆娘和碧儿也惊喜地笑了出来。

云浅温柔地看向了陵游,对着他露出了淡淡一笑。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温柔,这么深情,充满爱意地看着他。

陵游霎时觉得他生于世间,过尽千帆,不过只是为等她这个凝眸。

此生他再无法忘记这一瞬。

他心里一动,张开口还想跟她说话。云浅眼睛蓦然合上了,搭在他腿上的手也垂了下来。

榆娘和碧儿见状,一下子哭了出来,跪倒在地上。

陵游脸色更加苍白,霎时石化了。半晌后,他才想起,他一直随身携带着云浅给他特制的还魂丹。

这是他上战场前云浅拿给他的,惟璟也有,云浅告诉他们,这个丹药是用珍贵的九死还魂草制成,生命危急之刻,服下这个药,或能保命。

陵游果断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白瓷瓶,瓶中有三颗红豆大小的药丸。陵游一时间也记不清云浅说一次服几颗,便把三颗药一块塞进了云浅嘴里。

云浅这时哪还咽得下药,陵游便让榆娘拿水来,撬开她的嘴巴,就着水把三颗药都灌了进去。

榆娘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只能跪在地上默默祈祷,把能想到的满天神佛的名号都挨个求了个遍。碧儿跪在她身后,也合掌喃喃念了起来。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云浅依旧是毫无动静。

赵祥却回来了。他一进门,便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样,有些轻松地边往这边跑来边道:“找到了,也是杉木棺材,虽然次一点,但已经是镇上现有的最好的一口。”

陵游听到他这话,见了榆娘和碧儿的神情,知道他说的棺材是要给云浅用的,抱着云浅发出了一声痛苦而可怕的喊叫。

赵祥听到他这声音,以为屋里跑进了什么野兽,吓得两腿发软,战战兢兢走过来,发现是个陌生的男人,又见了榆娘和碧儿的模样,一时间不敢再言语,直直地站在了门槛外。

陵游突然想起了之前那个酒鬼大夫,在允州时,云浅半死不活的,就是那个酒鬼大夫治好的。

他治好了云浅,惟璟本想举荐他入太医院,可他却失踪了。

陵游猜他一定还在允州,指不定现在正躺在哪个破庙喝酒。他之前能救云浅,这次也一定能救。

文州离允州就五天的路程,骑上风掣,不眠不休,两天内应该可以到。

陵游想到这,果断地抱着云浅下了床。

“将军,你要带姑娘去哪?”榆娘着急地喊了出来。

“允州,我一定会找人救活她的。”陵游斩钉截铁地说着。

云浅是当着他们的面断的气,陵游喂了药后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任何反应,哪是还能救活的。榆娘觉得陵游是疯了,云浅既然已经去了,就该让她入土为安,而不是再去折腾她。

陵游的举动让她想起了当时的先帝,先帝也是在云浅的生母去后,发起了疯,闹得陆府前朝后宫都不得安宁。

她要阻止陵游一意孤行。

榆娘追着陵游出了门,他虽然抱着云浅,但脚下却像生了风一样,跑得极快。

等她追出来时,陵游已抱着云浅上了马,他摸了摸风掣的脑袋道:“风掣,浅浅病了,我们现在得去允州,这一路又得辛苦你了。”

马听了,发出了一声“嘶鸣”。健壮的四蹄齐发力,尘土扬起,不一会便离碧儿家远了。

榆娘急切的呼喊声也很快地就随着风声消失在了脑后。

*

两日后,陵游带着云浅顺利地来到了允州四方城。

四方城的新上任的邓守将是他提拔的。进了四方城后,邓守将便给陵游安排好了住处,并下令手下全城寻找酒鬼大夫。

还魂丹在路上起了效,云浅又有了微弱的心跳和呼吸。陵游一刻也不离地守着她,不过才两天的时间,他就消瘦得有些不成人样。

他一边照顾云浅一边焦急地等待着邓守将的消息。可到了第二日,酒鬼大夫还是没找到。陵游急得快吐血,又因为悲伤焦虑过度,一直未眠未休,便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后,他发现自己躺在了另一个房间里,有个小厮正端着药站在他床头。

