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十章(1 / 1)

第十章、

冉贵妃冷冷地看着顾瑟。

顾瑟也沉静地回视着她。

冉贵妃就微微地点了点头,道:“顾四娘子,你很好。”

她抬起手来,鎏金的甲套捏住了那册薄薄的书卷。

顾瑟稳稳地拖着书底,轻声提醒道:“娘娘拿稳了,可不要掉了。”

冉贵妃红唇微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她的掌心擦过顾瑟的手指,有一种毒蛇爬过一般的湿凉和黏丨腻。

冉贵妃又深深地看了顾瑟一眼,将那册《内则》丢到了身边的宫娥的怀里,扶着她的手摇摇地离开了。

黄晚琼就看到白太后微微地点了点头,道:“瑟瑟,回来吃茶。”

给足了宠爱和脸面。

顾瑟果然笑盈盈地走了回来,仍旧温顺地坐在白太后的身边,像是无事发生过一般。

白太后这才轻描淡写地道:“都跪着做什么,快起来。”

女官适时地道:“娘娘,莲子饮已酿好了,可要进上来?”

顾瑟看了滴漏里的时刻,低声道:“我来时看外头起了伞盖,若是要移驾观景台,这一会倒正好风光。”

白太后点了头,却道:“皇后,你带着她们出去顽罢,我就在这里歇一歇。”

凌皇后站起身来,恭声应是。

众人流水似地退了出去。

顾瑟就从几案上取了美人锤,轻轻地为白太后捶腿。

白太后歪在榻上,含笑道:“你也出去同她们说说话、闹一闹才是,湖风吹一吹,整个人都豁亮些。”

鹤鸣殿在澄明湖北,出了殿门走一小段抄手游廊,就是一座四阔高台,湖光山色俱在眼底,景色十分动人。

白太后道:“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可像个假小子似的,那时候先帝爷都拉不住我……”

言辞之间就有些唏嘘。

顾瑟垂了垂睫。

世宗朝后宫繁盛,虽然如今回头去看,只觉得白皇后中宫主位坐得稳稳的,但恐怕这一生也曾有过许多波折。

她笑道:“您就是现在,也是活得顶顶自在的老夫人!”

她手里不轻不重地敲着,一面调侃似地道:“我就是那最奸猾爱躲懒的小孙子,不学无术,只想讨好了老太太,看着我顺眼,好多给我点零花钱……”

白太后就忍俊不禁地捏了捏少女粉润的面颊。

被冉贵妃搭着手的宫女桃白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

内侍担着空荡荡的肩舆,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午后的阳光微微有些灼烫,换做是平日里,贵妃娘娘早已上了车,或是令人支起伞盖遮阳,如今却像是无动于衷似的走在大太阳底下。

一行人走到昭庆宫的转角,一墙之隔的宫室内却传出了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影影绰绰地有男子低低的语声。

桃白心中暗暗惊呼一声“不好”,悄悄地侧过眼去,果然见到冉贵妃面上微微地扭曲了一霎。

主子不在,宫中本该寂寂无声。

更何况宫中男子……

冉贵妃已经甩开了她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地迈进了大门。

与人调笑的宫女面对着门口,眼尖地看到了进门的人影,不由得惊呼一声,推开了压在她身上的男子,拢了拢胸口揉开的衣衫,匆忙地跪了下去,道:“贵妃娘娘。”

声音因为慌乱而有些尖锐。

那男子就揉了揉耳朵,站起身来,面上有些被强行打断的不虞,到底还是放软了语气,道:“母妃,你怎么回来了?”

冉贵妃闭了闭眼。

她没有理会夙延庚的话,而是霍地回过头去,一双眼在涌进门来的宫人、内侍身上刀刮似地转了一圈,冷冷地点了名道:“桃白!”

人人都知道桃白是昭庆宫的掌事女官,也是最受贵妃娘娘倚重的心腹。

桃白的面色比方才刚刚隔墙听到男女的嬉戏声还要难看,稍稍向前站了一步,道:“娘娘放心。”

门口的众人呼啦啦地跪了下去,面色纸一样的苍白,砰砰地磕头,喊着“娘娘饶命”。

桃白垂眸道:“闭嘴。”

声音十分的阴冷。

她抿起嘴招了招手,就有健壮而沉默的婆子走上前来,迅速地将人都押住了,跟在她身后走下游廊去。

冉贵妃这才回过头来。

夙延庚已经绕过假山花树走了过来,笑道:“母妃怎么这样怕人,是谁得罪了母妃,儿子替母妃去处置了他。”

冉贵妃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儿子。

他如今已经有十九岁,身材高大,眉眼俊美,神态轻佻又风流,完全没有把自己做了什么当做一回事似的放在心上。

她一言不发地抬起手来,“啪”地一个耳光甩在了他的脸上。

那一声实在响亮又清脆,夙延庚捂着脸颊,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不可置信地道:“你打我?!”

