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静默无声。
过了许久,百里燕时才瞧见面前之人纤长的眼睫扑簌,随后眉眼生花,精致绝伦的容颜绽放出浅浅的笑意。
“你终于醒了。”
百里燕时轻应了声:“可是吓着你了。”
君暖神情逐渐松缓,可还没等她问出下一句,她原先搁在床沿边上的手就被百里燕时给攥住,用了力道,一点点的想将她往床榻上拉去,再配合着他当下的眼神,颇有一种想要同她秋后算账的感觉。
她没有抗拒百里燕时的力道。
百里燕时自然也是有如此的认知。
当即攥着她手的力道也放轻了些。
君暖顺着他的意图坐到床沿边上,在意识到他想要将她拉下去躺着的时候,君暖急忙伸手,制止住他的动作。
“你身上还有伤了,就不能老实些。”
原本已经浮上眉宇间的戾气随着她这一句话,轻而易举的被压下去。
大抵是因为还在病中的缘故,他声音要比平日更粗哑些:“想抱抱你。”
他说得认真,看得也认真,
甚至是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畅快。
君暖倒也没多想,乖巧的换到他没有受伤的另一边,合衣侧卧在他的身旁。
人躺下后,百里燕时用手撑着床面,正想着转身时,一只手臂就从他腰腹间穿过,搭在另一侧。
温热的体温接踵而来。
百里燕时当即便没了动作。
君暖的头抵在他的臂弯中,另一只手摩挲着被子,搭在自己的身上。
“我让护卫随你一同去,便是为了保护你,不让你受伤的,怎么还是弄了一身伤回来。”君暖温软的声音从底下慢吞吞的响起,手指不安的扯着他身上的衣裳,好像只要她一松开,身侧这人便会随时消失不见。
百里燕时也感受到了君暖的不安,他安安静静搁在床面上的手摸黑过去,准确无误的将君暖的手给拉住:“当时我离殿下最近。”
“我若是不给殿下将那箭矢给挡住,如今只怕你见着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他语气平淡至极,恍若那般险象环生的场面于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这话君暖并没法子反驳。
也只能平平静静说一声:“你辛苦了。”
“这有什么,不过是挨上一箭罢了。”百里燕时笑着用手指勾了下她的手掌心,多的话他并不打算告诉她。
“只要殿下还在,我就算受多大的伤,也是救得回来的。”
君暖没接下他这话,只说道:“我让映月去瞧你的药了,此刻应该快到了,我先下去给你拿药。”
说着,她撑着床面刚起身时,映月就像与她心有灵犀般,掀开门帘进来。
冷风混着浓浓夜色一同映入眼瞳。
君暖稍稍打了个寒颤。
映月极快的进来将门帘重新放下,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大人可算是醒了,若是再不醒,咱们郡主都快成望夫石了。”
“映月,将药端来。”听着映月的打趣,君暖脸色有几分浅红,白净的脸上铺上一层粉粉嫩嫩的颜色,格外的容易惹人心猿意马。
映月应着,几步上前将药端送到她的跟前:“郡主,仔细烫手。”
“无碍。”君暖跪坐在他的床榻上,小心翼翼用勺子搅着汤药,一边时不时地抬眼瞧着正病弱的一阵风都能吹跑的人身上,“喝完药之后,我就让太医过来给你换药,燕时,你还想吃什么,我这便让人下去做。”
百里燕时道:“没什么胃口。”
“就算没胃口也该吃些,你都一日不曾进食了。”君暖的声音温温软软的,也最是能撩拔他的心绪。
被旧事缠满了身心的百里燕时,在心头叹了口气,借着不算明亮的烛火,他仰面瞧着安安静静跪坐在他身侧的姑娘,那双眼不在是记忆中的冷淡薄情,而是一种不知世事的天真澄澈,是被家人保护的极好的娇气。
他朝她摊开掌心,没说话。
君暖虽不明白百里燕时这般做是何用意,却还是十分配合的将自己的手给搭上去。
她歪着头看他,目光疑惑而澄澈。
百里燕时轻笑了声,与她十指扣紧。
感受到手指间的力度,君暖脸上的笑意更加真切。
她晃了晃,对着百里燕时笑道:“别闹,我先喂你将药给吃了。”
见着她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托着药碗,发黑的药汁在碗中晃荡,仿佛下一刻便要全部倾泻而出,淋满整个床铺。
百里燕时从善如流的收了手。
映月知晓这儿是没她什么事了,于是笑盈盈的福身,欢快道:“奴婢这就去给大郡主和王爷说一声。”
“等等。”出人意料君暖却将人叫住。
映月不明所以的转身,疑惑的看着君暖:“郡主可还有什么要事没交代吗?”
“也不算什么要事,只是燕时醒来这事,你先别同父亲和姐姐说。”
映月眨巴着眼睛看她,心头是一万个不明白,为什么百里大人醒了却不告诉王爷和大郡主,明明他们很是关心百里大人的。
“他们若是知晓了,必定要过来瞧燕时,如今天也晚了,父亲和姐姐需要休息,燕时也才刚醒,指不定一会儿又要睡去,倒不如明儿等燕时休整好了再来。”君暖胡诌着,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你去请个太医过来,别声张。”
映月不知道自家郡主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不过她作为奴婢却非常清楚,主子的事,可不是她们这些人能够多嘴的。
她乖巧的应了声后,才退下。
百里燕时道:“我没这么娇弱,若是岳父要来,我这个当女婿的,自然是不可睡去的。”
“你受了这般严重的伤,好不容易醒来,就别做一些劳神费力的事,好好养伤才是最紧要的。”
百里燕时摇头道:“小伤而已,不要紧的。”
君暖瞥了眼被白布条裹住的伤口,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上面缝隙间,隐隐约有血迹渗出。
她正想上前细看的时候,那人却比她更快一步,将被褥搭上掩住所有的痕迹:“喂我喝药吧。”
他如是说。
君暖只得掩住自己想要窥探的欲望,端着药碗又往前挪腾几步,一勺一勺的喂到他的嘴边。
那一碗药刚见底,映月便领着太医过去,与之同来的还有永清和容沉。
君暖眼中的冷凝转瞬而逝。
她从床榻上下去,将药碗递到映月的手中:“永清姐姐怎么来了?皇伯父没事吧?”