那小厮见他醒来,上前来想服侍他吃药,陵游却推开了他,心急火燎地往云浅房间跑去。

房门口不同往日地站了许多侍卫,邓守将也肃然立在了门旁。

陵游预感到了什么,快步就要冲过去。

邓守将为难地拦到了他面前。

此时,屋内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让他进来。”

陵游听到这声音,并没有多大的意外,但眼色却愈发深沉。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去,惟琛,正坐在云浅的床旁,静静地看着云浅。

陵游急步往前,惟琛身旁的太监又拦住了陵游,好声好气道:“符将军,皇上在此,应先行礼。”

皇上,他差点忘了,惟琛已经继承了大统,如今不再是元和年而是天顺年。

他和惟璟拼死拼活开疆拓土,用鲜血换得这天下太平,到头来,却为他做了嫁衣裳。而今,就连云浅,他也要抢去吗?

“你退下。”惟琛并不怪陵游的僭越,他挥了下手叫退了太监,并没有看陵游而是继续温柔地盯着云浅道:“朕要带她回洛川,洛川有最好的大夫和药材,朕一定会治好她,让她健健康康地活下来。”

“我不会把她交给你的。”陵游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惟琛撕碎。

“你找的那个酒鬼,现在在皇宫。”惟琛微微抬了下眼皮。

当时惟璟有意要举荐酒鬼入太医院,酒鬼却失踪了,不是因为他嫌麻烦,不愿意去太医院才躲起来,而是,他派人把酒鬼大夫抓了起来。

原因嘛!他无意中知道了云浅和云非之间的关系,他不放心,他怕他喝醉了会到处乱说。杀掉这么一个医学怪才又觉不太舍得,只好把他关了起来。

但他除了没有给他自由外,别的一切,也没有一丝一毫亏待他。光是各种美酒,这一年里,就不知被他喝掉了多少坛。

他想炼丹,制药,他也满足他的条件。他从吟晖台摔下来,能够痊愈,也是多亏了他的医治。

陵游听到酒鬼大夫在皇宫后,眼里的怒火烧得更旺,心里却浮现出了一种虚弱的无望感。

惟琛知道他再怎么恨他,再怎么舍不得放手,也不敢拿云浅的生命去赌。

他有多在乎云浅的性命,陵游就会有多在乎云浅的性命。

这种时候,还有什么比让她活下去更重要的?换做是他被如此威胁,也会选择退让的,就如当初在四方城,他再怎么愤懑屈辱不甘,为了云浅,也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中挨前朝皇子石堂那一箭。

他听到陵游紧握的拳头发出了“咯咯”的声响。他想他此时此刻内心一定十分痛苦和煎熬,但他并不会因此而心软或者歉疚,惟璟不在了,陵游现在就是他最大的对手。

和惟璟相比,他十分不愿与陵游成为敌人,他们之间有亲缘关系,他不仅是符家唯一的继承人,还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将才。

平叛之战和大月之战让陵游威名远扬,民间百姓奉他为将神。有他在,四夷皆会心生忌惮,不敢来犯。

他十分清楚陵游对朝廷的重要性,如果躺在床上的女人不是云浅,而是他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哪怕他想要十个百个,他都可以欣然拱手相让。

可云浅不行,绝对不行。

惟琛起身抱起了云浅。

陵游知道只有这样云浅才有可能活下去,可是这一走,却有可能成为永诀,惟琛不会再让他见到云浅的。

他走了上去,站到了惟琛面前,眷恋不舍地看着他怀里的云浅,眼泪簌簌滚落。他一心想伸出手把云浅抢回来,可理智又阻止他这样做,在煎熬中,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紧箍住的指节发出了更吓人的“咯咯”的声响。

惟琛自始至终不发一语,绕过他,抱着云浅走出去了。

身后只留下一阵骇人憋屈又绝望的怒吼……

*

天顺元年五月十七,上晋封神武将军符陵游为一品大将军,六月十八,加封定郡王,赐邑五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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