冉贵妃冷冷地道:“谁让你这个时候回京的?”

夙延庚几乎要跳起来,道:“难道不是你写信要我回京?”

冉贵妃目光像刀子似地看过来,让他微微不自然地侧过了头去,道:“不过是耽误了些时日罢了。”

冉贵妃道:“三个月前的信,要你万寿节前赶回京来,如今万寿节早就过去,你回来又有什么用?淫丨乱宫闱?还是想要我和你妹妹陪你一起死?”

她独宠宫闱二十年,皇后不在宫中,其他宫妃都不曾生育过。

可是昭庆宫除了后来的六公主,也没能再传出过喜讯。

夙延庚是冉贵妃唯一的儿子。

他还是第一次在母亲的面上看到这样明晃晃的、不加掩饰的失望。

他恼羞成怒地道:“你不是说这宫里只有你一个吗?又不是父皇的女人,我就是看上了又能怎样……”

太后半开半合的眼睛和顾氏那张看似温和实则高傲的脸庞浮现在冉贵妃眼前。

一个从来都不正眼看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赏给她规矩。

一个笑吟吟地看过来,问她“你以什么身份赐我?”

东宫之主,嫡妻之位。

就是一个“名分”,就能将人按得死死的,在大义面前抬都抬不起头来。

冉贵妃厉声道:“够了!”

她指着门口,冷冷地道:“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凌皇后带着一众女眷上了观景高台,布菜的宫人托着茶盘鱼贯地上了膳。

众人依次落了座。

坐在云弗手边的顾笙望了望首座的方向。

云弗察觉了她的动作,低声问了一句。

顾笙收回了目光,笑着摇了摇头。

她不经意地道:“阿苦果真极受太后娘娘的宠爱。”

云弗微微含了笑意,张口要说什么,目光落在长女身上,却收了回去,道:“这宫制的莲子饮味道十分的鲜甜,不如我们家也想个法子寻一个司酝司出来的老手……”

转开了话题。

顾笙眉眼微微一暗。

场下有教坊司的舞姬在跳胡旋舞,身姿十分的轻丨盈,连旋了七、八十匝,引得上首贵妇人的叫好声。

顾笙坐了片刻,低声道:“我去更个衣。”

众人入宫也有半日工夫,茶水膳食都进了许多,云弗点了点头,叮嘱道:“仔细些不要走得远了。”

顾笙就笑着应了声是,有个机灵的宫人引着她往后头去了。

鹤鸣殿这一带位居御园西北,紧靠澄明湖,风光十分优美,顾笙心中原本有些郁郁,这样出来走了走,倒觉得胸臆爽阔了些。

宴席并无什么新意,她也不想早早地回去,索性就沿着游廊慢慢地散步。

跟出来服侍她的宫女原本是得了太子的吩咐,要侍奉好顾氏的女眷,再加上这一带并没有什么禁地,便也无意催促她,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

湖边的游廊连着许多翼水的亭子,顾笙这样走着,到了亭前才发觉亭中坐了个人,背对着她的方向,正一杯一杯地自斟自饮。

那人全身都陷在榻上,只留一个发顶露出来,看发髻像是个男子。

顾笙来不及思考心里那一点异样是从何而来,就屈了屈膝,转身要往回走。

亭中的人却已经听到了动静,将手中的杯子向后一抛,冷声道:“滚!”

那杯子并没有准头,砸在围栏上碎成了几片,顾笙却被那熟悉的嗓音绊在了原地。

她愕然地道:“殿——”

只说了一个字,就掩住了口。

那人却已经回过头来,露出一张顾笙过于熟悉的面庞。

他一双眼似笑非笑地盯住了她,道:“笙笙。”

顾笙被他这样望着,面上就有些绯红漫上来,放低了声音,轻如蚊蚋般地唤了一声“殿下”。

夙延庚漫不经心地向她伸过手来,道:“来,陪本王喝几杯。”

顾笙微微有些犹豫。

宫人在背后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袖。

她的小动作落进夙延庚眼里。

他眼皮也不抬地道:“主子说话,要你这贱婢在这里指使主子?还不快滚!”

他这样有些尖锐又有些颓废的模样是顾笙从未见过的。

她不由有些心痛,低声吩咐那宫人道:“你先回去吧。”

夙延庚这才露出些满意的神色来,看着少女提起裙角绕过长榻,坐在了他对面的藤椅上。

她抬眼望过来,虽然比起她同母的姊妹来姿容稍显黯淡,但单独这样放着,也是顶尖的颜色,加之气质淡雅、神色柔婉,使他心中禁不住地生出些别的意味来。

作者有话要说:  川哥:日常保底盒饭.jpg

最近精神不济,捉虫不是很准,尤其是标点、错字漏字这样的问题,为了不影响大家的追更体验,无伤大雅的虫等全文完结之后统一替换,挨个抱抱我的小天使,特别爱你们(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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