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十八章(1 / 1)

第十八章、

“当日贵妃娘娘见过了笙姐儿,心里就喜爱的紧,时常派人来府里请她入宫去顽。笙姐儿心里头不安,又怕打搅了大嫂,便时常向我述说。”蒋氏哀哀地看了顾瑟,道:“瑟姐儿,我心里头当真是把笙姐儿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的。”

“当作亲生女儿一样,就送给她青楼姐儿用的熏香?”顾瑟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忽而微微笑了起来,道:“二婶你可知道天道轮回是什么滋味?”

“不,不!”蒋氏嘶声道:“瑟姐儿,莞姐儿也是你的姐妹,你不能这样的对她……”

顾瑟讥诮地看了她一眼,重新垂下了眼去,淡淡地道:“我还不至于这样的下作。”

蒋氏眼中流下泪来,连听到顾瑟明着说她“下作”都浑不在意了,喃喃地道:“我也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那香是从哪里来的,惠青带了回府里来,说是秦王爷喜爱这种香,她是贵妃娘娘身边的旧人,连我都要听她的摆布……她就把那香给了笙姐儿,秦王爷果然就开始回她的信……笙姐儿心里很高兴……我……”

“当年是贵妃娘娘说,她看中了笙姐儿,想要她做自己的儿媳妇。我才把她带进宫去的。”她说的话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前后矛盾了:“后来秦王爷就了藩,贵妃娘娘还是没有提起亲事来,我心里就觉得不好,可是笙姐儿心里已经认定了王爷,再不能回转了。”

“我也劝过,可我又不是亲娘,我能劝到什么地步呢。”她靠在楹柱上,低着头,哽咽着,自顾自地说话:“后来您就回来了,您一回来,就被太后娘娘点做了太子妃。一门哪里能出两位皇子正妃呢,我心里知道笙姐儿是没有指望的了!”

顾九枚已经听傻了眼,愣愣地听着她说话。

“可是谁也没想到,贵妃娘娘心里实在是爱极了笙姐儿,就想出了别的法子,想要暗暗地杀了您和璟哥儿,这样笙姐儿就又可以嫁给秦王爷了,我,我一个做娘的心,一心的想要笙姐儿好,鬼迷了心窍……”

“冉氏若真要给笙姐儿铺路,杀我一人就够了。”顾瑟微微冷笑,俯视着她,淡淡地道:“事到如今你还满口胡言。冉氏杀我,不过是因为那一日我折了她的脸面,她不敢迁怒太后,在心里恨毒了我。而你得了消息,想趁机同时杀我姐弟,难道不是因为璟哥儿聪慧过人,将大堂兄照得愚鲁不堪,你在心中,忌惮他许多年了?”

“瑟姐儿,你怎么能这样血口喷人,我同大哥、同你和璟哥儿又有什么冤仇。”蒋氏流着泪抬起头来,看着顾瑟,道:“我不过是被贵妃娘娘和惠青那贱人所胁迫……笙、笙姐儿?!”

她望着门口的方向,有些凄厉地变了声音。

顾瑟回过头去,就看到顾笙半依半靠在门扉上,暑天里她披了一件羽纱的斗篷,面色苍白,脸颊瘦削,一双眼怔怔愣愣地落在蒋氏的身上。

顾瑟微微一叹。

她原本无意以这样的方式让顾笙知道真相。

看顾笙这个样子,想必听到的内容也不算少,不如就听下去,长痛不如短痛。

顾瑟亲自搬了个胡凳到顾笙身后,又吩咐岁已道:“看顾好了大姑娘。”

顾笙却推开了顾瑟的手,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蒋氏面前,嘴唇微微颤抖着,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是我心里先认定了王爷,不是你几次三番地告诉我,王爷心里认定了我,一定要娶我,只是因为陛下心中未定,不好开口?”

蒋氏目光微微闪烁,像见了鬼似的,避开了顾笙怔愣的视线,偏开了头,嗫喏道:“笙姐儿,儿女姻缘都是命……”

顾笙伸出手去对着她指了指,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忽而整个人一晃,身子就委顿了下来。

云弗的身体还没有好转,蒋氏的事还没有了结,一转眼就又倒了一个。

钟老夫人急的嘴上都是燎泡。

顾瑟握着雪白纤巧的并刀,不紧不慢地削了一只新上的水梨递给她:“帝都暑热,您也该多清清火才好。”

她姿态镇定,教身边的人也跟着沉下心来,钟老夫人不由得叹了口气,道:“笙姐儿那里,还要你多开解开解才是。你这个姐姐,心里头是个认死理的,轻易难回转来,我怕她想不开,走了顶头路。”

想到岁已的回报,顾瑟目光一深。

她顿了一顿,柔声道:“我会的。”

钟老夫人心里头微微觉得有些异样,但那异样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听到顾瑟提起另一件她关心的事:“蒋氏做了这些事,已是证据确凿无疑了。但她到底是大堂兄、五妹妹的生母,同二叔又感情亲厚。若是报到京兆府、三司去,未免伤了至亲的心。”

顾瑟微微地低着头,钟老夫人看见她半垂的眼睫和微微暗淡的表情,那一点异样早就消隐下去,她握了顾瑟的手,几乎要垂下泪来:“孩子,你是知道我的心。你爹如今仕途通达,正是要往上走的时候,你又要嫁到东宫去,这样的事撕破出去,于你们哪里有一点的好处。倒不如报了暴疾,过个三、二年,事情也就过去了……”

原来如此。

上辈子的蒋氏也是暴疾而死。

没有她参与的上辈子里,是父亲最后查到了真相,让蒋氏为阿璟抵了命吗?

