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仅剩的天光被黑暗取代,沉沉的天幕上一轮弯月遥映。
君暖趴在窗框边上,颇有些可怜兮兮。
君宣奉命过来陪君暖逗趣解闷的,见着她这般当即想也想不想直接就冲上前,身子严严实实的直接挡在君暖的面前。
阴影覆上。
迫使君暖不得不转了目光,抬头看向他。
见着是君宣,君暖有些意外:“三哥怎么来了?”
“君涵我让过来陪你说说话。”君宣说完后,就从廊下绕过来,进了屋。
屋内早早就升了火,刚进屋就有一团热气蹭蹭蹭的往上冒。
君宣才进来就热得不行,他伸手将外面的披风解开,随手就丢在一旁的桌案上,几步就往罗汉床走过来。
他站在边上,俯身看她:“你在瞧什么?”
“瞧三哥哥呀。”君暖仰头乖巧的冲人笑着,“方才见着哥哥来了。”
君宣一听,顿时心里是满意的不得了。
他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后,这才将手挪开,对她说道:“我听大哥说,你和君涵吵架了。”
“三哥哥,你也说了是听说嘛,我和姐姐怎么可能吵架,不过是寻常女儿家的拌嘴罢了。”君暖微微一笑,“也不知大哥是从哪听说,竟然这般火急忙慌的就让你过来了。”
君宣倒也没有怀疑,毕竟君涵和君暖这两姐妹的感情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君暖单方面耍小性子他倒是能理解,可如果是君涵和她吵架,他是半个字都不会信。
他大大咧咧的在君暖的对面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你身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差,这还没入冬了,你这屋里炭火倒是先点上了。”
“对了,你身子进来如何?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一切都好,劳哥哥挂念。”君暖温声问道,“倒是这些日子都不见三哥哥,三哥哥在忙些什么?”
君宣刚一张嘴,还没吐出一个字来,立马就闭了嘴,恹恹的趴在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替父亲跑跑腿,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啊。”
“原是如此,我还以为三哥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竟然连秋猎都没去了。”
君宣叹气,显然对自己不能去秋猎这事感到很暴躁。
他努力将自己内心的躁动平息后,才问:“说来,秋猎还发生了不少的事,我听说百里行止受伤了,如今是还在府中静养?”
“是呀。”君暖面上忧心忡忡的,“这次燕时伤得不轻,没个十天半月的,恐怕很难好起来。”
君宣瞧着其实不太是滋味。
他作为她的同胞兄长尚且都没有这个待遇,凭什么百里行止那个混蛋,能被这人如此的关心?
“我们能不能别说了他了,我这心里堵得慌。”君宣直言道。
君暖是无奈至极:“三哥哥,你怎么谁的醋都要吃呀。”
“燕时是我夫君,我关心他不是正常的吗?”
“我知道呀。”君宣看了君暖一眼,眼中全是茫然和不解,“但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君暖听着君宣这个逻辑,一时也颇为无言。
但此刻也只能顺着他的话应着:“好好好,我们不提他,该行了吧?”
谁知道这人听着又不乐意了:“你怎么能这么敷衍?”
君暖有气无力的将身子趴下去,下颌抵着手背,抬眼瞅着他:“三哥哥,你好难将就哦。”
君宣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屈指一弹:“还说我难将就,我见你才是,有了夫君就忘了兄长。”
君暖将他的手挥开,转了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暖暖。”见着君暖久久不语,君宣又一次开口,他目光有几分闪烁的看着她,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可若不说,却也不可行。于是踌躇半响,才试探着说道,“近来我与兄长他们都有要事在身,无暇顾及府中,娘亲一人在这儿未免太过无趣,不若你回来小住一段时日吧。”
“近日你和兄长他们都在忙什么呀?”君暖漫不经心的问道。
“不过是些小事,你倒是不必在意。”
“既然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缘何几位兄长都无法归家呀?”君暖重新转头回来,很是认真的看着君宣问道。
大概是尚且年幼的原因,对上那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君宣心头竟然衍生出几分愧疚来。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这话。
在被君暖盯了大半日后,君宣才吞吐道:“是一些无法归家的小事,你这个小丫头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回来住可以呀,不过明儿我要回府一趟。”
君宣一听,顿时就不太乐意了:“你回去干什么?”
“接燕时过来呀。”君暖一脸理所当然的看着他,“燕时是我夫君,而且他现在又受了重伤了,我不可能将他一人扔在府中不管吧。”
“这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
君宣烦躁的挠头:“你又不是大夫,你回去能有什么用?而且你府中有那么多能伺候的,你回去能干什么?”
“三哥哥,这可不是你这样算的。”
“那你告诉我,应当怎么算?”
