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五章(1 / 1)

第五章、

夜里下了一场轻薄的雨,清晨的薄雾低低地笼罩在田间的小路上。

马蹄敲在泥土路上的声音微微沉闷,循着交通勾连的阡陌不紧不慢地响过去。

前面一匹马上的少年有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有些散漫地牵着缰绳,任由马儿嘚嘚地走着,过了半晌,才觉得身后许久没有声响,回过头去寻同行人的踪影。

少年蹲在麦田边,捏着片叶子细细地看了一回,又直起腰来,沿着田垄走了一段路,才从鞍侧的褡裢里取出炭笔和手札来记了几笔。

云卓笑道:“还好我祖父懒得理会我,你这功课也做的太过辛苦了些。”

顾璟看了他一眼,道:“你只要安安心心做个名士,担起云家的声名就好了。”

又不指望你做浊官!

云卓听他竟然轻飘飘地揭了过去,没有随口教导他两句,不由大为惊讶,甚至有些感动。

他不由自主地开口道:“你今日怎么没有说,若是我这一科还是考不过院试,就把我这些年写的传奇本子都拿给我爹看……”

话说到一半,看到顾璟寒星似的眼睛,猛然醒悟过来,讷讷地住了口。

他干笑了两声,道:“阿璟,你都要记下什么,我来帮你啊?”

看顾璟重新转回了头去,专注地做着手上的事,就停下了马等着他,一面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

顾璟将麦子的长势、土地的湿度、田垄的间隔……都一一地记在手札里。

却听见云卓忽然有些惊奇地道:“阿璟,你看这边的庄稼都被人踩过了似的……”

顾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注意到小路的另一侧,沿着田边的土牙子,有一排看上去有些杂乱的脚印,重重叠叠的,把挨着路边的麦子都踢得零落。

因为昨夜下过了雨的缘故,湿丨润的泥土上那新鲜的脚印就十分的清晰。

他不由皱起了眉。

云卓就拉了他一把,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要再在这里忧国忧民的了,万一等下来了人,会不会以为是我们做的,这从天而降一口黑锅,岂不冤枉!”

两匹马重新载上了主人,又继续向前走,顾璟的视线就落在小径边的脚印上。

那些人与他们走的是同一个方向,路边的脚印一直延续到穿过这片麦田,重新回到了结实的官道上,才不见了踪影。

这时已经进了郁川地界。

他们虽然从农田里直穿过去,走的是条近路,但一路上走走停停的,上了官道不久,就在路边的驿舍里汇合了早前带着行李辎重走大道赶来的从人。

为首的仍旧是昨日那名出现在楼船三层的管事,他面上神色微微有些绷紧,看到顾璟进了门,就迎了上来,压低了声音,唤了一声“郎君”。

顾璟在他面上微微一转,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那管事沉声道:“那船在天子渡已经停留了月余。码头上的役夫都被打点封了口,小的夤夜去拜访了漕帮在渡上的总管,听说是郎君发了话,才松口说是老宣国公的部下打的招呼……”

宣国公,凌氏!

顾璟挑了挑眉。

管事的声音放得更低,又继续说了下去:“但船并不是凌氏的船——当日随同颍川顾氏一起上京,却就停在了这里。”

顾璟颔首道:“如今他们还在那里?”

管事却摇了摇头,道:“那船的吃水同昨日差了不少,想必昨天夜里有所变化。”

顾璟眼皮微微一跳。

他回头对云卓道:“表兄。我带一点人要先走一步,你不妨在后面慢慢地来。”

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外去了。

云卓“哎”了一声,追在他后面道:“我同你一起去吧……你们家……”

顾瑟起床的时候,感受到些微的凉意。

这处庄子地势比平地要高些,柳期花信、节令气候也比外面要迟。闻音从屏风外侧的熏笼上取了夜里搭上的中衣、裙裳,过来服侍顾瑟更衣,笑道:“大姑娘还说今儿要去放风筝,只怕是不成的了。”

顾瑟微微有些疑惑,抬着手任由丫鬟们摆布,一面问道:“这是怎么了?”