顾瑟心中余痛犹然,她偎进了钟老夫人怀里,喃喃地道:“孙女多谢祖母了!”

钟老夫人就拍了拍她的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夜暗星疏,蛩鸣落落。

打更人从府外院墙下过,梆子响了五声,惊起了枝上的夜鹊。

花园墙下的黑影紧了紧背上的包袱,受惊似的四处望了一圈,才重新蹲下身来。

片刻的工夫,有另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摸了过来。

先前的那个就低声道:“你怎么才到?”

黎明前天光暗淡,她看到后来人有些惶恐的面色,道:“姑娘,我们真的要走吗。老夫人不会饶过奴婢家里人的……”

顾笙淡淡地道:“那你就去告诉老夫人好了,再告诉夫人,告诉瑟姐儿……”

“不必她来告诉了。”

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道冷静的女声。

顾瑟提了一盏羊角宫灯,沿着花木扶疏的甬道独自行来。夜里微凉,她披了件薄罗外衫,袖底发梢都沾了星点的露水,顾笙站起身来,静静地望着她,恍惚觉得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这样有些肆意而孤勇的顾瑟了。

她淡淡地道:“看来这些日子我做了什么你全都知道。”

侍女红笺受了极大的惊吓,觳觫着跪在地上,一叠声地叫着“四姑娘恕罪”。

顾笙冷冷地道:“噤声。你想把院子里的人都招出来?”

红笺瘫坐下来,低着头不敢出声了。

顾瑟道:“姐姐,你真让我刮目相看。”

顾笙似乎是笑了一笑,有些讥诮地道:“怎么,你还以为我是一时冲动、一时想不开,事到临头一定会后悔?”

她短促地“哈”了一声,道:“你们都是一样的心,都觉得我愚钝,我可欺,只要对我说几句好听的话,我就会乖乖地跟着你们走。”

“可惜你们错了。”

她盯着顾瑟的面庞,冷冷地道:“我不会再随意听你们的摆布,不会嫁给你们想要我嫁的人,不会做父亲升官路上的垫脚石,你如今惊不惊讶?”

顾瑟没有接她的话。她静静地站在那里,道:“其实我一直不懂你。你是我的长姐,是爹娘的长女,可是你似乎一直不把自己当成长房的孩子,你亲近蒋氏,你不是个傻子,却心甘情愿地听蒋氏哄你的鬼话。”她抬起眼,注视着顾笙,问道:“你到今天有没有过后悔?”

“我不后悔。”顾笙答得断然。

她看着顾瑟微微凝起的眉,忽而笑了起来,说不出的畅快和讽刺:“我为什么要后悔呢?蒋氏纵然骗我,她作为一个婶婶,至少还真的陪伴我、对我嘘寒问暖。母亲呢?你在襁褓里哭了,她立刻就放下了我去哄着你,她是你的好母亲,却不是我的!”

她这样的语气,让顾瑟明白地知道,这些话在她心里已经很久了。

她以婶母的要求看待蒋氏,却在心里把她当作母亲一样亲近。她以独占的要求看待云弗,当然轻易就挑剔出许多不足。

连顾九识一心为她的考虑,在她的口中,都成了“做他升官路上的垫脚石”。

顾瑟凝视着她,忽然莞尔一笑。

顾笙,已经从根子里烂透了。

“我本来想打断你的腿,把你关在院子里,横竖家里这样多仆妇,也无需你自己做什么事。”她开了口时,就听出声音都有些倦:“将来送你嫁了人,选的那个人自然也不会嫌弃你这一点不足。何况你自然会有丰厚的嫁奁,绰绰有余地养你一辈子。”

“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我决定放你走。你出了这道门,我权当我姐姐死了,将来爹爹回来,我向爹爹请罪,我没有保护好你。”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顾笙一眼,抬手向红笺点了点,示意侍女跟上来:“她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从此顾家与你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干。你将来为王为后也罢,落魄淤泥也罢,都与我樵荫顾氏两无瓜葛。”

她转过身去,沿着来时的道路,真的再也没有回头地离开了。侍女红笺犹豫地转头看了顾笙一眼,咬了咬唇,到底是追了上去,跟在了顾瑟的身后。

黎明浓暗,宫灯摇曳,那一点柔黄的光渐行渐远,顾笙的身影重新被黑暗和寂静淹没下去。

定风波

越惊吾

画角平明瀚海霜,扬鞭遥指动天狼。羌管萧疏旗未卷,当战,更托生死与同裳。

浩夜高歌犹炙鹿,笳鼓,金戈白羽各飞觞。饮马明朝绝塞地,千里,笑余何处不称狂。

——卷四.定风波·完——

*《定风波》,唐教坊曲名。

作者有话要说:  ——

第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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