“父亲他没事,永安不必担忧。今日之事还要多谢百里公子,若非他在父亲身旁,只怕我们今儿见着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永清说得情真意切,“所以刚才见着映月去请太医,我就想着百里公子大概醒了。”
“不过……”永清往周围看了眼,“怎么就你一人?你没与永嘉说吗?”
“那边的事已经够父亲和姐姐头疼了,这些事我自个能处理好的,不过永清姐姐不用去皇伯父那吗?”
永清道:“我这不是刚才从他帐子中出来嘛,反正他也不想见我,我呆久了可不就是自讨没趣。”
永清颇为无奈的两手一摊,神色落寞。
站在她身后的容沉及时伸手,搭在她的肩膀,轻轻拍了几下,权当是安慰。
两人说话间,太医已经把完脉过来。
君暖详细的问了病情后,又亲自将人送出帐子,这才折身回来。
也不过是几步左右,永清就凑到百里燕时的跟前去:“今日之事,永清多谢百里公子,日后若是有用得上永清的地方,百里尽管提便是。”
百里燕时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能为殿下分忧,是微臣的荣幸,永清郡主还是不要折煞微臣。”
“说来百里公子是个极有本事的。”紧跟着永清又夸赞了一句。
站在帐子口的君暖听见这一句后,立马上前,她想要将两人隔开,可是这地也就这么点大,永清又是打着旗号来的,如今她要是将人给逐出去,岂不是真的坐实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图。
君暖紧随其后接上去:“永清姐姐,燕时怎么说也是皇祖父钦点的探花郎,自然是有本事的。”
“你倒是不害臊。”永清见着君暖插嘴,立马就笑着与她打趣了句,也将试探的话全都吞入腹中,“我这夸一句,你就立马能顺着杆子往上爬。”
君暖不服输道:“这不是永清姐姐先夸人的吗?”
“是啊,是我先夸人的。”永清在她的鼻尖上轻轻一点,一触即离。
两人亲昵的样,一分不差的全落在百里燕时的眼中。
他无声的抿着唇笑,只是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容沉自然而然的将百里燕时的举动尽收眼底。
“说来,我初见百里公子还以为百里公子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了,没想着这身手也十分了得。”突兀地,容沉插话进来,“当时的场景我可是听说了,围在太子殿下的身侧的除了百里公子外,还有东宫和秦王专门训练出的护卫,据说其中一人还能同秦王打个平手,没想着这箭簇来袭,率先发现替殿下挡箭的竟然不是那位统领,而是百里公子。”
“容某是真心实意的佩服百里公子,若是换成容某在那般情况下,肯定会率先出声提醒,而不是以身挡箭。”
君暖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实意的佩服百里燕时,但她此刻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踹死容沉。
“那时候情况危急,燕时许是紧张,所以这才以身挡箭的。”君暖立马将目光转向容沉,“毕竟每个人遇见危险的反应都不太一样。”
容沉笑:“自是如此,只是没想到,有箭矢来,率先发现的是百里公子而不是那位统领,如今见着倒是有些手痒,若非百里公子负伤在榻,容某少不得要找百里公子领教一二的。”
“就是。”永清立马帮腔,“早知道百里大人的武功这般好,第一日的时候,就该下场与宁子臣争个高低的,你瞧,第一日宁子臣猎了那么多的猎物,多威风呀。”
君暖道:“这不是为了陪我嘛。再说了,这第一有什么好争的,永清姐姐你是嫌觊觎燕时的姑娘还不够多吗?”
“这一个两个就够我头疼了,他要是在招惹姑娘,我可不依的。”
她说的姑娘是谁,几人也都心知肚明。
永清摸着鼻尖笑了下,陶知鸢是不足为惧,可云南王府的那位小郡主明显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日后君暖若真为了百里燕时同她对上,永清觉着自个和永嘉只怕要提前长一头华发了。
永清笑了下,目光在百里燕时苍白孱弱的面容上转悠一圈后,才慢吞吞的收敛克制住:“好了,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挫下宁子臣的威风而已。”
“时辰不早,我与容沉也不打扰你们歇息了,不过我很期待百里公子伤好之后,与我过过招。”
百里燕时捏住君暖的手腕,温温和和的一笑:“那微臣只能却之不恭。”
永清没将他这话搁在心上,同两人颔首后,牵着容沉的手就离开了帐子。
等两人走后,百里燕时才道:“容公子还跟在永清郡主身侧。”
“嗯,永清很是喜欢容沉,谁都劝不动的,于她而言,容沉就是她的命根子,谁都动不得。”君暖提醒道。
百里燕时道:“只是为永清郡主觉着不值,容公子的心思明显在不在她的身上,她又何必强求。”
“可感情之事不都是这般吗?若是能及时止损,这世间哪来的这么多痴男怨女呀。”
百里燕时拉过她的手,往手掌心中一卷,轻笑间两字落地:“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有考cpa的小姐妹吗!!
我今天笑着进考场,跪着回家!!!我好难啊!!!
(身体被掏空qaq
我考完了,我们把更新提上日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