托着铜盆进门的岁已就笑盈盈地道:“谁也没想到昨儿夜里会下起雨来,还下得不小哩。可惜昨天没有摘完的榆钱,今天也都落得尽了,这一年便是再不能有了。”

顾瑟有些恍然,不由道:“我竟一夜都没有醒。”

闻藤道:“姑娘如今睡的香甜,这是好事。若是吵醒了您,才叫我们担心呢。”

顾瑟微微地笑。

她初归梦的那一阵子,夜里迟迟地睡不着,便是入睡了,也十分的浅眠,稍有些风吹草动就易惊醒。

那时候总有着许多许多的事,藏在她心里沉甸甸的。

几年过去,她却也可以一梦终宵,即使外头风雨正疾、竟无所感了。

她趿了床边的木屐,走到窗前去。

夜雨到天明前就歇止了,沉褐的地面、零落的花瓣和湿绿的叶子证明它曾经经过。

空气中浮动着雨后泥土微腥的清香。

顾瑟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得胸臆间都激荡起清透的风。

她转过身来,笑道:“用过了早饭,我们去踏青吧!听说雨后十分的适合钓鱼,我还没有试过呢!”

岁已看着她明媚的笑颜,抿起唇笑道:“好啊!咱们这里不远就有条山溪,正从庄子中间穿过去的,这时节鱼虾肥丨美……我去叫人准备钓竿和香饵好了!”

她出了门,迎面就碰上了常姑姑。

常氏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压低了声音急急地问道:“娘娘怎么说,可还要出门去不要?”

岁已笑道:“下了雨,昨儿的说法就不做数了,姑娘今日要钓鱼去,就在庄子里头。”

常氏就吁了口气,拿手拍了拍胸脯。

岁已问道:“究竟是怎么说话,如何忽然就要我阻着姑娘不要出门呢?”

常氏道:“说是外头来了些不妥当的人,已经通报了殿下处置,我们只要守好门户,护好了娘娘就是了,余下的都不必管。”

岁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您就放心吧!我和妹妹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姑娘的!”

顾璟带着几名身手了得、善于追踪的好手护院,一路循着前面的人留下的痕迹走,脸上的表情愈加沉凝。

他在一棵大树下站住了脚步,从怀中取出地图来,再次确认了一遍方位。

旁边的护卫低声道:“郎君,这里人迹忽然多了倍余,恐怕是同另外的人会合了。”

他面上有些忧色,道:“如今看来他们所带的兵刃只怕不少,若是万一还有弩箭,那就不是我们能应付的了。”

顾璟神色冷峻。

那护卫喃喃地道:“但是有些奇怪!”

对上顾璟询问的眼眸,那护卫又说不出什么来,结结巴巴地道:“小的只是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似的……”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希索的声音。

那护卫就看到顾璟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到了他身后去。

有个神情凝肃的玄甲男子手中端着柄寒光闪烁的短弩,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对上顾璟的目光,冷淡地抬了抬眼。

顾璟唇角微微一挑,忽地微一矮身——

那男子手中弩机一晃,顾璟背在身后的手先打出两个手势,合身向前,抬腿、屈膝撞了出去,来人探手来格的时候,少年已从靴筒中顺出一柄短刃,顺势转身,空气中激起一霎薄而雪亮的微光。

二人交手的短短片刻里,已经有一枚殷丨红的火花在高空中爆裂开来。

护卫们反应过来以后,很快就将来人制服在地上。

顾璟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细细地打量着他。

那人神色冷淡,即使是被缚着压在地上,也只是偏过了头,既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开口求饶。

就有人低声道:“郎君,此人身手十分了得。”

顾璟没有说话,神色间有些莫测。

树林中传来一阵整齐而沉稳的脚步声。

顾璟微微绷紧了身子。

就看到十余名与先前这名男子一般装束的玄甲从四面八方围拢了过来。

为首的男子面相十分年轻,脸上带着些笑意,高声道:“想不到顾家还有同伙送上门来。小郎君,我看你也不像是亡命江湖之徒,何必与这些人同流合污?若是愿意与我们走一趟,好好地说几句话,我家主人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

顾璟向后微仰,脊背抵在了树干上。

身边的护卫将地上的俘虏提了起来,挡在了他们的身前。

顾璟掌中的短刃就压到了他的脖颈间。

那为首的青年男子目光在那片雪亮的刀锋上转了一圈,缓缓收敛了笑意,道:“若是小郎君执意抗拒到底,那我们也只好得罪了!”

顾璟忽地微微一笑。

他容貌俊美,这样一笑之间,就有些与他方才的凌厉气质反差鲜明的温柔。

他手中的短刃轻轻地滑动,激起那人生理性的、难以抑制的战栗。

他身体绷得像一张弓似的,面上表情却与声音一样温和,缓缓地道:“不如就请你家主人到这里来,我也不是不能同他、好好地说几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阿璟:我超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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