“反正不是这样算。”君暖说完后又将头偏过去,不愿再看君宣一眼。
君宣简直是急的要跳脚。
可君暖也是个脾气倔的,又哪里会真的听她的话。
就在君宣想的头都要炸裂时,一阵雨落声淅淅沥沥的传来。
君暖坐直了身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屋外的雨。
“好端端的怎么又下雨了?”
——
“公子,下雨了。”南鹤担忧的看着面前一脸苍白还在淋雨的男子,几次三番的想要将人给带回去,可惜百里燕时就像是耳聋般,根本听不进去半分。
而且作为属下,他也不敢用任何强硬的手段。
雨稀稀落落的从晦暗的夜空中落下,落在这威严府邸前。
檐角的灯笼也不断的风雨中摇晃不止。
那微末的光亮,就像是一簇永不熄灭的星星之火。
遥映在百里燕时的漆黑深邃的眼眸之中。
南鹤一脸灰败的接过身侧同伴递来的伞,刚撑开举过百里燕时的头顶,就被他挥手给打落。
“不必。”
“公子。”南鹤低声恳求道,“您身子不好,就别任性了。”
百里燕时摇头拒绝:“你再去敲门。”
“公子,事到如今您还没明白,秦王|府的人压根就不愿您见着永安郡主,要不然也不会派了这么多人守在这儿不让您进去。”
“我知道。”百里燕时低低的应了声,可脚下却没有动上分毫。
他低头瞧着自己脚边不断飞溅起来的雨珠,有那么一瞬,杀气滚滚弥漫而上。
他想,若是当初在沧溟山,他没有替君炎挡下那一箭会如何?
是不是他们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来缠着暖暖。
“你去寻一下后门。”百里燕时吩咐道。
南鹤眼睛顿时一亮,他立马应着,按着腰间悬挂着的刀鞘,转身急匆匆的一头扎进雨中。
乌云弥漫,将月色遮蔽。
整个京城都笼罩在淅沥的雨声之中。
百里燕时仰头看着面前鎏金熠熠的牌匾,任冰凉的雨水淋漓过他的苍白脸庞,最后没入他已经湿透的衣裳中。
长街黑暗,唯他眼中倒映着一簇火光。
长亮不灭。
——
君暖伸脚死命的踹着君宣,大有一种不将他的腿踹断不罢休的目的。
君宣一边忍着疼,一边伸手想要将君暖的腿给压住,可碍于屋内还有第三人在,他也不敢太过放肆,在他听着对面那人说话间隙时,他小腿上又挨了几下。
其实君暖的力气不算大,对常年受伤的君宣来说,更是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只是这么一下没一下的,到底还是挺烦的。
兄妹俩的小动作,宁西涟自然是瞧得清清楚楚。
不过他也没点出来,一边磕着桌案上的瓜子,一边喝着刚温好的酒。
酒香从酒壶中一点点的蔓延出来,不一会儿就充斥了整个屋子。
君宣苦笑着结果宁西涟的递来的酒,讨好的将它往君暖面前推了几分:“暖暖,喝些暖暖身子?”
“我酒量不行。”君暖恹恹的,“你们自个喝罢了。”
君宣本就不想让她喝酒,现下看她这般乖觉,眼神顿时一亮,他急忙仰头将酒灌进去。
喝完,还意犹未尽的砸吧了下嘴:“还是大漠的烈酒好喝,京城这些酒都太绵软了,一点都不刺激。”
说着,他将喝空的酒盏往宁西涟面前一推:“我们再来。”
君暖扭头让身后的丫鬟去给两人备醒酒汤。
君宣笑呵呵的伸手搭在君暖的肩上:“还是妹妹贴心又可爱,担心哥哥会喝醉,唉,你说谁有这个福气将你娶回去,嗝……”
君暖嫌弃的将他的手给推开:“我都成婚好久了,你这话要是让你妹夫听着,你瞧他会不会来找你麻烦。”
“三公子不过是喝醉了,郡主不必和一个喝醉的人计较。”宁西涟坐在一旁,语气温和的开口。
若非他这么插上一嘴,君暖都快忘了这儿还坐着一个人。
说来也算是巧。
之前她和君宣在屋中说话时,猝不及防的落了雨。
此时已是深夜。
君宣也不方便在她闺阁中逗留太久,告辞离开之际,一出院子就和宁西涟撞了个正着。
按照君宣的解释是,宁西涟今儿整整一日都在君和的书房中,他们刚刚谈完事,正打算离开,却不想夜黑风响,一时迷了路。
于是君宣就乐呵呵的将人捡走,顺带还将君暖带上,所以三人也就搁一块喝酒。
君暖扶住君宣的肩;“夜深,我命人送宁将军出府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本来是打算凌晨更新的,结果写到一半,我朋友凌晨三点给我打电话,说她喝醉了,我跑去接人。
本来是接了人就回来继续写完的,但我万万没想到,接到人后,我和她又跑去吃了夜宵——
吃完到家,快六点了——
世事难料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