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南香的香气渐渐地萦绕了整个寝殿。
君暖半梦半醒的趴在美人榻上,直到黄昏来临,昏黄的夕阳掠过高耸的屋脊和长檐,镀上一层昏沉的光影,最后落在了窗棂上,铺陈进了寝殿。
铜鹤形灯上烛火闪烁。
寝殿因此被光影一分为二,一半明亮如白昼,一半昏沉如傍晚,泾渭分明,恍若楚汉河界。
君暖将脸埋在迎枕中,发出满足的喟叹。
菜肴的香味从屏风后传来,她手腕动了动,用手掌撑在美人榻上,爬了起来:“映月。”
“郡主醒了。”映月疾步从屏风后绕了出来,她脸上带着笑,手中还端着一壶茶。
君暖的目光从她的手上掠过:“雨娴还不曾回来?”
“刚刚已经回来了。”映月说着,将茶壶摆在一旁的桌案上,快步过去,蹲下身将丝履给君暖穿上,“郡主可要见见?”
君暖懒洋洋的倚在美人榻上,裙摆凌乱上滑,露出一截白嫩纤细的脚腕。
“陶……陶知鸢,她去见了淑妃娘娘没有?”
映月道:“听雨娴说,这位陶姑娘上了药后,便去了淑妃娘娘的宫殿,与浔阳县主又遇了一个正着。”
君暖挑眉,下意识觉着这两人遇上肯定又有什么事发生,于是多嘴又问了句:“遇着了之后?不会又打了起来吧?”
映月忍着笑:“郡主可真是神机妙算,浔阳县主朝着淑妃娘娘撒个娇后,就当着淑妃娘娘的面,将陶姑娘给打了。”
“淑妃娘娘没说什么?”
映月又道:“听说脸色不大好。”
对此君暖倒没觉着有什么意外,活着时这位淑妃娘娘争宠就争不赢慧贵妃,如今慧贵妃逝去多年,在皇帝的心头,份量自然不一般。
淑妃自是不会为了一个大臣之女,同浔阳和大公主对上。
“如今送出宫了?”君暖从美人榻上起身,将纹纱袍罩在了身上。
映月颔首:“已经送出宫了,雨娴怕出意外,亲自送的。”
“郡主,菜肴已经上齐了。”说话间,雨娴从屏风后伸出了一个头来,笑盈盈的小脸展露,“您多久用膳?”
“现在。”
珍馐美馔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桌。
君暖拿着玉箸,想了想对着映月道:“明儿你去给下面的人说一声,不必这么浪费,两三个简单的菜肴便可。”
“郡主这也太委屈自己了吧。”雨娴眨眼,脸上全是心疼。
君暖笑:“我一个人又吃不完,这么多实在是过于浪费了,况且如今西北又在打仗,这些没必要的开销,还是省着些吧。”
映月笑着应是,将袖口挽着给她盛了一碗汤。
这汤刚摆在君暖的跟前,热气都还不曾扑在她的脸上,守在宫门口的宫人便出现在了廊下:“禀郡主,永清郡主来了。”
君暖将手中白玉瓷的勺子搁回碗中,想着出去将人接进来时,就见永清已经登门,带着两个姿容绝世的少年,跨过门槛大步走来。
她目光在她身后两个少年的脸上一晃,眉心跳动,不太明白百里行止这厮怎么同永清搅和到了一块?
而且,若是她不曾记错,明儿就是春闱了吧!
“哟,看来我们进宫挑的时辰还不错。”永清径直走到桌边坐下,“小丫头,给拿一只碗来。”
“三个。”君暖跟在她声音后,补充了一句。
永清坐直了身子,目光笑吟吟的从君暖的脸上落到了她带来的两个少年身上:“看来有合心的?”
“如今宫门已快下钥,你这时候赶来,就不怕一会儿出不去了?”君暖与永清说完后,便让两人一块坐下。
百里行止拱手后,便走到君暖手边的一处位置坐下,全程坦荡,好似坐着的地儿就是个微不足道的位置。
永清美眸一转,笑盈盈的用手撑着下颌:“我都忘了,百里公子与永安是认识的。”
“说来,明儿百里公子就要进贡院了,今儿倒是还挺有闲情逸致的,我一说要来宫中瞧瞧永安妹妹,这位百里公子便立马应承下来,要知道,我之前可是请了百里公子许多次,他都对我不假辞色的。”
“差点让我以为,我的魅力大不如前了。”
君暖余光瞥了眼,正坐得端端正正的百里行止,说道:“永清姐姐姿容绝世,乃世间少有的绝色,百里对姐姐不假辞色,大概是……书读得多了,成了榆木脑袋,不懂欣赏,这般的人,姐姐又何必与他置气。”
“妹妹这话就不太对了,百里公子生就这般面貌,就算是根榆木,也令人甘之如饴。”永清眯着眼冲着百里行止一笑,本想着能得他一个好脸。
谁知这人依旧冷冷淡淡的,连个眼神都不曾施舍予她。
永清心下一阵郁结,算是明白了君涵之前同她说的话。
“算了,先用膳。”永清有气无力的挥挥手,接过了映月递来的玉箸。
虽说如今是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可这一套规矩放在永清的身上,显然是行不通的。
她这才夹了两筷子的菜,就闲不住,将筷箸一搁,对着君暖便说道:“听说今儿那位陶姑娘进宫了?”
“嗯,淑妃娘娘唤她进宫的。”
“看样子你是同她见着了。”永清兴奋着,两眼放光的看着她,“你这些日子在府中养病是不知道,京城中的那些人将她传的可玄乎了,就连我府中那位都对她推崇不已,说是想与她见上一见,若能与她探讨一番,此生也无憾。”
“那还是别见了。”君暖淡淡道,“有些人只适合存在于传言中。”
永清极快的就捕捉到了她的情绪,她一愣,便道:“你不喜她?”
“算不上。”君暖答得飞快,面色不显分毫,“陶知鸢于我而言,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是以谈不上喜与不喜。”
“宫门就快下钥了,永清姐姐还是尽早带着两位公子出宫吧。”
永清笑着使唤宫人给她盛了一碗汤,慢悠悠的喝了口才道:“今儿可是百里小美人亲自来找我,要我带他进宫的,你俩就没啥说的吗?”
见着两人都没开口,永清又继续添了一把火,“若是没有,我现在可就将人给带走了。”
君暖是坐得稳稳当当,丝毫不受影响。
百里行止浅笑不语,继续低头用膳,直到君暖彻底将面前的那碗汤喝完,百里行止才开口道:“不知小郡主如今可方便?百里想借一步与小郡主说些事。”
永清翘着腿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你倒是体贴。”
说话时,永清的目光一直都追随着百里行止,明明确确的看着他变了脸色后,她捂着小嘴,对着永安娇娇一笑,“不过说到温柔体贴,我府上多的不是,若妹妹喜欢,我改日送你一个如何?”
“永清郡主。”百里行止忍无可忍的将她的话打断,沉着一张脸道,“小郡主纵是喜欢温柔体贴的男子,也绝不会是你豢养在府中的那些面首。”
“我面首怎么了?不也挺好?”永清挑眉,神态恣意的睨着他。
坐在两人中间的君暖实在是不知这两人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吵了起来,可未免两人发生冲突,她伸手扯了扯百里行止的衣裳,将他的目光引到了自己这边来:“你不是有话要与我说吗?走吧。”
“永安就不考虑考虑姐姐说的?”永清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的将人放走,于是很干脆利落的接了她的话。
君暖显然并不在状态,听见这话当即便反问道:“考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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